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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断肠花 戏子泪



作者 沧海客



  
  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戏子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
  留着自己的泪
               ——席慕蓉


  《乱世佳人》注定要成为影史上不朽的一笔。从先前轰轰烈烈的选角,到首映时万人空巷的巨大成功,使人们记住了一连串的名字:“白瑞德”克拉克•盖博、“卫希礼”莱斯利•霍华德、“韩媚兰”德哈维兰……当然,排在最前的无疑是“郝思嘉” ——费雯•丽。
  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费雯•丽凭借一双绿色眼眸,一脸柴郡猫式微笑,横空出世,替代了琼•芳登、凯瑟琳•赫本、苏珊•海华德等数千女伶,一跃成为制片人柴尔兹涅克心中唯一的郝思嘉形象。
  从此,她扬起生命之红帆,开始一生多舛的旅程。
  一个转堕风尘的苦命女子,一场俗世弄人的情爱悲剧——《魂断蓝桥》实在是煽情又老套的故事,故此,在美国上映不曾引起轰动。出演这部电影并未惊起费雯•丽事业上的任何波澜,而像玛拉这样的角色于她也是驾轻就熟。
  片中,费雯•丽我见犹怜的眼神、哀怨绵缠的愁颜,颦笑间都荡漾惊艳之美。
最难忘怀是已为舞女的玛拉在车站意外得遇罗伊的一幕:凝固的脸庞上镶缀一双闪烁无尽愁怨的泪眼,朦胧中还是滑铁卢桥头翩翩向她走来的男子,只是——再回头已百年身。
  无奈,玛拉终只能带一身难洗耻辱投身滑铁卢桥往来的车轮之下。此生已逝,不复有一双手能再将她拉回——电影在鬼魂泣诉般的哀号中落幕。
  然而,《魂断蓝桥》在中国是大受欢迎的。多情的中国人在感动之余,还引白居易的两句诗权作其中文注脚——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月光下,一个失意女人踏着舞步,陶醉于幻想之舞曲中。
  那是布兰奇——《欲望号街车》中趔趄在现实与幻梦边缘的可怜人,手捧一个水晶般旖旎而脆弱的梦,处处心惊。但最终梦碎的声响振聋发聩,她呆滞地拾起碎片,割破手滴下血来,血色染透精神病院的惨白。
  那亦是费雯•丽自己罢。韶光老去,昔日亭亭少女,俨然已是青春不再,徐娘半老。依稀耳畔扬起旧日熟稔之曲调——是《一路平安》吗?她沉溺其中,沉溺于一些伤心往事之中。
  梦里又浮现那叶红帆,然红帆褪色,渺若烟云。
  《欲望号街车》使费雯•丽二度封后奥斯卡。然而,与奥立弗的爱情夭折却是彻心之痛,岂封后带来的瞬息愉悦所能相抵?那不过是一抹带泪的微笑,转瞬即逝,模糊而不真切。
  1967年7月7日,费雯•丽辞世。
  忆及她生前的一句话,忽感生悲:所有的花都应好好施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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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雯迷絮语




1、逝水东流芳菲尽

  作者 猫咪绒球



  那洁光盈盈的脸上,我看到你浅浅的笑。我在记忆的荒漠中恍惚游走着,任由你的一颦一笑甘泉般从心底潺潺流过。洗刷了凄寥,忘却了枯寂。我在你的眼波中行走着,不留一点痕迹。我期待阳光的力量,让我融化遮蔽你容颜的霏雪,洞悉你每一个眼神中的秘蕴。
  第一次被你深深地打动是在滑铁卢桥头。你一个粲然的笑,便走进了那个让人心碎的童话。于是,再也无法忘记你天鹅湖畔的舞蹈和烛光下清丽的面庞。可我似乎从未看清过你的笑。是因为淡淡的哀思凝结的那层薄薄的雪雾么?还是历史的距离让战争的硝烟混浊了空气?再望,依旧是滑铁卢桥上的你,却是一脸冰凉如水,是揪心的痛么?你爱着,却不能去爱。你在心的末端挽一个绳结,系在他心间。然后,解脱灵魂的放飞便酿就了永远的等待。我痴痴地看着你,是不是美好的爱情必定要以这样凄惨的一笔划上句号?蓦然间,我有些懂了,因你的笑已在我眼中凝固为不朽的诗篇。
  佐治亚飞扬的红土间,我又见到了你。蓬松的波浪裙,叮当作响的耳坠,还有你妩媚动人的酒窝。一丝好胜,一丝顽皮,一丝狡黠。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傻傻地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爱,却不知这爱的根源只是征服的欲望。于是双手送掉了讥嘲后隐藏的真爱。不愿再回首听你痛心的呼唤,看你潮湿的面颊,更不愿蜷缩在角落里咀嚼他黯然离去的背影中隐藏的深意。最爱的是那个挣扎着站起,攥紧拳头咬着牙让上帝作证的你,用瘦削的肩膀擎起了一方天地。在那个暗淡的黄昏里,我从你挺直的脊梁里读出了坚强。在那些曾经的骑士和佳丽们还在为他们失落的文明唱着挽歌时,你已经褪去了南方美人的外衣,毅然站在那片废墟上进入了为生存而竞争的状态。很庆幸,能够在最无助的时刻一遍又一遍地听你说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然后,我便很少见到你了,不忍看你的每一个故事后痛心的结尾。你在每一个角色里撷取着共性的真实,演绎着一个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可谁又能说,这些故事不会是你生命中的插曲?然而,每个故事都那么令人心碎。你是俗世中的精灵,有惊艳绝世的美貌,有横溢惹妒的才华。因此你要的人生不是一种简单的轨迹。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你终究不能懂的,连同你苦心呵护的爱情也无法给你最终的安慰。你很坚强,因为坚强,你才能那么执着地追寻着心中的梦,尽管生命的每一步都已是如履薄冰。有人说,坚强到极点便成了脆弱。你最终是这样倒下了,很累,却从未后悔。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她的绽放,而绽放正是花心的破碎啊。”你便是这样一朵花么?在释放才情的同时也一步步走向毁灭?才情永远不会枯竭,可却是你一点点消耗生命来燃放的。当生命已经耗尽,才华给我们留下的也徒有无尽的遗憾而已。你曾经辉煌过,可如今心中营造的那个世界却硬是让现实蹂躏的七零八落。上苍给了你太多,也拿走了太多。我只是想说,天妒红颜。
  离了枝头的叶子悄然飘落在湿软的泥土上,窸窸窣窣地幽叹着。清溪里瓣瓣落英随流水蜿蜒而去,早已暗换了流年。依旧看不清你的笑,是盈睫的泪珠湿润了我的双瞳。只记得你的笑让世上最美的花儿也黯淡了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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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精灵的生活

  《魂断蓝桥》中玛拉与罗依相识与防空洞的时候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们像运动员一样训练,我们的生活有严格的纪律”。这简直就是费雯•丽真实的生活写照,她的生活作息是严格规律的,对于那些女明星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或许这应该得益于她早年在修道院的生活,童年时代像士兵一样严谨准时的生活规律,打磨出费雯•丽一生的充沛精力和一丝不苟的作风。
  哈特莱夫妇将费雯•丽从学校接回家中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女儿已经成长为一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大家闺秀,绝对不同于奥斯汀笔下的那些英国乡间小姐做派。在那段时间里,她每晚的睡眠很少超过5个小时,醒来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清晨参加弥撒,晚间躺在床上读书到深夜,费雯•丽就像是个幽灵可又很健康,从不露出疲劳的样子。
  她的父亲注意到女儿在男孩子中很受欢迎,母亲当然也很关心,但她更为感动的是费雯•丽井井有条的习惯,她的房间收拾地有条不紊,衣服叠得平平整整,她的内衣一经换下就立即洗涤干净,凡有约会,费雯•丽从不迟到,她随时准备着帮助别人或组织一些活动。
  婚后的费雯•丽在内在修养和外在品位乃至生活的质量上都有了更大的提高。在印度度过的童年和教会学校的生活赋予她温文尔雅的外表,无礼、虚荣和轻率都被她看作是重大的过错,她谦虚谨慎,从不忘记别人对她的好处,哪怕只是一丁点。费雯•丽不断地送给密友们礼物,以表示自己的情谊。她在衣着上十分讲究,数十双白手套(有一次统计大约是75双)都洗得干干净净,分别用手绢包好,放在她的一个抽屉里。为了避免弄脏手套而无法替换的尴尬,她总在手袋里另预备一副。她随身带着香水,用来喷身上和口腔,以防身上的气味会引起别人的不快。每天晚上,无论是在家,在别人的家里或是饭店,她都要把换下的衣服仔细地叠好,放在椅子上,再用一块特地缝制的淡红色镶花边的缎子方巾盖在上面。费雯•丽将这个习惯保持了终生。

  与奥立弗结婚之后,费雯•丽在生活中出色地扮演了女主人的角色。她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奥立弗的身上,如果说以前和利在一起的时候,费雯•丽以自己的事业为重,那么现在,她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奥立弗身上。二战时期,奥立弗少尉和他的妻子每天起得很早,一个去机场,一个去车站。不管白天多么紧张和劳累,晚上费雯•丽总要回来,因为她还要料理家务。他们在离机场大约三英里的金斯沃锡租了一幢房子。费雯着手用从切尔西搬来的一些私人珍藏物品,把新房子布置得又别致又舒适,有几块印度小地毯,一块欧布桑花毯,几幅西克特和布丁的油画,这几幅油画取代了房主的海景水彩画。更值得称赞的是,费雯为拉瑞的军官伙伴们搞来了一大堆大牛排,并亲自动手为他们烘烤。军官们大口大口地嚼着烤牛排,并没有因为她的美丽容貌而忘记桌上的这顿丰盛佳餐。
  搬回伦敦之后,费雯•丽更是展示了她作为女主人的天赋,在那个战时物资紧缺的年代,她甚至可以不用在黑市上花高价钱就可以使奥立弗夫妇的餐桌琳琅满目。而一旦经济条件有所好转,费雯•丽对于生活质量的高度要求又像以前一样了。他们摆在杜罕姆寓所和诺特利卧室中的两张超大型床整理地就像神龛一样干净,缎子床罩光滑平整,绘有爱神画像的床头板因经常打蜡而锃光发亮,一尘不染。根据费雯•丽床头柜上的摆设,就能判断她在哪一个寓所居住,因为拉瑞的照片和存放他送的纪念品的盒子对费雯•丽是神圣的,他写的亲密的纸条。也因为同样的意义,无论她到什么地方住宿,都会出现在她的床头。
  费雯•丽总是那样的劲头十足,她的服装整齐考究,手套洁白无暇,皮鞋擦得晶亮,优质丝袜的袜线笔直,栗色的头发一死不乱,身上散发出一股名贵香水的气味。即便是在她巡演期间,也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得体大方。她总是随身带着一些私人的收藏品,用来装饰她的饭店套房,在她的房间里还摆着许多花束,有影迷送来的,也有自己订购的。每天晚上她都陪着奥立弗去剧院,安排演出后的夜宵,如果奥立弗因疲劳而提前休息,她便独自留下来和朋友们聊天到凌晨三、四点。早晨八点的时候,她又起床了,检查侍应生是否按照她的意思搭配好了早餐盘子,里面还要配上鲜花。九点她洗澡化装完毕,精神奕奕地计划着新的一天。
  在她卧室的窗前,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她经常在早晨铺开蓝色信笺,用难以辨认但是笔力十足的书法写八到十封信。她认为口述自己的意思让别人记录或用打字机打私人信笺是很不礼貌的。她写给露辛达的信往往是这样开始:“我亲爱的,甜蜜的辛迪”;给考沃德的信开头是“亲爱的老师”;“亲爱的利”这个称呼曾经飞跃泰晤士河,英吉利海峡和大西洋。费雯•丽不仅保持和朋友们的联系,还关心着他们每个人的生活,她分担着他们的忧愁,共享他们的快乐。向他们询问近况,在他们失望的时候给予支持和鼓舞。她总有特殊的礼物送给每一个人,参加每个朋友或他们亲属的婚礼、洗礼或丧礼。她购买花束的开支是庞大的,她邮寄费用也是可观的。
  费雯酷爱阅读,这是奥立弗自叹不如的。在曼彻斯特演出《医生的困境》的那段时间,就连乘车往返伦敦的路上,也不肯无所事事。在那烟雾弥漫,光线暗淡的车厢里,她重读了狄更斯全集“这是我生平感受最深的作品之一,狄更斯所写的人物都令人神往”。而在费雯精神彻底崩溃的时候,为了养病,她在诺特利卧床四个月。修养的时候正是读书的时间,她努力使自己成为知识渊博的演员,她熟悉狄更斯、孔夫子、蒙田、巴尔扎克,更不用说还有莎士比亚和那些俄国作家们。
  费雯对室内装饰有着一种完美主义的倾向,特别青睐于优雅别致的十八世纪家具。她有一种天赋,站在一件空荡的房间中,就可以臆度出这间屋子的全部装潢和布置。假如她不是一个著名的影星,她也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室内装潢师。正如人们所公认的,费雯•丽的品位,一直是无可挑剔的。
  对与诺特利,费雯•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她始终记得第一次去诺特利时的情形。他们驱车通过一座上了漆的白色大门,沿一条车道开进去。路两旁是两排细长、结着蛛网的树干,春天到来时,这些枝条又会重新枝盛叶茂。汽车驶上一座小桥,这座小桥横跨在泰晤士河的一条冰封的支流上。她总是喜欢生活在离水近一些的地方。不管怎样,款款的流水多少给了她一种节奏感,像是生活的脉搏。车停在一座大门边上。这是她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厚的橡木大门——那门简直像是一堵木头做的墙。灰色的诺特利在冬季的寒风中耸立着,这座古老的神学院几百年来被当作一幢农场住宅使用,费雯•丽相当欣赏它那镶有竖棂的窗子、红瓦铺就的无顶和古老的砖砌烟囱,但要把它变成一个居住的家,工作之繁重简直难以想象。单就这别墅有22个房间来说,还不足以说明难以管理的程度,它还附有69亩田地,一个大饭堂,可拴5只牛的牛棚,养400只鸡的养鸡房和猪圈什么的。虽然费雯•丽拼命反对,奥立弗对诺特利却是极其欣赏,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取出了大部分的积蓄买下了诺特利神学院。在嗜好收集古董的柯里法克斯夫人的帮助下,费雯•丽开始把这所古老的房子改造成她的家。
  诺特利用去了费雯•丽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她的精心打理下,这里不仅仅是拉瑞喜欢的带有诺特利榛树花纹和爱情结壁画的历史环境,也不再仅仅是一个周末可以躲避伦敦的隐蔽所。它将成为一个好友聚会的沙龙。诺特利终于算是初具规模了。房间里摆设着文物、著名学者的手迹、著名的油画……餐室可以轻易地坐下十二个人,还有五个客房。周围的花园魔术般地变成一片玫瑰花丛,都是她喜爱的白色。奶牛都是以她扮演过的角色取名的:“克莉奥佩特拉”在轻轻地咀嚼着青草,“提泰妮娅”乳房鼓鼓地饱涨着奶汁,“奥菲利娅”在河边饮水,但决不会掉下去。但就是没有“郝思嘉”!她甚至不忍心用那个名字去惩罚一头母牛。犹如玛丽•安东瓦内特在小特里阿农创造了优美雅致的田园环境,费雯梦想为他们的文艺界朋友举行乡村式的欢宴。
  她对这一切都作了周密的安排。周末总是从晚上散戏之后开始。到达诺特利将是午夜过后,别墅里灯火辉煌,每个壁炉的炉火都在劈啪作响,每个花盘里的花都是费雯按自己独特的格调布置的。每张床的床头柜都按客人的不同兴趣放了一些书。她总是细心周到,对扮演女主人这样的角色乐此不疲。她亲自选择正餐里的四道菜,挑选各种酒。先在书房里喝酒。当然客人们都要穿晚礼服。不穿长礼服踏上这样庄严的阶梯是不能想象的。费雯•丽和拉瑞也经常身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服装在走廊上散步。接着是玩游戏、猜字谜和打扑克。周末期间佣人们昼夜为他们服务,他们并不介意。因为拉里和费雯除了周末外,平时几乎很少住在这里。费雯•丽在临休息前还总要去管家的餐具室检查一下托盘里早点的安排。她的厨师兼管家瓦尔•佩伦非常出色,她与他一块儿商定食谱--总是那样精美可口。
  在诺特利的那些日子里,费雯•丽最喜爱是给树剪枝,捞除堵塞小河的淤泥或与其兄弟商磋农场的问题。小范朋克回忆道:“那里有很好的网球场,因为拉瑞喜欢锻炼身体……对我们来说,周末实际是星期日和星期一。”
  《欲望号街车》在伦敦西区上演时,她将头发染成金黄色。在诺特利度周末时,为恢复本来面目,她找来一个黑色假发戴上。“作为主妇,她戴着黑色假发和孩子们嬉戏玩耍。一大清早,就从这屋跑到那屋,插花,布置饭桌,安排饭后娱乐活动。她容光焕发,不停地在那群诙谐和善于辞令的朋友中间说着,笑着,俨如一位女王在自己的宫廷里大宴群臣。”阿谢森回忆道,“那天丹尼•凯也来了,带了一块乳酪饼。后来,按照麦克•塞内特吃牛奶蛋糊馅饼的奇特传统,拉瑞将乳酪饼劈头盖脸朝凯扔去。年轻的塔昆也在那里度周末,塔昆显然认为费雯了不起。他喜欢和她玩纸牌而且崇拜她。她对每个人都很亲切。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她到村子里去,她将司机的孩子放在自己腿上,对孩子们可亲了。”

  与奥立弗离婚后的费雯•丽,搬到了提克利治磨房居住。她总是怀念着过去熟悉的地方,那里承载着那些美好的过去。失去诺特利,费雯•丽的生命中也随之失去了与奥立弗在那里的点滴回忆。她甚至在神学院易手之后,做了一次拜访。新主人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参观厨房和游泳池,并不无自豪的告诉费雯•丽,他是如何用推土机把那些玫瑰园铲掉的。那些费雯•丽精心打理的玫瑰们……费雯•丽需要朋友们的鼓励,她强迫似的整修提克利治,好让朋友们可以登门拜访,她想重现当年在诺特利时候的彻夜狂欢和通宵达旦。朋友们开始络绎不绝。莱秀*罗伯茨和雷克斯*哈里森是最早的一批。费雯•丽特意准备了一本来宾签名薄,褐色牛皮封面上镶嵌着金属装饰片,上面刻有她的手书“提克利治——1961•4”,翻开来可以看到那个时期许多著名人物的笔迹。塔昆还用中文写下了他的名字,吉尔古德整洁纤细的书写一再在里面出现。当然还有利工整的署名和莱德格雷夫夫妇、特伦斯•拉蒂根、乔治•顾柯、诺埃•考沃德、玛琳•黛德丽、朱蒂•嘉伦以及许多其他客人的签名。
  虽然提克利治和诺特利相比窄小了许多,但依然内可以在周末留住5、6位客人,在午餐和晚饭时可以招待更多的朋友。麦克太太是个好厨师。午饭有时设在饭厅,有时设在可以看到池塘的阳台上。朋友们心情舒畅,费雯•丽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一次,在给露辛达•戴茨的信中,她这样写道:
  “今天只有我和杰克在提克利治,没有客人。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一只天鹅像是鼓着气、不高兴似的在池塘上游着,小猫和卷毛狗在草坪上互相追逐嬉戏。星期日是一个典型的美丽的秋天。未尽的夏雾和不知名的野生动物在水面上表演美妙的芭蕾。我们都说:假如辛迪和豪沃德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费雯•丽生活在现代,但是她的生活始终充盈着十八世纪的优雅与美好,高贵与清新,如同印象派画家莫奈的油画,拥有无比迷人的光影与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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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atilda 于 2010-3-19 22:05 编辑

第六章 费雯断简



一 友谊地久天长

  对于今天的影迷来说,费雯•丽已经成为一个永远的追忆。她那巨大的人格魅力已经永远留在时间的彼岸,我们只能从她留下的作品和与她同时代人的回忆中拼接一幅模糊的肖像。让我们一同去拜访那些有幸与亲爱的费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的人们,随着他们的娓娓诉说,重温这个让所有人怦然心动的女子的温柔与甜美,高贵与谦恭。

  如果我,
  不能象西斯顿夫人、雷雅娜和科内尔那样,攀登荣誉的山顶,
  那么请相信,
  我也决不会玷污科德尔德荣誉!
  献给亲爱的乔治。
                                  ——费雯•丽上

 
  这是费雯在一张照片上的题词,这张照片至今还挂在顾柯的书房里。顾柯一直珍藏着她的照片。出演郝思嘉的那些日子里,费雯经常到顾柯家做客。奥莉维娅•德哈维兰回忆说:“他表现得那样高雅,那样八面玲珑,富有诗意,真是不可思议。乔治•顾柯无论什么时候提到她的名字,即使现在,他都会说,‘亲爱的费雯。’他就是不能简单地说‘费雯’。”
  德哈维兰对费雯印象很深刻:“在她身上,可以看到唐•吉诃德的影子。她的性情不象郝思嘉那样粗犷,倒比她优雅;她的非常准确的英国口音使她更富有特色。看上去,她不是脆弱,而是纤柔。如果联想到动物,那就是猫,文雅、高傲。或者是一只典雅精致的瓷杯。她还使我想到日本风铃,想到悬挂空中叮当作响的玻璃。这就是留存在我头脑中的费雯•丽的三个形象。”
  剧作家加森•卡宁有一段关于费雯•丽和作家莫艾姆如何相识的小故事的回忆:
  “一次,我跟费雯•丽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我们正在谈论莫艾姆的小说《过去与现在》。谈到小说中的插入剧《曼德拉戈拉》时,我把重音读在‘戈’字上,费雯纠正我说,应该把重音读在‘拉’字上。”
  几天过后,卡宁和他的妻子邀请莫艾姆一起去见费雯:“我们和莫艾姆一起去找费雯•丽。当莫艾姆见到费雯时,他目瞪口呆,坐上汽车后很久还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真没有想到,这位一向文质彬彬、很有绅士风度而又总想给人留下良好印象的人,竟会变成这副模样。费雯以她渊博的学识,广泛的文学修养,一口漂亮的法语和非凡的口才,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艾姆感到轻松而舒畅,就连他的口吃也几乎听不出来了。我告诉他,有一天晚上由于他的缘故我跟这位美人发生了口角。“怎么回事?”莫艾姆问。
  我向他解释说《曼德拉戈拉》这个戏是按照美国人的习惯发音的。莫艾姆惊奇地扬起双眉。费雯正要开口,被我抢先了一步:“我知道在英国和意大利是另外一种发音,可是我们这儿都把重音放在戈字上。莫艾姆先生,请教一下,究竟怎样发音才是正确的?”
  “唉,依我看,毫无疑问应该是(莫艾姆做了准备挖苦人的样子):曼……曼……曼……”我瞥了他一眼,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被我们紧张的情绪所感染,除了这个“曼”字外,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看见他急得在桌子下面扭着指头,敲着手掌,他的嘴巴痛苦地变了形,还在拼命地说着:“曼……曼……曼……”他的脸变得紫红,下颌不住地跳动,翻着白眼,最后从他的腹腔里发一个可怕的声音:“曼曼戈那美林戈拉美德拉那鲁鲁!”
  我的妻子闭上眼睛,我感到自己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周围的陌生人以及服务员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怎么样?我不是说过吗?重音应放在拉字上。”这时响起了费雯镇静而又充满胜利信心的声音。
  从此,莫艾姆和费雯•丽成了终生的好友。莫艾姆一直希望费雯•丽能够扮演他的罗西•德里菲尔,“人们可以忘记她的表演,可是永远不会忘记她的面容”,他说。
  她和拉瑞都很崇拜丘吉尔,而后者也把她当作难得的朋友。丘吉尔曾宣称《汉密尔顿夫人》是他最喜欢的电影,看了不只5遍。丘吉尔鼓励费雯•丽习画,还把自己画的一幅“三支玫瑰”送给费雯•丽。费雯•丽把油画挂在自己床对面的墙上,这样每天醒来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幅油画。
  这就是费雯•丽。她似乎永远辐射着摄人的光芒,和她结识的人总会为她倾倒。但是如果说与生俱来的优雅给她带来了人们的宠爱,那么她的智慧与才华更使她的魅力有了更长久的生命力。
  “跟她辩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戏院经理萨•米切尔回忆说:“她是我所认识的女演员中最聪明的一个,而且也是最聪明的女人之一。她的话几乎没有一句是随便说的。她的谈吐不仅很有魅力,而且每一句都丁是丁,卯是卯,毫不含糊。我在没有考虑好自己的论据之前,从不敢冒险去同她争论。”

  她对生命充满热爱,对生活充满热情。当生活最后背叛她的时候,她一定仍然无怨无悔的为生活喝彩。“真正使她感兴趣的是她那对生活的巨大热情。她是我所见到的具有最优雅的鉴赏力和最敏捷的眼力的人。她能以每小时九十英里的速度开车——她过去的确常常非常快地开着她那劳斯莱斯——而不漏过路口的任何东西。她会说:‘你看那门廓多妙!’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所收览的东西是我的五十倍。”维克托•斯蒂尔讲了一个关于他与费雯和拉瑞开车回家时的故事。“途中,费雯看到山上有一棵她不认识的树,突然叫道:‘拉瑞,右拐!’他们开上了小路,开到离树最近的地方。她常带着一把小刀,下了车,她砍下一根小树枝送到皇家园林学会去鉴定是什么树。不到两星期她就在诺特利种上了一棵这样的树。她总是锲而不舍,刨根问底。
  在所有与她有过交往的人心中,费雯•丽是一个慷慨得有时达到“荒唐”地步的女主人,是忠实真挚的朋友,诙谐善谈的伙伴,有高度艺术修养的天才演员。但比这一切都更重要的是,她首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正如田纳西•威廉斯所写的那样:“她不仅仅是一个杰出的演员,而且是一位真正的高贵的夫人,具有这类妇女最重要的特质,即善良的心”。
  费雯•丽始终保持她那广交朋友、殷勤好客的生活习惯。她在百忙中总设法抽些时间去关心别人,甚至完全陌生的人。只要她得悉某人的日子过得艰难,心情苦闷时,她立刻通过写信、打电话或赠送礼物来表示自己的同情和关怀。性格演员艾伦•韦布回忆说,“当我因突然被征入伍,当了一名步兵而心情怅然时,她给我寄来了‘福特奴木’牌糖果。我和她并无深交,她怎么会知道我服役的地点,这对我始终是一个谜。”
  《罗马之春》的剧组人员始终记得这位平易近人的明星。“我们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然而她从不要求我们为她做什么事”,埃尔斯特里制片厂的广告专家鲍勃•韦布说。“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摄影棚里最普通的椅子上,从不象有些大名星那样要坐特别的椅子,索取特别的待遇。”
  电影拍完后,她要了摄制组全体人员的名单,连放爆竹的小孩也包括在内。最后一天,大家都聚集在她的化妆室等着她分送礼物。“这至少得花上千镑。按照传统习惯,导演和演员之间是要互赠礼物的。但是谁都不送礼物给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只有费雯•丽例外!”鲍勃•韦布回忆当时的情景时写道。
  费雯•丽定居诺特利之后,作为女主人,她悉心照料每一位来访的朋友,无论她的演出和排练有多么繁忙。她总是抽出时间为来访的客人预订他所喜欢看的书。每天清晨,她都要去花圃里去看她精心培育的蔷薇花,在每个客人离开时,她都要送上一束。她的这种慷慨常使园丁摇头感叹,因为这些花在市场上是非常值钱的。
  特伦斯•拉蒂根写道:“她对别人的关怀换取了别人对她的关怀。我们常见到,一些影星在排演时,用精心训练过的嗓子大声地向道具技师助理费莱德询问他妻子的病情。人人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些明星事先要努力把费莱德的姓名背下来。至于费雯•丽,她可能把费莱德的姓名记错了,可是她却会想办法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和费莱德好好谈谈心,送给他钱叫他给妻子去找个好医生看病,而且嘱咐他不要透露她的姓名。她还会化名去医院探望这位病人……”

  与奥立弗离婚之后,费雯•丽进入了她前所未有的低潮期。善有善报的古谚被再次印证了——她一生都忘我地关怀着朋友,现在她的朋友都起来保护她了。而朋友们的友谊也成为费雯勉力支撑的动力之一。在纽约演出音乐剧《同志》的时候,正巧考沃德也在此地。一晚,当她和考沃德一同吃晚餐时,她从手袋里拿出了一张很残旧的信纸对考沃德说:“这是我病倒后,住在纳德林疗养院的时候,你寄给我的信,无论我到什么地方都带着它。”
  每到周末,朋友们都相聚在费雯离婚后的新居提克利治。客人中有演员、剧作家、新闻记者、诗人、音乐家和文艺批评家。她喜欢修整花园,饲养小天鹅,想方设法满足客人们的愿望。她一切为别人着想,因此即使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费雯依旧显得特别愉快和幽默。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她到霍尔曼家做客,还很高兴地去拜访了邻居克•塞克斯。她酷爱猫。当她看到了一个迷人的小猫时,就即兴表演了一场滑稽戏:疯狂、嫉妒的表情使她的脸变了形,她用悲剧演员的低音咆哮着:“你怎么敢这么漂亮!”这使主人立刻想到了《复仇天使》中的一场戏。大家全笑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此时已经病入膏肓。
  她死前十天一直努力以最好的面貌示人,接受了特雷德•福克纳请她吃饭的邀请。特雷德刚刚结婚。
  “去看看你的新娘•当然罗!”她在电话中说,“我能带我的男人去吗?”她没有向特雷德暗示她生病的情况。费雯和杰克开着辆小型汽车到了特雷德家。她穿着“一件颇令人伤感的红黑格上衣” ——七年前去法庭穿的那件衣服。特雷德的新娘送来了塞有肉馅的菊芋。这不是她通常吃的那种高标准的东西,但她吃得一点不剩。特雷德回忆说:“不知怎的,她都吃下去了,到最后都有风度,对我妻子说:‘多美好的宴会啊!’当时,我不知道她是从病床上爬起来的!在她死后颇长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我曾有过一个多么好的朋友啊!我真太不懂事了。”
  一九六七年七月初,道格拉斯和玛丽•范朋克到她伦敦住宅看望了她。道格拉斯永远忘不了那令人心碎的场景,深切的缅怀费雯。
  “她看上去面色苍白、疲劳,心情却特别好,嘲笑要她呆在床上作检查的医生,谈论着世界上的各种事……”范朋克回忆道:“她还是那样执拗、满不在乎。她不该抽烟、喝酒,但她又抽烟又喝酒。”这就是费雯•丽的性格,如果为了延长生命而在疾病面前投降,那是与费雯•丽的性格背道而驰的:“她的美丽如同她的幽默感一样,是永恒的,离开她的只有生命。”
  曾多次陪同费雯•丽去接受电休克治疗的著名影星凯瑟琳•赫本,对她所受的折磨震惊,甚至当她听到费雯逝世的消息时竟然做出了几乎是亵渎的反应:“谢天谢地!”的确,她就像朱蒂•嘉伦,在经历了身体上,精神上无休止的折磨之后,在被媒体报道的狂轰乱炸之后,死倒不失为是一种解脱。但是多数费雯的朋友在记忆中保存下来的不是她的病,而是一个曾经美化过他们的生活并教会他们热爱生活的人。费雯从不抱怨自己的命运,她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如果我有可能重新度过自己的生命,那么有两件事我是确信不移的:在青年时代我一定会成为一名演员,而晚些时候我一定会嫁给奥立弗。必要的话,我自己会向他求婚。我愿意把这一切都重复一遍,只是与拉瑞相处的那最后几个月除外。”费雯•丽为自己的成就和爱情付出了可怕的代价,然而只能如此。早在十七世纪,女演员南希•奥尔德菲尔德就说过:“我必须使你们坚信,艺术要求我们把一切都奉献给它!”

  从别人的口中,文章中,通过那些一丝一缕的线索来还原、重新塑造出一个形象是很困难的。在费雯•丽死后,时至今日,很多的流言蜚语仍旧甚嚣尘上,各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在发表不同的评论。这些言论孰真孰假,我们无从知晓。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言论和回忆,真实性都难以考证。时间的迷雾越来越浓重的掩埋了曾经地色彩,让人难以清楚明白。只记得一个记录片中,一个花甲妇人在谈起费雯•丽时忽然悲从中来,她嘴唇颤抖,眼角通红,银发和灰蓝色的衣服瑟瑟抖动:
  “她的生活始于爱,友善和美好回忆……却以悲剧收场……”她泣不成声,哽咽住了。将眼睛转到别的地方,无法正视镜头,想以此晾干那些涌出来的泪水,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我们都不曾认为她已经走了,我爱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曾那样的关心过我。”
  也许,这几句至情至性的哽咽之语,正是费雯•丽在与之交往的朋友心中,在所有牵挂她的人心中留下的印象的最好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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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天涯永诀

  时光的河流一去不回,不知不觉,费雯•丽已经进入知天命之年。五十余岁,对演员这个职业来说并非高龄,随着经验的增长,演技往往更加炉火纯青,艺术的生命会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凯瑟琳•赫本有两座奥斯卡金像是在五十岁之后获得的,而在戏剧舞台上更是只有积累了几十年经验的女演员才有机会出演莎士比亚剧目中的复杂女性角色。此时的费雯•丽理应进入事业的巅峰。但是她的生命的火光却越来越微弱了。对往事的回忆越来越频繁的在脑海中闪现,她似乎在无意识的回顾一生,总结一生。现在的费雯•丽,喜欢远离城市的喧嚣,躲开嘈杂的人群,在提克利治幽静的住宅中简单的生活。她经常聚精会神地观察蓝天上轻盈的白云,草丛中追逐嬉戏的蝴蝶,一看就是一天,直到晚霞染红了西方的天际。她无比留恋人间的美好事物,似乎要把它们深深的烙印在记忆中带走。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里,她像所有进入暮年的人一样,无比怀念初到人世的童年时光。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她不顾身体的虚弱,重返阔别数十年的印度,寻访自己的根。通过罗杰•夫斯的介绍,费雯•丽与侨居印度的英国夫妇斯特平斯结识了。当杰克准备赴美拍摄影片时,费雯•丽就着手和斯特平斯夫妇探讨同赴印度的旅游计划。尽管格特鲁和杰克很担心费雯•丽的身体状况而不支持她出远门,但是费雯•丽的愿望无比强烈。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费雯•丽启程前往印度,她出生的那片土地。
  在印度首都德里,费雯•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还未被现代文明污染的印度空气清新,阳光普照,连绵不绝的青山占据了费雯•丽的视野,她感到了久违的快乐与放松。德里之后,她又先后游览了加德满都等城市,甚至远赴尼伯尔,瞻仰喜马拉雅山的雄姿。她饶有兴致的参观了为数众多的神庙,宫殿和村庄,当地居民的质朴和热情给了费雯•丽以抚慰。费雯•丽在幽深的河流中划船,鼓足勇气骑乘在《象行》中让她吃足苦头的大象。在此期间,朋友们不断发来的电报也为她赶走了可能出现的寂寞,其中包括丘吉尔的问候。一个月的旅行之后,完成自己工作的杰克飞往印度科孚,与费雯•丽会合。
  费雯•丽在此前的行程中一直表现正常,没有发病。旧地重游带来了对童年愉悦时光的回忆,让费雯•丽忘却了现实的苦恼。无论是自己的健康还是一直念念不忘的拉瑞,都暂时的远离了。但是与其说这是一次愉快的访问,更不如说这是一次告别演出。叶落归根,费雯•丽在潜意识中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枯萎凋零。每一个笑容中都带着日薄西山的苍凉。费雯•丽在返家途中的再次发病,很可能就是这种意识增强的结果。当时没有班机,杰克只得和朋友们一起把费雯•丽抬上一辆水陆联运列车。这段行程让人恐惧,费雯•丽不断的挣扎着要跳出车厢,并把衣服扯掉。在她发狂的时候,她经常会要把如同一个看守人员的杰克赶走,但与此同时,深厚的感情又驱使她哀求杰克留在自己身边。她的情绪就这样痛苦的矛盾着。新年前夕他们终于回到家中。家的温馨让费雯•丽恢复了正常。蒙蒙细雨中清新的池塘,互相追逐的小猫和卷毛狗……惬意的家居生活平静了费雯•丽的心情。
  回到提克利治之后,是工作和朋友们支持着费雯•丽安静的走完最后的旅程。丘吉尔在此期间来访,给费雯•丽带了了莫大的快乐。在餐桌上,他们谈论了纳尔逊大将,丘吉尔再一次告诉费雯•丽他看了多少次她的《忠魂鹃血》,多么欣赏她的表演。他们还在花园中散步,漫谈绘画与艺术。
  每逢周末,提克利治总是有朋友来访。在情人节的时候,塔昆还把自己的新娘带来。费雯•丽欣喜地获悉塔昆正在写作,有一本书已经付梓。费雯•丽在朋友和亲人面前依旧谈笑风生,优雅迷人,是个理想的伙伴。
  终生热爱的舞台也是支撑着费雯•丽的生活动力之一。她出演了保罗•奥斯本根据莫里斯•度隆小说改编的剧本《公爵夫人》,虽然评论认为这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爱情故事,十分乏味,但是费雯•丽却从工作中得到了乐趣。她还对一部美日合拍的关于柴可夫斯基的电影产生了兴趣。虽然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现,但在等待的过程中,费雯•丽度过了一个充实的美丽秋天。
  一九六五年,费雯•丽很高兴得参加了到加拿大东岸和美国演出巡回剧目的计划。费雯•丽扮演契诃夫剧作《伊万诺夫》中安娜•彼得罗夫纳这个角色。从纽黑文、波士顿、费城、多伦多再到纽约,费雯•丽坚持完成了疲劳的巡演,把自己的足迹最后一次印在北美的土地上,一次完美的谢幕。在此期间费雯•丽的肺病出现了加重的趋势,她咳嗽得很厉害,嘴唇上出现了一道不肯愈合的裂口。七月三十日,费雯•丽回到提克利治家中,为庆祝英国足球队在世界杯决赛中以四比二战胜西德举行了一个庆祝晚会。此后费雯•丽在提克利治再次开始休养。但是,虽然她珍爱提克利治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次日出日落,但是她并不甘心脱离舞台而隐居。儿童时代“我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的誓言仍然是她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因此,在她五十三岁生日之后不久,她接受了爱德华•阿尔比组织的剧目《微妙的平衡》的邀请。这出戏将在夏季开始巡回演出,在秋季回到西区的剧院中来。
  费雯•丽在爱看过《微妙的平衡》剧本之后表示非常喜欢,一心盼望早日开始排练。可是当她在接洽之后回到家中,格特鲁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她是那么瘦削苍白,似乎突然消瘦了很多,咳嗽得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喀血的症状。
  格特鲁立即要求费雯•丽卧床休息,并且请医生到家中检查。检查结果令人心碎:肺结核的症状已经发展到了两个肺叶,有一侧肺叶上的空洞足有一个桔子那么大!她的病情已经很棘手了,医生劝说她住院治疗,但是费雯•丽拒绝了。医生只好要求她至少卧床静养休息三个月。费雯•丽勉强同意放下《微妙的平衡》,按时吃药,戒烟戒酒,把每天接待客人的时间缩短。最后一条是费雯•丽觉得难以做到的。
  在病中费雯•丽仍然牵挂着工作。在她给朋友寄出的明信片上,她留言道:“(剧组)每个人都那么关心我,还把排演的日期推迟了。我就像一个横卧着的药店,吞咽着各种各样的药品。他们说休息三个月就会好的,比上次疗养的时间短多了。我不断阅读《微妙的平衡》的剧本,写心得笔记……”在此期间,奥立弗因为前列腺肿瘤而住院,费雯•丽在信件中倾诉了深深的担忧。
  进入七月份,费雯•丽似乎开始好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杰克还在外地演出,每晚临上台前都会给费雯•丽打电话。七月七日,杰克像平时一样给费雯•丽打去电话。在交谈中,他感觉到费雯•丽的声音不同以往,虚弱无力,很是担心,演出结束后开车回到费雯•丽身边。时间已近午夜,他推开房门,看到费雯•丽正在熟睡。小猫琼斯在她身边的小床上陪伴着她。
  杰克看到没有什么异常,放心的带上门去吃晚餐。一刻钟之后他再次前去探视费雯•丽。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费雯•丽脸朝下倒在地板上。费雯•丽在过去的几个星期中腿脚一直不太灵便,医生也警告说千万不要在单独一人的时候下床。杰克惊慌的跑过去搀起费雯•丽,试图作人工呼吸,但是已经太晚了。虽然费雯•丽的身体还有一丝温暖,可是生命已经消逝了。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费雯•丽悄悄的走了。
  杰克尽力控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打电话给医生和朋友,苏珊娜,格特鲁和奥立弗都接到了通知。医生检查后确定为自然死亡。费雯•丽一定是在咳嗽醒来之后想自己倒一杯水,结果碰倒了它,于是挣扎起身,试图叫人来收拾。就在此时致命的痉挛发生了,她再也没有起来。当时她的肺部已经充满积水。肺病经常就是这样夺取人的生命的。
  还在病榻上与病魔抗争的奥立弗立即挣扎着赶来,陪伴着杰克直到费雯•丽的遗体被运走。他静静的注视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生活和事业上最贴心的伴侣。苍白的脸上依稀可见当初的清丽,而她的身体已经冰冷。灵魂已经永远消逝,过往的一切都只能在追忆中寻找了。他看到,在费雯•丽的卧室的桌子沙国内摆满了鲜花和来自世界各地朋友的慰问信和电报。她的床单纤尘不染,十分干净,没有换下的衣服之类。在整齐排放的药瓶前面,赫然是一个镶着自己照片的像框。照片上的自己年轻英俊,脉脉含情,似乎在诉说着与费雯•丽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
  噩耗传来,费雯•丽的朋友们无不悲痛万分。难道再也收不到来自费雯•丽的亲切问候了吗?难道再也听不到她甜美的声音和清脆的笑声了吗?人们不愿相信这样的英年早逝会出现在顽强的费雯•丽身上。在以前立下的遗嘱中,除了财产归女二所有外,其他的所有物品都赠送给朋友,每位朋友都没有被疏漏。她还指出捐献自己的眼睛角膜做移植使用。这一愿望最终因为她死于肺结核而没有实现,但是她用自己的行动给他人做出了榜样。
  追悼仪式在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五日举行,英国的朋友们在圣马丁区的皇家教区教堂聚集一堂追悼费雯•丽。费雯•丽曾经深爱过的三个男人——霍尔曼、奥立弗和梅里维尔并排坐在前排,眼中闪着泪光。德高望重的演艺界巨擘分别致辞,深切缅怀费雯•丽传奇的坎坷一生。好友、良师约翰•吉尔古德总结发言,长达半个小时的发言中,他数次哽咽失语::“……我们将永远怀念费雯•丽。她的魅力无人能及。她是一位绝代佳人,一位天才的演员,一颗闪亮的电影明星,一位多才多艺的戏剧演员。从喜剧《九死一生》中的莎宾娜到自然主义的《欲望号街车》中的布兰奇,她用精湛的演技表现了麦克白夫人和克里奥帕特拉。甚至在她出场时间很短的《泰特斯•安德罗尼克斯》中,她同样给予人们最富有诗意的效果。谁能够忘记她拚死用手肘在地上写字指引队伍前进?谁能忘记那被凌辱的受害者,穿着灰色的长袍在舞台上轻轻走过的场面?……”
  伦敦的全部剧院,“大使”、“老维克”、“老维奇”、“凤凰”,和其他许许多多费雯•丽曾经演出过或者从来没有演出过的剧院都熄灭脚灯一小时,哀悼这位为戏剧艺术增添了夺目光彩的超级巨星,伟大演员。而剧院内部,戏剧仍在上演:“国王死了,国王万岁!”
  在美国,无数的朋友聚集一堂,为费雯•丽送别。曾经授予阿尔道斯•赫斯利、科尔•伯特等人为荣誉会员的图书馆之友,追认费雯•丽为荣誉会员。她是第一个分享这份殊荣的女演员。从来没有任何学会举办过这样隆重的仪式或得到这样众多的著名影星出席。
  在苏联,当时人们正在等待着莫斯科国际电影节的客人费雯•丽。《电影节同路人》的编辑弗拉基米洛夫发表了“纪念费雯•丽”的专题文章。艺术是国际性的,因此莫斯科的一个新闻记者能比费雯•丽的许多同胞更为深刻的评价她的成就。一个月后,莫斯科专门为费雯•丽举行了影展。
  费雯•丽为艺术和爱情燃烧了一生,但是她从不后悔,也别无选择。早在十七世纪,女演员南希•奥尔德•费尔德就曾经说过:“我必须是你们坚信,艺术要求我们把一切都奉献给它!”几千年来艺术家们帮助人类保存和丰富精神文明的成果,但只有最优秀的艺术家才能将这接力赛进行到底。对艺术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费雯•丽勇敢的走完了自己的路程,没有中途退缩,为人们树立了坚毅、忘我和乐观的榜样。
  遵照费雯•丽的遗愿,费雯•丽被火化,骨灰撒进伴随着她走过最后的凄凉岁月的提克利治磨坊前的湖中。费雯•丽在人间的最后一缕痕迹就此湮灭。但是她的音容笑貌,绝代风华,随着她的作品在一代代影迷心中流芳百世。
  费雯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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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余烬

  一九六四年春季,斯坦利•克莱默来到伦敦,和费雯•丽谈论探讨《愚人船》的剧本。《愚人船》改编自美国女作家凯瑟琳•安•伯特的同名长篇小说。伯特尊崇清教徒式的道德观,在这部小说里,她通过塑造纳粹德国诞生之前三十年代初期的人类群像,探讨产生德国法西斯的伦理道德根源。克莱默在筹划这部电影的时候,试图通过突出剧中人的心理矛盾和道德的迷茫,用来作为对当代社会的警示。他的处理很对费雯•丽的口味,费雯•丽认为剧本十分有趣,并且立即找来长达七百多页的原著一口气读完。为了接拍这部戏,费雯•丽推迟了赴瑞士看望朋友诺埃•考沃德夫妇的度假计划。在费雯•丽给朋友的信中可以看出她对《愚人船》的态度:

  “真高兴你们欢迎我在前往好莱坞之前到你们家中做客,可是我恐怕没有时间去了。离开这里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决定去拍电影是因为我确实认为它的内容很有趣。虽然我的角色在小说中并不太吸引人,但是可以通过对剧本的加工使之完善。我认为斯坦利•克莱默是为数不多的值得与之合作的电影人。今天早晨在花园中摘郁金香、勿忘我和水仙花的时候,真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阳光明媚,我的花园相当可爱,已经美得足够接待你了。上帝保佑你。”

  费雯•丽同意出演《愚人船》女主角,这让克莱默十分高兴。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两位著名女演员是这个角色的理想扮演者,那就是凯瑟琳•赫本和费雯•丽。克莱默起初认为凯瑟琳是美国人,邀请她参与工作将会比较方便。但是此时与凯瑟琳•赫本同居多年的挚爱斯宾塞•屈塞重病在床,凯瑟琳表示暂时不愿意出来拍电影,所以克莱默远赴英国游说费雯•丽。幸亏费雯•丽对这个角色感兴趣!克莱默很是欣慰,请费雯•丽在拍定妆照之前的一个周内到达好莱坞试穿服装。
  杰克很希望和费雯•丽同时赴美,但是当时他有一部电视剧的片约在身,分身乏术,于是拜托费雯•丽在好莱坞的好友乔治•库克暂时照料费雯•丽,自己尽快赶到。克莱默和库克为费雯•丽安排了特拉什大街上的一幢漂亮的房子作为住处。这所房子处于贝弗利山上,整个好莱坞镇尽收眼底。房间内布置了精致的家具,摆满鲜花。在费雯•丽到来的时候朋友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人们对她表现出了真切的关爱,因为他们无不敬佩她的天才和毅力。
  很多好莱坞的名流都争相邀请费雯•丽前去参加社交活动,但是她大都婉言谢绝。她不喜欢浮夸虚假的交流。但是在她自己的住所,每周末都宾客盈门,知心好友欢聚一堂。她的一举一动都平易近人。电影人经常前去就餐的那不勒斯饭店的一个女招待回忆说:“费雯•丽每天都到这里吃饭,我从来没有招待过比她更可爱的人。她是那么温文尔雅。看得出,她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费雯•丽在这里心情很愉快,身体状况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寓所的室外有一个热水游泳池,就像温泉一样,费雯•丽在工作之余经常藉此缓解疲劳。剧本作者阿贝•曼很友好,对费雯•丽的合理建议毫不犹豫地予以采纳。老朋友乔治•库克和凯瑟琳•赫本对费雯•丽十分爱护,经常前来探望费雯•丽。一位法国女厨师还带来了自己的猫,这为对猫宠爱有加的费雯•丽增添了很多乐趣。
  不久之后,杰克也来到好莱坞,对费雯•丽受到的悉心照料十分感激,对房子也赞叹不已,二人甚至开玩笑的谈到不如申请成为美国公民留在这里不会去了。
  一九六四年六月十五日,《愚人船》在哥伦比亚公司的制片厂内正式开拍了。影片拍摄时不需要任何外景,内景在哥伦比亚公司制片厂的摄影棚中完成,然后在派拉蒙的浮动台上拍摄甲板上的镜头。克莱默没有使用任何船,电影中没有任何船的镜头出现。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整个剧组十分融洽。费雯•丽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觉得一切顺利。我喜欢电影剧本作者阿贝•曼,我自己认为他也欣赏我的思想。一言以概之,我们成为了好朋友。”费雯•丽同其他演员的关系也十分和谐。这种情况一方面是由于费雯平易近人,也因为此时的费雯有足够值得其他演员尊重的成就。每一个演员都把和费雯演出对手戏当作一项殊荣。因为提出和费雯•丽对戏的演员太多,导演和编剧不禁感到疲于应付。当欧洲著名演员夫纳对编剧阿贝•曼提出:“影片中没有我和费雯•丽小姐在一起的镜头,我希望您能给我写点什么东西放入剧本中。”已经被搞得头昏脑胀的阿贝•曼歇斯底里起来:“您怎么也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向我提出这种要求的人连您在内已经有六个了!”
  费雯•丽在《愚人船》中扮演一个被情人抛弃的人老珠黄的贵妇梅里•特莱德维尔,终日沉浸在对逝去青春的追忆中,已经四十六岁还总是幻想自己还有足够的魅力吸引男性。如此过分的伤感扭曲了她的灵魂。费雯•丽出演这个角色是需要比扮演斯冬夫人更大的勇气。人们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抛弃梅里的男子具有奥立弗的特点。女主人公对这位男子的崇拜热爱和她的爱情的不幸结局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费雯•丽本身的遭遇。
  特莱德维尔的悲剧生活在第一次出场时就有所体现——当女伴珍妮倾诉她和穷画家戴维之间不幸的感情纠葛时,特莱德维尔感兴趣的仅仅是这个爱情故事中庸俗低级的一面。她对情欲和因此产生的相互厌恶的关注,揭示了她因为不幸经历而充满怨恨和伤痕的扭曲灵魂。
  费雯•丽的表演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塑造的形象具有很强的真实感和说服力,观众感觉到,银幕上的台词正是演员本人自己的内心独白。
  剧中人对特莱德维尔都报以鄙视的目光,因为她如同幽灵一样在船上游荡,在男乘客中物色自己的猎物。局外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如此冷酷的老女人还在寻找她并不理解的情感。
  但是实质上,冷酷的理智和严密的掩饰都只是假面,在她做出违背良心的举动时,总是感到难为情,本质的善良就会战胜冷酷的理智。
  船上与她同桌的棒球运动员表示难以理解“阿力安人”里别尔下令把一个乘客从桌上拉出去,仅仅是因为他的妻子是犹太人。“在我们国家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让特莱德维尔用一种可笑的暴怒攻击起这位可怜的运动员来:“当然!你们长时间用私刑迫害黑人,此外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此时此刻,在特莱德维尔身上无可指责的风度、对惨无人道的厌恶以及害怕暴露自己的真实的想法融为一体,这才是费雯•丽所扮演的女主人公的全部实质。他完全不是什么“肮脏的贵族女人”,而是克莱默的诺亚方舟上的悲剧性人物之一。
  克莱默是一个随和包容的导演,他非常欢迎费雯•丽对剧本提建议,并且在拍摄中尽量让费雯•丽自由发挥。影片中对镜化妆和跳舞两个场景就来自于费雯•丽的建议。
  当特莱德维尔从舷梯上走下来之后,看到四处无人,就热情奔放的跳起了流行于二十年代的却尔登舞来。她的舞姿充满了她在人前从未表现的青春魅力,这使得她在此前留下的上流社会怪癖女人的形象不再那么牢固,人物内心的层次也得以细致的表现出来。
  在和花花公子坦尼产生戏剧性的冲突之后,再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年华已逝的特莱德维尔站在船舱的镜子前,久久不能平静。她使劲往脸上擦粉、涂口红、修饰眼睑和睫毛。但是浓妆的结果使她的老态更加明显。具有辛辣的讽刺意味的是她的独白:“看看真正吸引男人的是什么!”这正是这个丧失了对人的信心,而又看不到生活意义的女人的故事的合乎逻辑的结尾。
  电影的拍摄在依依不舍的惜别之中结束,因为这是一个太和谐的团体。虽然有诸如费雯•丽难以忍受演员马文满口酒气之类的小插曲,但他们依旧是互相尊重的朋友。导演给了费雯•丽很高的评价:“她的勇气是惊人的,很少出现问题。对费雯•丽的敬业精神怎么赞誉都不过分。任何一个缺少魄力的演员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健康状况下保持工作。在和我共事过的演员中,她是最勤奋、最有事业心的一个。”
  《愚人船》的拍摄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是正如克莱默所说,她的健康状态却可堪忧虑。虽然有朋友们的悉心照料,但是在电影开拍之后不久,过度兴奋的费雯•丽又开始变得有些异常了。她开始借助酒精来安定自己。杰克给所有的朋友打去电话,请他们在晚餐之前尽量不要准备烈性酒。可是费雯•丽还是不可遏制的发作了。一次,在不清醒地状态下,她开始谩骂《愚人船》中的另外一个女演员,来自法国的西蒙娜•西诺雷。所幸这位演员非常善解人意和大度,对于费雯•丽的冒犯不仅没有生气,还尽自己所能得帮助杰克照顾费雯•丽。凯瑟琳•赫本也在照料斯宾塞•屈塞的百忙之中抽时间前来探望费雯,而且费雯•丽每次去做电疗,赫本都陪同前去。
  费雯•丽为事业付出的巨大代价就是她的健康。不仅她的精神异常在折磨她,她的肺病也出现了复发的征兆。杰克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他尽量请那些有力量使她镇静下来的朋友陪伴费雯•丽,比如乔治•库克和凯瑟琳•赫本。他还打电话请费雯•丽的母亲格特鲁到美国来。
  每次发作之后,费雯•丽都记不起来自己做过的事情和冒犯过哪些朋友,这让她感到很是不安。他总是要求杰克把被她得罪过的朋友的名字告诉自己,然后写信致歉。
  在此期间,对拉瑞的牵挂仍旧是费雯•丽心中永远的痛。费雯•丽的床前仍然摆着他的照片和共同生活时留下的纪念品。费雯•丽总是不能自已的向别人谈起他,并且会向他写信。而奥立弗也会回信。此时奥立弗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费雯•丽的精神很难不因此感到低落。
  巨星云集的《愚人船》上映之后,演员们的演技受到了一致肯定,费雯•丽的演绎尤其受到赞美。但是整体上说,这部影片由于涉及的元素过多,结构过于庞杂,克莱默的能力不足以掌控这样的巨片,因此主题并不鲜明,结构有些失调。评论界认为这部影片并不成功。费雯•丽被再一次推举为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候选人,但是由于这是一部群戏,费雯•丽在电影中出场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电影整体欠佳,所以费雯•丽的奥斯卡之路没有继续走下去。实际上这是很可惜的——如果制片方不是坚持要费雯•丽竞争最佳女主角,而是参与最佳女配角的评选,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局。这有英格丽•褒曼的例子予以佐证——两届影后的褒曼以《东方快车谋杀案》中十分钟的出场荣膺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称号。制片方坚持把费雯•丽作为独一无二的女主角进行宣传,显然是出于对票房号召力的考虑。不过法国电影学院把最佳外国女演员水晶星奖授予了费雯•丽。
  一九六四年九月,费雯•丽和杰克回到伦敦。费雯•丽再一次人戏不分的把自己变成了特莱德维尔。这个角色的绝望和空虚破坏了费雯•丽内心本来就很不稳定的平衡。她再一次发病了。幸运的是到十月初费雯•丽就康复了。由于费雯•丽发病的周期一次比一次短,杰克很担心保险公司不再为费雯•丽提供保险金,那么一旦费雯•丽不能工作了,很难继续保持现有的生活方式。因此杰克将费雯•丽托付给格特鲁之后,去伦敦找自己的经纪人开展新的工作计划。费雯•丽立刻感受到了无依无靠的恐惧,狂怒的把电话打到了杰克经纪人的事务所:“你快回来,我在这里糟透了,被丢在这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杰克立即赶回家中。费雯•丽当然不是没人照料,只是安全感的缺失带来了她又一次的情绪低落。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脸上始终带着懊丧的表情。家人都知道这是她进入狂郁状态的先兆,很是担心。不过费雯•丽居然挺过来了,她终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和蔼羞涩,温柔可人。然后她表示支持杰克去开展他的新事业。
  为了表明自己不会出现意外,她邀请朋友们前来做客,提克利治再次高朋满座。甚至连因果皇室的玛格丽特公主和斯诺顿公爵也应邀前来。从招待贵客的忙碌中,费雯•丽感受到了天真单纯的喜悦。
  杰克放心了,接受了赴美国拍摄电影的邀请。费雯•丽表面上表现出义无反顾地支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她的内心却觉得旧日与奥立弗决裂的遭遇再次出现了。此时的费雯•丽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了虚弱和枯萎,一点小小的波动都会带来她完全的破碎。多年来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已经榨干了费雯•丽生命的活力,她已是灯尽油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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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依旧梦魂中

  许多人以为费雯会抱怨,但事实上她从未责备过奥立弗。甚至于应该受指责的琼,她也表现了宽容:“劳伦斯爵士与琼的结合只是我们离异的结果,而不是它的起因。”
  这是一段艰辛的岁月,所幸一位戏剧演员,费雯丽的崇拜者杰克•梅里维尔一直陪在她身边。在费雯丽到布莱克普尔演出《九死一生》的时候,杰克曾经去看望过她,但是此后他们之间过几次面。一九五零年费雯丽和奥立弗前往美国拍摄《欲望号街车》和《嘉莉妹妹》的时候,恰巧杰克与他的继母也在那里。他们母子参加过几次奥立弗夫妇在每个周末举行的下午茶会。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格莱蒂斯.库珀为奥立弗夫妇举行的晚宴上,距今已有十年了。
  后来一直在戏剧舞台上默默努力的杰克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在与费雯丽合演《复仇天使》的时候,他发现经过十数年的分离,他对费雯丽不仅没有淡忘,凡而有了更深的感情:他爱上了她。通过和费雯丽的进一步接触,他越来越深地被她的微笑和甜美声音中的温情所感动。处在人生最低潮的费雯丽现在面对的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而是一个性格忠厚,心地善良的成熟男子。她欣慰的听着杰克那似乎可以融化一切艰难困苦的浑厚声音,把他当作自己疲惫航程的一个休憩的港湾。
  约翰•梅里维尔一直陪在她身边。整个1960年,费雯急得落泪的时候,费雯准备和奥立弗会面的时候,那些费雯内心极度苦闷的时候,梅里维尔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她的生活,寸步不离。正由于他的存在,那些绝望的日子才没有压垮了费雯的神经。梅里维尔完全了解费雯的病情,也了解奥立弗在她心中的地位。他向奥立弗写信表示他愿意费雯的命运负责。奥立弗立刻回了信,字字句句流露出强烈的解脱感和难以言语的喜悦,他把对费雯•丽的责任完全地推给了杰克,明显感到生活中的累赘和包袱已经消失。所幸杰克是值得信赖的,费雯•丽的朋友们都为此而感到庆幸。“这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费雯说。这话不禁让人联想到《魂断蓝桥》中的那句台词。
  但她始终心存与奥立弗和好的希望,而且始终把自己当做奥立弗的妻子。即使是给杰克写信,落款处也永远都是“费雯•丽•奥立弗爵士夫人”。对梅里维尔来说虽然残酷的,但他容忍了这一点。他的热情从不减退,始终对费雯•丽关心倍至。
  费雯每日靠大量的药物来抗兴奋,抗忧郁。她从来就痛恨疾病,认为生病是见不得人的,而精神上出现紊乱更是令人难堪的。“为什么我不能患一种体面些的病呢?”费雯•丽苦恼地喊道。她狂躁时从不记得所发生的事,因而醒来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谁我该道歉的?”
  杰克安慰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想想看,你为多少这样的患者做出了榜样,只要想到你在和疾病斗争的过程中还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所有人都会得到鼓舞的。”
  “这人的勇气真了不得!她始终面对疾病,但仍什么也不落后,正如公众所知道的那样,她是奇异的,有魅力的,激动人心的,成就辉煌的。”杰克回忆说:“我不忙于自己成为天才,但我在睁大眼睛看,结果我发现她是个不可抗拒的人!
  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费雯•丽,但她对将来的希望和向往仍然离不开奥立弗。拉瑞的相片依然摆在她的化妆台上。费雯•丽很难适应失去了诺特里的现实,对于费雯•丽而言,所失去不仅仅是一座乡间别墅,随之失去的过去生活的回忆,以往的生活方式,以及诺特利带给她的归属感。费雯想找一座有水有树、不太大的住所。友人给她推荐了一所安妮皇后时代的磨房。这所房子座落在湖边,一条小溪与湖水相连。费雯•丽对“提克利治磨房”感到很满意。
  费雯•丽请了一位室内布置设计师,预先向他指定了挂奥加斯特斯•乔恩给她画的肖像及放置两个奥斯卡金像奖的地方:一个是演《乱世佳人》所获得的“奥斯卡”,放在客厅门后挡门用;另一个是演《欲望号街车》获得的,放在盥洗室里。可以看出,为什么电影剧作家格温•兰伯特认为费雯•丽的幽默总包含着一种悲哀——“……她身上有某种反抗精神。她有强烈的幽默感。她不仅仅是个聪明敏捷的女人,而且十分诙谐。她说的笑话和她对生活的看法是十分不一致的,在她尖锐的幽默感后面总隐藏着绝望的情绪。”
  费雯•丽在“提克利治磨房”度过了春天,尽情欣赏着正在苏醒的大自然。每逢周末,都有朋友来拜访她。她时常把客人带到王冠旅店和邻居们一起消遣。王冠旅店的女主人弗里达•刘易斯很高兴:“不论和打扫垃圾的工人,还是和公爵谈话,她的态度都一样。她对人一视同仁。我们都很喜欢她。”
  费雯•丽仍然和从前一样喜欢和人们在一起,喜欢观察他们。她特别喜欢老年人。“他们说话总是那么明智,那么好。他们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的分量。”费雯•丽有时走进酒吧间,坐下来问,她可不可以尝尝大麦酒,然后就和别人聊起来。有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显得很幸福。但是大多数人觉得,磨房主的这座房子象它现在的女主人一样,有一副悲凉的模样。
  虽然这所房子还处于修缮阶段,杂乱无章,费雯•丽的朋友们却硬是沿着那铺满鹅卵石的倾斜的羊肠小路到新居来看望她。
  虽然有梅里维尔在那里陪伴她,但奇怪的是,房子总像是缺少了什么。费雯•丽仍像在诺特利一样,是个出色的女主人,人们还是感觉到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不见了。塔昆经常到提克利治来,一次,在别人都入睡之后,费雯•丽和塔昆还留在客厅里,促膝谈心。费雯•丽轻声说:“利教会我如何生活,你的父亲教会我如何爱,而杰克教会我如何忍受寂寞。” 提克利治的气氛比任何费雯•丽和拉瑞住过的房子都温暖,苏珊称它为“妈妈家”,她的孩子们称它为“外婆家”。他们都喜欢到那里去,费雯•丽也由衷地欢迎他们。
  自从费雯•丽离婚之后,奥立弗的鼠党一直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他们从来不肯承认费雯•丽是个绝佳的演员,认为费雯•丽只不过靠依附于奥立弗才得以扬名。现在费雯•丽只剩下孤身一人,人们将会看到,她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演员。没有了奥立弗的执导与提携,她很快就会被人们所淡忘。
  把费雯•丽从忧郁中拯救出来的还是工作。费雯•丽在离婚前就决定要出演《罗马之春》,摄制组的人好奇地等待着费雯•丽的到来。这是一个紧张的时刻,但是费雯•丽以自己的镇静和庄重赢得了人们对她的尊敬。她是演员中第一个来到制片厂的。戴着为斯冬夫人设计的金色头套,穿了一件镶银狐边的叶绿色大衣,当她在众多工作人员面前走进摄影棚时,人们都注视她,有人还低声地赞美她。架子工首先向她鼓掌,摄影组和印象组也充满敬意地向她表示欢迎。导演迎上去和她拥抱握手。后来他回忆说,费雯•丽的手是冰冷的。
  令人费解的是,六十年代的英国电影界竟没有这位英国唯一蜚声世界影坛的女演员的立足之地。许多年之后,制片厂的工作人员还念念不忘她认真的工作作风。费雯在拍电影时从不放过任何细节。她知道前一天拍过的镜头中烟卷剩下多长,哪一种拍法和照明会有什么效果。摄影师在为她选择最佳镜头时常常觉得为难,因为她自己的选择“总是不会错的”。
  导演对她的艺术才能也给予了高度评价:“我让费雯•丽在某个时刻用肩膀做个动作,她立刻就明白,这个表示否定的动作是为了向对方表达什么感情、什么态度而做的。我不需要对她再进行详细解释或和她讨论。换了其他演员,我就得从头进行解释,说明在这种场合应该怎样表达感情,然后再帮助演员做出适当的动作。”
  费雯•丽的事业心也使与她演对手戏的贝蒂十分钦佩。一次,他表演得过于拘谨。贝蒂不愿坐在化妆台前,他说:“你们不觉得,这有点……”。这时从镜子里他看到了站在房间另一端的史冬恩夫人的反应……”。这场戏拍完以后,费雯•丽把贝蒂叫到一旁说:“你这个傻孩子!这个镜头本来是你的,可是你不要,现在属于我了。”的确在这场戏里贝蒂应该是中心人物,但是由于他太拘束,使这场戏的重点起了变化。从此以后,贝蒂开始研究费雯的表演技巧和她表演的逻辑性。她的表演没有多余的东西,用动作表达感情准确无误,自然而合理。
  一九六一年五月,拍摄工作结束之后,费雯第二次到澳大利亚作巡回演出,演出剧目为《第十二夜》、《复仇天使》和 《茶花女》。这是一次旧故地游,可是率领“老维克”的已不再是奥立弗,而是费雯本人了。她不由的回想起一九四八年巡演的情景。那已成为痛苦的回忆。《茶花女》的演出是成功的。费雯简直没有喘息的时间。一个星期要演出八场,招待会没完没了,天气酷热,角色也并不轻松。尽管她卖力地表演玛格丽特•戈蒂埃,浪漫主义角色的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这次演出中她做了几乎是力不能及的事,坚持了为时半年的巡回演出而没有犯病,并且总试图使自己以整个剧团里最健康、最能吃苦耐劳的人的面貌出现。赫尔普曼建议巡回演出后把这部搬到伦敦西区的舞台上去。然而要实现这个计划为时尚早,因为伦敦并不能同时容纳两位奥立弗夫人。
  费雯•丽和杰克在澳洲的时候,收到一个音乐剧的剧本。“真是可笑,我又不会唱歌”费雯•丽连剧本的封面都没有打开就放到了一边。杰克却鼓励费雯•丽尝试一下,“雷克斯•哈里森在接到《窈窕淑女》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他自己还能唱歌”他说。
  不久,这部《同志》的演出负责人法布曼便专程到新西兰看望她,费雯•丽在一个炎热的下午站在舞台上为他独唱了《孤独》中的一段。唱得显然不错,于是制片人决定在第二年的春天在纽约上演该剧。这样她可以做一些声乐和舞蹈的训练。
  11月12日,费雯•丽前往美国。传书的鸿雁穿梭在大西洋两岸之间。如同20年前费雯•丽拍《乱世佳人》时与拉瑞通信时那样,每天最少一封信。白天,费雯•丽来到作曲家李•波克里苏家中上声乐课。“这是一位真正高贵的夫人,性格温和而精通业务,是位迷人的艺术家。她到我这里来学唱歌,是那样地不好意思开口唱。音乐课每天十点钟开始,一直练到筋疲力尽为止。她唱出悦耳的低音,节奏感很强。当唱得好时,我就大喊‘真棒!’而她就象个小学生似的笑得喘不过气来。” 波克里苏后来回忆说。
  首演在费城举行,后来剧团又到了波士顿。波士顿的新闻记者埃•诺顿的文章是相关评论中很具代表性的:“假如回顾一下过去,人们就会惊讶地发现,在演员职业的道路上,费雯•丽极少有过失败。只是在百老汇为时不长的演出中,人们曾认为费雯•丽扮演的朱丽叶比奥立弗演的罗密欧也高明不了多少。
  一九六三年三月十八日,在百老汇举行了这出歌舞剧的首演,整个评论界为她疯狂。纽约最严厉的批评家之一沃尔特•克尔在电视中说道:“费雯•丽是王冠上的一颗明珠。她和简皮尔•奥曼以内心的光芒照亮了美好和令人神往的演出。”他的同事普赖斯•琼斯回忆道:“我记得费雯•丽是多么的婀娜轻柔,难于置信的年轻。她风姿绰约,魅力不减当年,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少女时代。”
  评论家认为这真是个奇迹,普赖斯•琼斯在《戏剧艺术》杂志中写道:“追忆一下往事,您会想起在电影《圣马丁巷》中,年轻的费雯•丽的美妙舞姿怎样贯穿整个晚会。现在她又象一九二五年时的阿黛尔•阿斯特一样跳得优雅轻盈。她的舞姿诗意盎然,准确无误,挽救了整个晚会。甚至她奇妙动人的沙哑歌喉也倍受欢迎。简皮尔•奥曼只要给费雯•丽低声伴唱就足够了。布景华美,导演文雅,然而在这贵重的油彩之下,实际上靠的是费雯•丽一个人。”
  无论是批评界,还是观众都想象不到“奇迹”的代价是什么。纽约的夏天酷热难耐。费雯热得四肢发软,头晕脑涨,心烦意乱。可是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总是登台演出,又唱又跳,“闪闪发光”。没过多久她荣获了百老汇最佳女演员奖——相当于电影界“奥斯卡”金像奖的——“托尼”奖。她是全剧的中心,因此没有片刻喘息之机,可她还在为别人着想。
  一天晚上田纳西•威廉斯给她打电话,说他的朋友弗兰克•默尔患肺癌奄奄一息。默尔非常爱戴费雯•丽。威廉斯没有提出要求,只是简短地说,弗兰克见到她会高兴的。费雯•丽当即决定邀请威廉斯和默尔同她一起共进午餐:“虽然,毫无疑问,弗兰克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费雯•丽还是尽可能多地给予他爱抚和关注。几周以来,默尔第一次忘却了萦绕在他心头的抑郁。弗兰克那天晚上显得非常幸福,虽然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理由。我过去一直认为,将来还会认为她是一个有魔力的妇女。”
  但到了临近秋天的时候,“魔女”本人也快支撑不住了。医生建议费雯•丽尽快返回伦敦。象一九五三年那次一样,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费雯•丽被抬到飞机上,脸上盖着薄薄的白纱。焦急万分的梅里维尔担心费雯•丽要长期病下去了。但是,回到伦敦的第四天,她就在家里接见了记者卢伊恩,她说:“象我这样的年纪满台奔跑着跳查尔斯登舞,弄得心脏狂跳不止,委实是件蠢事。”制片商的贪婪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代替费雯的演员登台后,剧院门可罗雀。
  费雯•丽的朋友都感到费雯•丽很感激杰克“拯救”了她,不过人们不再认为费雯•丽会结婚。和奥立弗离婚已有两年了,她似乎经受住了这一打击。她极少提起拉瑞,但他的照片仍旧放在床头。还有一只小盒子,里面放着拉瑞在《麦克白》的拍摄计划得到通过时送给她的指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皮包,里面有两封拉瑞写给她的信,由于经常阅读和反复折叠,纸张已经磨损了。她有一张她给拉里拍的双曝光相片,一直保留着。还有一张她在亚历山大•柯达的船上为他拍的、后又在他的花园里进行双曝光的照片。她说:“随你怎么说这照相技术和双曝光多差,但我仍喜欢它。”她还去看了奥立弗参加演出的《万尼亚舅舅》,难以想象,奥立弗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在给露辛达的信中她这样写道:“拉瑞在《万尼亚舅舅》中创造了奇迹。阿斯特罗夫是他塑造的优秀角色之一,我一连看了两遍……”
  一年之中的绝大多数时间,提克利治是秀丽静谧的。但寒冬将至,荒凉和寂寥笼罩了整个村庄,小路冻得又硬又滑。杰克深恐寂寞会再次袭击费雯•丽的神经,便及时安排了去多巴哥的旅行。在澳洲巡演的时候他们曾做过短暂停留,费雯•丽非常喜欢那个地方。海洋气候温暖宜人,海水清澈通明,波光粼粼,可以看到各种热带鱼自在遨游。
  他们结束度假回到提克利治不久,费雯•丽便收到斯坦利•克雷默让她主演电影《愚人船》的邀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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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戏梦人生



一 童话破灭


  奥立弗的心逐渐的被琼所占据,她用温柔和体贴给奥立弗以安慰。只是奥立弗不愿意立刻伤害费雯,所以组织了一个班子去欧洲巡回演出《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5月26日,费雯•丽在萨拉•伯恩哈特剧院被授予光荣骑士十字勋章,以表彰她为英法两国文化交流和友谊所作出的努力。《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在巴黎获得了巨大成功,法国评论界对费雯•丽的态度也明显比英国热烈。在巴黎,费雯•丽谈笑风生。当谈到她扮演的拉维尼娅被割掉手和舌头,成了哑巴。“我厌烦了,完全不能说话,老听拉瑞讲呀讲的。我真想弄个小无线电收音机,放在我包扎的手里。这样我在台上也能收听广播节目。”
  巴黎具有大型闹剧的传统,理应习惯于彼得•布鲁克改编的莎士比亚的血腥恐怖剧。但据约翰•科特雷尔说,这个剧让米歇尔•摩根惊叫起来,使让•马雷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叫弗朗哥•罗赛考虑吃素,吓得道格拉斯•范朋克把橡皮糖吞下肚。
  在南斯拉夫、华沙和贝尔格莱德,观众们并不熟悉奥立弗,但是无论剧团到哪个城市,都会有人尾随着他们高喊“思嘉!思嘉!” 思嘉是尽人皆知的,剧院里坐满了要一睹思嘉真容的观众,剧场外面、饭店和火车站也是水泄不通。这种疯狂的行为加剧了费雯•丽情绪波动。终于在离开维也纳的火车上,费雯•丽又一次歇斯底里发作了。据说当早餐送到房间时,她把盘子和食物—起扔了出去。买巧克力时,将找回的二十五英镑的第纳尔扔出了车窗。在贝尔格莱德一次日场演出中,她望着泰特斯痛苦的惨状说,“你这小子!”贝尔格莱德的观众以为这也是莎士比亚的台词。
  费雯犯病的次数增多,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是他们对犯病的重要原因却避而不谈,事实上,她的病总是在与奥立弗关系恶化的时候发作的。那些热衷于八卦新闻的报纸报道了费雯•丽的“怪癖”,那些爱说闲话的小市民们对她的病情津津乐道。和一般的病人不同,她没有机会安心静养,而是时刻感受到舆论的巨大压力。
  巡演结束之后,一场更大的打击向费雯•丽袭来。事情源于费雯•丽为挽救圣詹姆斯剧院的一次勇敢行动。
  多年来,费雯•丽一直认为英国剧院的处境是不正常的。国家几乎不给剧院任何资助。为了使剧院得到一定的利润,演员们不得不每星期演出八场戏。费雯•丽认为,拆除圣詹姆斯剧院的决定又一次清楚地证明当局对艺术的漠不关心。
  当然,对费雯•丽个人来说,这个剧院也是意义非凡的。她在这个剧院第一次遇见奥立弗,也是在这里她扮演了克莉奥佩特拉。圣詹姆斯剧院被认为是英国戏剧发展的活生生的历史见证。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迫使政府改变态度,争取社会舆论的关注。但奥立弗显然不想卷入此事。
  上议院议员贝斯鲍罗请费雯•丽前去旁听上议院对此事的决议。
  第九个发言人还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位头戴白帽,身穿浅绿间黑色连衣裙的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用宏亮的声音高呼:“各位先生阁下,我抗议拆除圣詹姆斯剧院!”
  大吃一惊的议员们没有认出费雯•丽来。罗宾斯描述当时的情景时写道:中将布雷安•霍罗克斯爵士跳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住口,并低声对她说:“现在,我请您出去。”第二天,费雯•丽收到了几十封向她表示支持的信件。又过了几天,格拉纳达电视广播公司邀请费雯•丽准备了三分钟的谈话,但是时间未到,她的谈话就被停止了,显然,有人对费雯•丽领导的运动不满意。
  奥立弗一直保持沉默。罗宾斯指出,“他原则上赞同妻子的抗议,但是认为应该采取别的方式。”《星期日快报》的漫画家发表了一幅漫画,在画面上,费雯•丽对着电话筒回答说:“亲爱的,我再重复一遍你的话:我要做个乖孩子,直接去排练,路上不去抗议示威游行,也不到上议院去惊动大家……”
  在七月一个阴冷的雨天里,大约有三百名参加抗议示威的人集合在圣詹姆斯剧院附近。队伍前面是乐队,两名青年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拯救圣詹姆斯剧院!”。奥立弗在一旁发着牢骚:“我想改名叫潘赫斯特先生。”一些朋友也劝她慎重些。费雯•丽随身带着邱吉尔给她的一封信,上面写着:“祝您成功,虽然,我做为一个议员不能对您这种扰乱社会治安的做法表示支持。”
  一年以后,“圣詹姆斯”的历史学家和戏剧评论家麦基英•波普指出:“现在只剩下回忆了。值得回忆的是费雯•丽的英勇斗争。她失败了,因为情况对她不利。但是一切热爱圣詹姆斯剧院的人都会以爱戴之情记起丽小姐。由于她的努力,剧院是以战斗的姿态从生活里消失的。”
  “圣詹姆斯”的事件导致了劳伦斯•奥立弗和费雯•丽的关系进一步疏远,而剧院的拆毁使费雯•丽最终陷入了忧郁状态。奥立弗一筹莫展,实际上,在这个时候他也已经绝望,就像是一个面对龙卷风的人,“跑有什么用?顺其自然吧。”
  但格鲁特不想轻易言败,她认为利也许可以帮助费雯•丽。当费雯•丽、利和苏珊娜去欧陆度假之后,报界立刻透露了奥立弗夫妇可能要离婚的看法。一个苏格兰妇女、劳动党党员、五个孩子的母亲珍妮•曼太太愤愤地发表言论:“一个女人在大闹上议院以后,和她的前夫度假去了。她的丈夫却在另一个地方度假,我不知该如何表示抗议。我们的年轻人会这样说——你可以把前夫放在提包里,随时和他出去度假。你甚至可以和现任丈夫度过一周中的几天,然后去和前夫去过另外的几天。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名人为我们的孩子们做出的可怕榜样。我们的正义感到哪里去了?” 珍妮•曼夫人大概不知道,费雯本来是愿意和第二个丈夫共同度假的。英国工党的《每日先驱报》要求珍妮•曼赔礼道歉,后者虽语无伦次但坚持表示要伸张“正义”。
  但利才是唯一表示了正义的人。他打电话给《时代报》说:“你们的批评是粗暴无礼、考虑不周的,理智的人应对我们和女儿在一起得出正确的解释。”
  和利一起度假确实有好处,费雯•丽回到伦敦的时候,显得健康而美丽。12月6日,苏珊娜和一位29岁的保险公司代理人举行了婚礼。奥立弗和费雯•丽一同来到教堂,但随即就退到了一旁,让费雯•丽和苏珊娜、利站在一起。于是奥立弗夫妇感情破裂的舆论又一次甚嚣尘上。
  费雯•丽的狂郁症仍间歇性地发作着,一次奥立弗忍受不了,一把将费雯•丽扔到床上。也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费雯•丽的左眼角撞到了床头,流血不止。据医生说,所幸角度稍偏,不然后果不堪想象。次日适值奥立弗夫妇去议院旁听,费雯•丽戴上了眼罩,解释说是蚊子叮到了。狂郁症不是感冒,忍上一个星期也不可能痊愈。就当时来说,费雯•丽患的是不治之症。她非常清楚这一点。费雯•丽暗自担心自己发病时给拉瑞心灵上留下的创伤会促使他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而外面的确传言他和琼•波罗莱特打得火热。费雯•丽并不责怪拉瑞。她认为拉瑞的表现一直是无可挑剔的。她只是隐约感到一团黑暗、浓密的迷雾正在向她围拢过来,迷雾中仿佛有一个黑影,毁灭的幻影。即使是这样,费雯•丽也没有想过拉瑞能够帮助自己摆脱出来。奥立弗比费雯•丽懦弱,他不能象费雯•丽那样面对不幸。
  费雯•丽从报纸上得知琼•波罗莱特可能会与她丈夫离婚以便与奥立弗结婚。报道中并没有说她将失去拉瑞,不过拉瑞的缄默、自行其事的做法似乎又证实了这一点。琼还不到三十岁,奥立弗非常欣赏她那新的表演手法,她可以轻易地为奥立弗生儿育女。费雯•丽的美貌、光彩和风度,都曾是奥立弗为之倾倒的,如今对于他已失去了新鲜感。费雯•丽在伦敦的伊登广场租了一套房子,只要奥立弗到伦敦工作或演出,费雯•丽也可以前来陪伴他。在得知她女儿怀孕的消息之后,她的心情愈加复杂,她未能满足奥立弗想要孩子的愿望,她是做过努力的,只是每次都流产了,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
  1958年,《喜剧演员》飞到纽约演出,拉瑞和琼朝夕相对,费雯•丽则是形单影只,成了一个局外人。费雯•丽认为,假如失去了拉瑞,生活也就失去了意义。不过最使她伤心的还是拉瑞偶尔流露出来的怜悯之心,那是一种近乎于恩赐而毫无感情的关怀。
  在费雯•丽四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演了《复仇天使》。劳伦•巴考尔特地到后台陪伴她。奥立弗给她送来了一辆价值七千英镑的劳斯莱斯作为生日礼物,这是费雯•丽在一次汽车展览会上表示最欣赏的汽车。三天后,奥立弗夫妇为欢迎巴考尔抵英举行了盛大晚会。晚会之后,奥立弗似乎故意要用大西洋把他们两人隔开。费雯•丽的情绪开始波动,在谈到一个关于艾娃•庇隆的剧本时,费雯•丽感叹说:“她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三十二岁就去世了,而我已经四十五岁了,还得活着。” 另一次,当记者提到著名演员伦特夫妇时,费雯•丽失声痛哭:“伦特夫妇!他们保全了家庭,可为什么我和拉瑞就不能做到这一点呢?”在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之后,她决不会对两人感情中的不协调毫无察觉。尽管费雯•丽爱拉瑞胜过自己,她也知道就像必然要失去青春那样的失去奥立弗。
  1960年5月19日,费雯•丽接到了奥立弗寄来的一封长信。信中说他和琼正在演出尤涅斯库的《犀牛》。他们非常相爱。琼已向她的丈夫提出了离婚。而奥立弗本人,经过再三考虑也请费雯•丽答应解除婚姻。费雯•丽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辛迪•戴茨恰好在场,她看到费雯•丽在读完信之后,带着不相信的神气,然而又不无伤感地重读了一遍。最后,辛迪问她作何打算。——“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天晚上,费雯•丽在后台向记者发表了一个声明:“奥立弗夫人要告诉大家,劳伦斯爵士为了和琼•波罗莱特小姐结婚,提出了离婚。奥立弗夫人将满足劳伦斯爵士的愿望。
  在诺特利公开出售期间,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不论费雯•丽是一个怎样有个性的人,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她忍受着一个普通女人到了四十六岁被丈夫遗弃的痛苦。她怀念着她所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方。费雯甚至作了一次自虐性的访问。诺特利的新主人是加拿大作家斯文森,自豪地向她炫耀用推土机推掉玫瑰花园,在那儿修建游泳池。现在景物全非矣,拉瑞曾喜欢修剪的树以及他们晚餐前常散步的走廊都没有了,爱情落幕,费雯•丽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奥立弗把他对费雯•丽的责任和联系全部推掉了,二十年前,当他决定和费雯•丽出走成为世界驰名的恋人时,这种难以形容的强烈感情也曾经冲击过他的每一根神经。
  七月十日,费雯飞往伦敦。奥立弗没给她回信(她写给他长达二十二页的信说明她是多么绝望),也没到机场迎接。费雯•丽好不容易摆脱开记者才得知,奥立弗已经离开了伊顿广场的寓所。费雯•丽安顿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拉瑞联系见面,开始,奥立弗同意在皇家宫廷剧院见面,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我还以为我可以在剧院里和他见面,可是他给我来电话说他认为没有必要马上见面。”她强忍着眼泪:“他说过些日子再见吧,可是他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1960年12月2日,伦敦法院根据琼•波罗莱特和劳伦斯•奥立弗通奸的事实批准琼的丈夫提出的离婚申请。随后,紧张苍白的费雯•丽被传上了证人席。费雯•丽身着整洁的黑红格子套装,头戴一顶黑色阔沿帽,仰着头,双手却反复地绞着那双白手套,像是要把它们拧出水来。根据英国办理离婚的程序,法庭还要咨询申请离婚人本人是否行为端正。这时费雯•丽低下了头。费雯•丽的律师起身替她发言,他承认费雯•丽有过两次不正当的行为,一次发生在伦敦,另一次发生在锡兰,律师并位公开那位男人的姓名与身份,他陈述说,既然奥立弗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都未曾加以追究,证明他对此表示谅解。
  在律师发言的时候,费雯•丽闭上了眼睛,避免看到法庭内的反应。一分钟之后,她睁开眼睛,那线条美妙的嘴角上竟挂上了一丝微笑。在那一瞬间,她可能回忆起她和拉瑞共同度过的幸福时光,也可能是想起了拉瑞的某件趣事。不论在费雯•丽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事情,她突然恢复了信心,抬头正视着法官、她的律师和所有的人,两只手也不再拧她的手套了。
  一位私人侦探证明在五九年六月间,他曾发现“波罗莱特小姐和奥立弗爵士在伦敦的一所住宅里,身穿睡衣……” 费雯•丽也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向法庭表示:“1958年10月,我的丈夫到我演出的化妆室来看我,有一本杂志刊载了一篇奥立弗爱上波罗莱特小姐的消息,我问他这是否属实,他承认他们相爱已有三个月了。”她很镇静,只有一次,她以几乎觉察不出的动作用手指轻轻擦去了眼泪。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之后,费雯•丽努力以矜持的姿态走出法庭。佣人和记者们在法庭门口围住了费雯•丽。有一位由于紧张而面色灰白的四十多岁的高个子中年男人,千方百计地为她遮挡闪光灯,但她还是被人拍下了一张两眼发直、神经质地用牙咬着戴白手套的手指的照片。当汽车缓缓开动时,她倚着靠背开始轻轻地啜泣,这是一次可怕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这恐怕是当时最令人瞩目的离婚案件了。
  来年的三月中旬,《乱世佳人》的宽银幕计划在亚特兰大预演,费雯•丽为此向《罗马之春》剧组请假。当然费雯•丽不光是为了参加预演才赴美,奥立弗正在美国演出。
  到达纽约之后,奥立弗只同意在琼的陪同下,在公共场合会见费雯•丽。这对费雯•丽不啻是当头一棒。奥立弗以为这样就可以打消费雯•丽想要见他的意图,但他低估了费雯•丽的决心。奥立弗 在“沙迪餐厅”订了一张桌子,费雯•丽同意在那里和他们会面。
  沙迪餐厅坐满了人。费雯•丽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两位主人首先入座。她就像是一个初次与意中人约会的女人那样仔细地打扮了一番。当她被侍者引到他们的桌前,那对恋人正挨得紧紧地细语。奥立弗见到费雯•丽后只是站起身来而没有绕过桌子来迎接她。费雯•丽拘谨地在那个曾经是她的丈夫,她生命中伟大的恋人,现在仍然无限崇拜的男人面前坐了下来。她几乎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当她无意中看到被奥立弗选择的取代自己地位的琼•波罗莱特时,骤然颤栗,琼是一位很普通的女人,相貌平平,毫不具备费雯•丽那种足以使迎面走来的人放慢脚步的力量。
  沙迪餐厅里嘈杂不堪,想要安静地谈话是不可能的。这正是奥立弗选择这个地点的用心所在。不到一个小时主人就起身送客了。劳伦斯爵士和未来的奥立弗爵士夫人陪同前任奥立弗爵士夫人走出餐厅,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费雯•丽很欣赏《乱世佳人》的宽银幕拷贝,它比原版电影壮观得多,不过,这是一次伤感的聚会。玛格丽特女士、盖博、弗莱明、霍华德和麦克丹尼尔俱已作古,费雯•丽和德•哈维兰虽然还堪称是美丽的女人,也都徐娘半老了。
  3月17日费雯•丽回到伦敦。两天之后,报上便出现了琼•波罗莱特和奥立弗结婚的消息。在这则新闻见报之后,记者们又堵住费雯•丽:“你是否知道在纽约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要谈的么?”
  费雯•丽尚未看到报纸,一时间怔住了,问道:“什么事?”
  “劳伦斯爵士和波罗莱特小姐在今天早晨结婚了。”
  刹时间,费雯•丽几乎倒下,站在她身边的昆特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搀扶住她。费雯•丽定了定神,挺直了腰,扬起头对记者们做出一个典型的斯嘉丽式的微笑:“我当然早知道此事,在纽约的时候,我就预祝过他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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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裂痕

  以前费雯•丽整日精力充沛,即使睡眠很少也可以工作,每个小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疾病使她不能集中精力,得不到休息。更糟糕的是,她在发病时往往下意识地攻击奥立弗 ,发病之后,她又丝毫记不起她的言行。
  不过,只要费雯•丽恢复原有的可爱体贴,她依旧是奥立弗挚爱的小精灵。他并不是唯一对费雯•丽着迷的人。过去,教会学校的院长嬷嬷和小伙伴们不是也这样么?费雯•丽得到特殊的待遇却从未引起别人的嫉妒。利在费雯•丽出走之后,始终爱护关心她。吉尔从未对费雯•丽表示过恶意。男人们喜欢她,愿意接近她,女人们也不嫉妒她或与其竞争。“难道我们会嫉妒一位女神么?”她的一位女友说:“难道因为惊涛骇浪而怨恨大海,因为天色阴晦而怨恨天空么?不,我们等待着,为能够生存而感恩,知道风平浪静,阳光灿烂。这就是我们对待费雯•丽的态度。”
  费雯•丽在拉瑞的陪同下回到了诺特利。她消瘦苍白,却更显得楚楚动人,所不同的只是她的眼神更加深邃,脸上有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一种悲哀的美。她对能够回家,能够和拉瑞在一起而感激。朋友诺埃•考沃德给她寄来了一封温暖的信,她反复阅读,放在自己的皮包里,有时还拍着信对奥立弗说,“亲爱的爵爷,我真高兴人们依然爱我。”
  奥立弗准备在1953年8月为庆祝女王加冕上演《睡王子》的计划并未改变,他认为让费雯•丽参加演出比药物治疗或休息都更有用。在费雯•丽离开纳德林疗养院六个月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场合中,奥立弗宣布了费雯•丽和他将扮演剧中的王子和歌女的消息。
  “我在好莱坞算完了么?不,我的上帝!”费雯•丽在晚会上对记者们说:“我当然会回去的,如有好剧本,我还是会飞去的。在我生病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完了,我再也不想见到摄影机和舞台。但是经过反复思考,我想出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我会正视自己,和以往一样努力工作,努力休息……至于《象行》嘛,千万不要怪罪那些象。”她诙谐如旧。
  女王加冕的那天,他们从意大利里维埃拉赶回伦敦。拉瑞办公室的小桌子有个电视机。电视上,队列到达白金汉宫,年轻的女王衣着华丽,珠围翠绕,庄严而美丽,谦逊地作者把手交叉放在她的裙子上。费雯•丽眼里含着泪水:“温莎公爵和公爵夫人一定会为未被邀请参加典礼而难过。”
  《睡王子》先于曼彻斯特首演,费雯•丽的化妆室里堆满了观众送来的大花篮。演出受到热烈欢迎,她的表演受到了特别的赞扬。费雯•丽完全经受住了演出的繁重,谢幕时她的微笑简直令人消魂荡魄。1953年11月5日,也就是她 40岁生日的当天,《睡王子》进入伦敦。奥•威廉森写道:“那天晚上,观众对病后登台的费雯•丽所表示的热忱是令人难忘的。她娇弱得宛如一朵百合花,头戴浅色假发,身穿雪白的衣裙,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美。如果观众知道她早已远远超过了二十三岁,那么,他们之中恐怕很少有人不为之惊叹的。她的智慧和调皮劲儿赋予她扮演的角色一种特殊的色彩。”
  病愈之后,费雯•丽竭力想使奥立弗忘掉那些伤心的日子,可他变得沉默寡言了。费雯•丽想方设法找些话题来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但他却总是闷闷不乐,时而陷入沉思。那些日子里,他的沉默使费雯•丽吃惊。从他深邃的眼睛中,费雯•丽觉得在他缄默的背后,在他繁忙工作的表象之下,他正在进行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费雯•丽和奥立弗开始了一种互不干扰的生活。他们都请朋友到诺特利做客,却各自为政,在不同的房间里招待客人。没有谁的婚姻能达到奥立弗夫妇的美满程度,因为最初的时候,他们就被一种彼此需要的强烈感情联系在了一起。他们都不愿意放弃那些甜蜜的过去。至于目前的情况,他们则把它当作是一场噩梦,坚信着总有醒来的那一日。
  1954年和1955年的大部分时间,费雯•丽都留在诺特利治疗。她挣扎着想摆脱丧失理智的命运。所有的朋友都了解她为了战胜疾病所付出的代价。她逐渐摸到了发病前的规律,能在它发生之前,及时请格特鲁来。费雯•丽正常的时候,依然是雍容大方的女主人、体贴的朋友、周到的伙伴。
  所有接近费雯•丽的人都认为,工作能使她的生活有规律,情绪保持稳定。除去《象行》之外,她完全可以在表演中控制自己。《睡王子》就是最好的例子,每晚临上场时,费雯•丽都会站在侧幕处沉思或是语无伦次地轻声嘟囔。但只要一踏上舞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或许只能以费雯•丽是一个有控制力的演员来作为解释。她的表演在最后一次排练中定下来之后,更是连一个手势也不会更改。因此,她在舞台上的行为是机械化的,她必须把自己的心理状态搁在侧幕处,待谢幕之后再收拾起来。费雯•丽的这种素养增强奥立弗了信心,觉得她应该和他一起参加4月在斯特拉福举行的莎士比亚戏剧节。他们将演出《第十二夜》、《麦克白》和《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
  费雯•丽深爱着奥立弗。因此她更重视奥立弗的志愿——成为英语世界最伟大的古典戏剧演员——她愿意让全世界都认识到奥立弗的伟大,于是她挣扎着接受了奥立弗提出的挑战,心怀感激地投入了排练,扮演薇奥拉、麦克白夫人和拉维妮娅。她要和拉瑞一起工作,要得到机会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要重新得到奥立弗那种亲密无间的爱。
  费雯•丽一心要和拉瑞演对手戏,全然不顾麦克白夫人和拉维妮娅是两个存在于恐怖和疯狂气氛中的疯狂角色,这对费雯•丽的病症其实有百害而无一利。事实上,这两个角色即使是在费雯•丽身心健康的时候扮演也是一次艰难的尝试。可是奥立弗并没有认识到。尽管几年来费雯受了许多折磨,但她始终保持着幽默感,乐观的接受挑战而忽视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是一个关于复仇的血腥悲剧,一部充满暴力和疯狂的恐怖诗篇。奥立弗扮演的老罗马将领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遇到灭顶之灾。为救两个儿子,他割断了自己的手,肆意杀人,包括塔摩拉王后的几个孩子。最后在他被刺杀之前,刺死了自己的女儿拉维妮娅。开始的时候,拉维妮娅是一个恬静安详的小姐。但到第二幕被引上场时,她已经遭到了敌人的强奸,手和舌头都被割掉,最后一幕被她的父亲刺死。“死吧,死吧,拉维妮娅,”泰特斯高喊:“把你的耻辱一起带走……。”
  对于《麦克白》,奥立弗的理解也是不同的,因此他的表演显然是要在心理层面上做出更深刻的突破。这三个戏由三个著名导演分别执导,但奥立弗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表演,他往往根据剧本中的某一句提示来分析人物的心理动机,导演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在《第十二夜》中,奥立弗用现实主义的方法来表演马伏里奥,而费雯•丽用的是演浪漫喜剧的传统方法,因此这些戏便不可能有一个整体的风格。奥立弗对艺术的追求终于压倒了他对费雯•丽的爱,或许是下意识的——事业大于爱情。
  对于《第十二夜》,评论以大量的篇幅赞扬了奥立弗的表演,对费雯•丽只写了寥寥几笔。《时代杂志》评论员说:“费雯•丽的形象非常可爱,就像一个欢蹦乱跳的男孩子”,然后说:“她的浪漫主义的表演方法使她在表演自然和诚实时显得造作,这对那些被自己的感情所迷惑的观众倒是很适合。”《麦克白》上演时,评论又一次连篇累牍地赞扬奥立弗,对费雯•丽的评论只有几句:“费雯•丽小姐演的是一位矮小、恶毒而有光彩的麦克白夫人,不过她的表演和她的声音太不和谐了。”曾经在《艳后》上演期间给了费雯•丽不公正评价的迪南在《星期日观察》上再次写道:“上星期二,劳伦斯爵士和伟大握了手,在一个星期之内,这个戏将更加成熟而成为他的一部代表作……费雯•丽小姐的麦克白夫人,与其说是有气派的,不如说是小家子气的。与其说是一条蟒,不如说是一条蛇。不过尽管小气,也还算胜任。两个配角演员,扮演麦克德夫和他的夫人的基斯•米歇与麦克辛•奥德利小姐的演出却是令人信服的。”
  费雯•丽对这篇轻蔑的评论十分生气,但奥立弗却没有为此动气。相反他流露出很欣赏他的意思。不久,迪南也成了诺特利的常客,费雯•丽出于良好的教养与修养,就像对待其他的客人一样,对他很客气。但在迪南发表了对《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的评论之后,费雯•丽对他的态度就更勉强了。
  蒂南写道:“拉维妮娅——费雯•丽小姐在得知她将在她丈夫的尸体上受到侮辱时,她的反应太温和了,还不如一块泡沫海绵。除她之外,所有的次要角色都是理想的。”虽然《时代报》的评论认为费雯•丽的表演“端庄秀丽、凄恻动人”但这短短几个字自然不能抵消蒂南的批评。费雯•丽的精神又出现紊乱的迹象。她怕自己真的要疯了,剧团也担心她坚持不到戏剧节结束。
  回到诺特利后,拉瑞一进门就躲进书房里制订他将来的工作计划,一种维多利亚式的自治主义气氛笼罩着神学院古老的厅堂,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几天之后,无法忍受的费雯•丽收拾了一个箱子,没向拉瑞告别就赌气和芬治登上火车私奔了。但当她坐在头等软卧车厢,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时,她感到十分痛苦。一方面是她感到自己要发病,另一方面是她害怕拉瑞在发现她出走之后,不来追她回去。开车仅仅几分钟之后,费雯•丽拉响了紧急刹车铃,下了火车。回到诺特利之后,费雯•丽又一次歇斯底里发作了。
  费雯•丽与芬治的亲密关系造成了家中的紧张气氛。实际上,费雯•丽的这种行为,正是她的病症的一种表现。每当费雯•丽发病时,拉瑞就被看作是她的仇人。事实上,他们心中充满了对去日的美好回忆,拉瑞的相片时刻摆在费雯•丽的床头,他们偶尔也坐在诺特利的大厅里,坐在石砌的壁炉前,回想过去岁月中那些可笑和可悲的事情。奥立弗也一直祈望着会有奇迹出现。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阶段了。他只是同情费雯•丽,但同时也同情自己。费雯•丽是他曾爱过的女人,但如今物是人非。
  1956年1月22日,对费雯•丽有知遇之恩的挚友亚历山大•柯达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费雯•丽非常伤心。费雯•丽对他的崇拜仅次于奥立弗,他的逝世令费雯•丽情绪低落了很久。与此同时,奥立弗收到了美国的邀请,请他担任《王子与歌女》的主角和导演。他决定接受这个邀请,但未对费雯•丽提只言片语。或许是因为费雯•丽的精神脆弱,如果知道歌女一角由玛丽莲•梦露担任,她可能会不高兴;如果知道了他演男主角,无论怎样解释,同样会伤害她。在柯达逝世不久费雯•丽情绪低落之际,奥立弗不忍心再给她打击。但是他没有为此而推辞这个邀请,又显得自私了些。他很清楚,最终费雯•丽仍会知道的。他只是不愿意自己亲自向费雯•丽解释这件事。
  考沃德“大师”,这时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来到诺特利度周末,并带来了他的新剧《南海波涛》。剧本并不出色,可是奥立弗一再地推崇说这是“大师的手笔”,于是费雯•丽接受了考沃德的邀请。解决此事之后,奥立弗立刻飞往美国会见梦露并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报纸做了详尽的报道,偌大的照片刊登出来:梦露亲切地挽着奥立弗的手臂,一件黑缎子的吊带裙,领口几乎暴露了她整个的胸部。很难相信奥立弗不是为了钱才拍这样一部电影的,此外,费雯•丽与玛丽莲并非好友,玛丽莲羞涩拘谨,司机称费雯•丽为“夫人阁下”,报界称她为“奥立弗夫人”,费雯•丽那音乐般悠扬动听别有韵味的纯正英音,也使玛丽莲自愧不如。
  但是在《王子和歌女》开拍之后,头条新闻不是来自玛丽莲•梦露而是来自费雯•丽。在结婚16年之后,42岁的她又怀孕了。有人恶意中伤说费雯•丽根本没有怀孕,她只是制造如此的噱头来分散人们对玛丽莲•梦露的注意。就在记者报导那则消息四周之后,奥立弗宣布费雯•丽又一次流产了。“我们非常失望,也很痛心,”他说:“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费雯•丽,她必须得到彻底的恢复。”
  精神上的崩溃远比肉体的崩溃更严重地折磨着费雯•丽。他们二人要在痛苦中学会如何适应。拉瑞知道费雯•丽不仅仅是一个神经过敏、歇斯底里的女人,她是一个狂郁症患者。1956年的整个秋季,费雯•丽都在向最后失去理智的恐怖想法作斗争。在经受了无数次的恐怖折磨之后,费雯•丽对摆脱病魔失去了信心。她变得沮丧忧郁,情绪低落,不能集中精力,不能思考,失去食欲,体重减轻,失眠,并且有自杀的念头。费雯•丽感到情绪明显的兴奋,她失去了优雅和矜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和理智。然后是幽闭恐怖症,她撕扯身上的衣服,如果是在火车里,飞机上,她就要拼命跳下去。费雯•丽温文尔雅的风度不见了,她变成了一个邋遢粗俗的女人。
  费雯•丽正逐渐丧失对自己的信心,奥立弗却开始自得起来:观众发自内心地赞扬他,他感到了自己可以控制观众的力量。奥立弗要演一个现代题材的戏,叫《喜剧演员》。费雯•丽读了剧本,表示假如奥立弗扮演阿其莱斯的话,她愿意扮演妻子,但却遭到了奥立弗的再三反对,只是因为他认为她太过美丽了。奥斯本对奥立弗的看法更有意思:“他周围尽是些无能之辈和阿谀奉承之徒。奥立弗常常怀疑自己的洞察力,但是这也无济于事。他被肯尼思•迪南这类所谓智慧人物牵着鼻子走。象那些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样,奥立弗对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崇拜的五体投地。只要有人说,某个不甚为看重的好导演是在温切斯特或是在圣马格达丽娜学院学习过的,奥立弗立刻就会对他刮目相看。他经常东摇西晃,对人的看法也摇摆不定。”
  最终费雯•丽放弃了演《喜剧演员》的打算,奥立弗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一位“愤怒”派的导演托尼•理查森说,奥立弗“和传统世界进行了决裂,也和费雯的世界进行了决裂。”最后“妻子”一角由布兰达•德班西扮演。谁能料到,对奥立弗产生影响的不是这位“妻子”,而是扮演他女儿的一个年轻演员琼•波罗莱特,一位并不漂亮但却具有女性温柔的姑娘。此时的费雯•丽还没有意识到,最大的一个梦魇正伸出魔爪,静静的等待着她,准备把她带向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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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锡兰悲剧

  时光流逝,《欲望号街车》已成为影迷心头上一抹布满创伤的意象,布兰奇那张惊恐崩溃的脸,永远定格在了灯火阑珊的角落。费雯的福薄缘悭,也冥冥之中暗合了布兰奇摇晃的脚步,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一般的凄凉。
  39岁的费雯仍然堪称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演员之一,青春却毕竟已经渐行渐远。和所有美貌女人一样,她希望自己能永葆青春,但是现实是残酷的,面对悄悄爬上眼角的皱纹,费雯•丽常常感到难以抑制的伤感。而在排演两部《艳后》之后,奥立弗计划制作并演出电影《乞丐的歌剧》,却没有把费雯•丽列入电影计划之中。此事对她也是一个打击。
  他们的婚姻生活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费雯•丽发病的次数愈加频繁,而且也越来越难应付。包括奥立弗在内,谁也不懂得她这病的实质究竟是什么。电影界人们私下在议论说,聘用她恐怕是靠不住了。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就痛哭一顿。她的神智被痛苦搅得四分五裂。她要向拉瑞和全世界显示她是最出色的女演员。她决不能停顿,但她的健康又不允许。
  “我是一只天蝎,”她对一名采访者说,“它们和我一样,自我吞噬,自我毁灭。”她不顾肺病,吸烟,失眠,动辄搞得宾朋满座。她的酒量见长,而现代医学证明酒精可以加剧这种病情的发展。在费雯的眼里,世界或是光明的,或是黑暗的,绝没有妥协的可能。她希望能够使一切保持优雅,可又不知怎样才能掩盖那些伤疤,伤疤都是丑陋肮脏的。
  奥立弗渐渐感到疲于应付,丧失信心。直觉告诉他,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幸福生活正在消失,去日苦多。奥立弗原以为他们的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困难,但是现在,他日加清楚地感到费雯的病正在使他改变看法。对于他们之间感情的恶化,他已无能为力了。
  纪元前四世纪的医学文献中就描述过一种人们所知最古老的精神病,其特点就是古怪而且无法解释的情绪转变,或高或低。这是一种古人所谓的“欢快”与“忧郁”之间的情绪波动,可以看到患者从欣喜的状态滑入凄凉的忧伤与失眠之中。正是这种情绪混乱最危险的病症,一般被称为狂郁症。此时的费雯•丽,已经被它越来越紧的扼住了喉咙。
  1953年,诺特利又一次成为病情加重的费雯•丽的疗养所。不过她的医生认为,只要经过适当的休息与治疗,她还是可以进行正常的事业活动。虽然在报道中“狂郁症”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名字避而不用,而采用了意思含混的“精神崩溃”,她的朋友对她也都很忠诚,没人愿意就此大做文章,但是关于费雯“病症”的流言还是出现了。奥立弗也因此承受巨大的的压力,他同情费雯,为她痛苦,同时又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解脱。上帝似乎对奥立弗的沉默祈祷做出了回答,一位好莱坞的制片人,欧文•艾舍来到诺特利。
  欧文•艾舍是奥立弗的老朋友,一个爱冒险的赌徒。欧文是和亚历山大•柯达观看费雯•丽在《贞洁的面纱》中的早期演出的制片人之一,那时他是华纳兄弟影片公司驻英办事处负责人。当时他曾经试图说服杰克•华纳与费雯•丽签定合同,这甚至是在柯达作出决定之前的发生的事。欧文回忆说:“华纳一贯对事物有良好的判断力,不知为什么他甚至都不肯见她。而费雯•丽,则是漂亮、飘逸的,简直就是飞舞的精灵。”
  艾舍计划拍一部叫《象行》的影片,并且选中了老作家约翰•李•马辛和他一起改写电影剧本。然而电影剧本并没有多少闪光之处,只是一个以热带风光为背景和噱头的、极为平庸的爱情故事:傲慢的锡兰农庄主娶了一个朴实的姑娘作妻子。新娘很快就发现丈夫是个智力上有缺陷的人,于是开始倾心于庄园的工人领班。女主人公经历过霍乱、季风和象群的侵扰后,终于觉悟到她始终还是爱着自己丈夫的。
  艾舍认为奥立弗夫妇演这对英国夫妇最为理想。奥立弗表示不能前去,他向艾舍推荐了另一位演员彼得•芬治。艾舍在见到了费雯之后,对她的健康情况也不太放心。当制片人问到,费雯•丽的身体状况是否能经受得住在热带地区最炎热的季节中拍摄外景时,奥立弗爵士回答说:“我想这对她只会有好处。新的环境,有趣的角色会使她完全忘掉肺结核的。” 他毫不透露费雯还有别的病。
  也许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从前他是舍不得让费雯•丽离开自己一步的,可是如今,他很想赴意大利休息一下。只是,如果当时他明白这将是他永远失去费雯•丽的开始,他还会做此决定么?当然他不会明白,他们慢慢走向这些未知的结局,亲眼目睹互相伤害而又无能为力。这些命运被写在各自的命书之中。知道的,惟有神。
  费雯•丽并不喜欢这个剧本,但她需要做更全面的考虑,至少要考虑到收入,他们从《欲望号街车》和《嘉丽妹妹》所得的收入已经用完了。此后排演的两出戏剧的票房不太理想,使他们濒临破产。艾舍同意派拉蒙公司给费雯十五万美元的片酬,签合同时预付五万。
  影片的导演是威廉•戴特洛,工人领班则由丹纳•安德鲁斯扮演。难以想象奥立弗、医生们(包括费雯自己)竟会同意费雯•丽去接受这样一次挑战。剧情需要她骑马逃过一群疯狂的大象,甚至还要拍一场毒蛇环绕她脖子上的戏。不过他们都显得信心十足。奥立弗到机场与费雯和彼得•芬治道别之后,便径自到意大利拍自己的外景去了。
  可是变疯了的不只是艾舍的大象。热带丛林像是有腐蚀性一般,一切事情都不对头了。
  锡兰的气温比费雯预想的要高,寂寞也很难耐。费雯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法记住台词。为了排解失眠之苦,她整夜在沙滩或海湾游荡,或是和芬治通宵在外饮酒。试片很不理想。费雯的模样是疲乏、衰老的,甚至还有些迟钝。戴特洛叫她到一旁把这个情况告诉她,她却反驳道:“我本来就不年轻,这有什么不对头的?”而艾舍所见到的景象并不比这个更好。他来到拍摄场地,被费雯•丽的样子惊呆了。她的假发高高地顶在发线之上足足两英寸,而化妆却在她发线以下一英寸多。谁都没有警告艾舍,费雯•丽的精神状况如此严重。
  “费雯•丽,亲爱的,让发型师给你弄弄假发如何?我们才能继续拍摄,人人都在等你呢。”
  回答却是狂怒的:“见他的鬼,我就是这样戴假发!”
在拍外景的最后一个星期,费雯开始产生幻觉。她尾随着芬治,用饥渴的眼神看着他,叫他“拉瑞”。他意识到费雯的神经将会全面崩溃。而事实上,崩溃的导火索已经点燃了。
  他们用了整整一天来拍摄毒蛇缠绕在费雯脖子上的场面,虽然毒蛇是经过处理的,但对于一个女演员来说仍然是一场噩梦。晚上,人们明显地看出这天的工作把费雯吓坏了。但芬治察觉到费雯不止是受惊吓,而是受刺激了——她下意识地背诵《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的念白,而且哭泣了整夜。
  电影的其余部分要返回好莱坞的派拉蒙摄影厂拍摄。72小时的飞行令费雯•丽头痛,起飞不久,费雯•丽便开始歇斯底里,试图扯碎衣服跳下飞机。医务人员不得不为她注射了麻醉剂。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派拉蒙公司已经花掉一笔十分可观的制作费,假如撤换费雯•丽,那就表示前功尽弃,外景还要重拍;倘若继续用她,她又随时可能垮掉,拍摄工作也不能保证顺利进行。纵然顾虑重重,最后公司还是决定由费雯•丽继续拍摄。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虽然看上去费雯•丽还是很疲乏,甚至有些神经质,却是大有好转了。
  奥立弗正在那不勒斯附近的伊斯基亚岛上度假,《乞丐的歌剧》已经完成。他要在重新投入繁重的工作之前充分利用时间进行休息。费雯•丽的好朋友们决定暂时对奥立弗隐瞒费雯•丽在美国犯病的事实。
  在好莱坞,费雯•丽在星期一来到摄影厂,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一些专栏记者们风闻此事,纷纷向派拉蒙的宣传机构要求采访。公司方面认为最好的折衷方法是费雯•丽只见他们其中一个人。费雯•丽接受了公司的意见,在第二天会见了女记者鲁埃拉•帕森斯。显然费雯•丽的侃侃而谈激动并且反常:“我想这将会是我最后的一部电影。在辛勤的劳动面前,生命太短了。”她们在派拉蒙公司的花园中边走边聊,费雯•丽很快就疲倦了,帕森斯也十分知趣地把话打住。费雯•丽给她留下了美丽动人、和蔼可亲的印象。帕森斯告辞时,离拍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费雯•丽立即回到化妆室做准备工作。当费雯•丽接到电话通知她进摄影棚时,她发现自己丝毫记不起台词了。她喝了一杯酒,借以镇定神经,结果又神经质地哭了起来。芬治过来劝她,她却把芬治当成拉瑞而破口大骂,不肯让导演走进她。戴特洛无可奈何,只得站在门外。
  “快滚出去,我要喊着火了!”费雯•丽喊着。她的口音变成布兰奇的南部口音,不断重复着《欲望号街车》中第九幕里的一句台词:“快滚出去,我要喊着火了!”她边喊“着火了,着火了!”边想夺门而出。最后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不住地哭泣。有人建议把大卫•尼文请来,他一贯是奥立弗夫妇的好友。尼文立刻来到摄影棚,单独会见费雯•丽。最后,他们两人走了出来,费雯•丽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摄影组的同事们尽量不去看他们,然而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在制片停顿了几周以后,费雯•丽邀请艾舍来看她。她穿着一件晨衣站在楼梯口,就好象是在为他的到来而起床换衣服。神情恍惚的费雯•丽甚至脱掉晨衣,赤身裸体地走向楼下,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她领着他走进电视间,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看电视如何?”
  他只得站起来打开电视,没有声音,屏幕一片杂乱的曲线。他想调节,却被费雯•丽拦住了。
  “不要动,就这样,我要看!”
  他走回来,重新坐在她身旁,两人就这么对着电视上一声不响地坐了两个小时。他心情沉重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站起来告辞。
  “费雯•丽,我得走了,”他对她说,她已经糊涂了。当艾舍走到前厅的时候,芬治正好进来。艾舍不禁泪如泉涌,投入芬治的双臂之中。
  看来影片是没什么希望了,而费雯•丽的情况并未好转,制片人走访了丹尼•凯,而后者主张立刻告知奥立弗。伦敦时间清晨6点,电话终于接到伊斯基亚岛拉瑞处。奥立弗接到通知之后,立即出发前往好莱坞。长达三天的漫长旅程之后,奥立弗抵达好莱坞。他认识到费雯•丽的状况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因此决定护送费雯•丽回到英国疗养。
  费雯•丽在注射麻醉剂后进入昏迷状态,她被医护人员用担架上抬上了救护车。摄影记者们毫不客气地拥上来拍照。奥立弗用手护着费雯•丽,恳求说:“收起你们的闪光灯吧,她病得很重。”费雯•丽被抬进机舱之后,奥立弗禁不住伤心落泪。尼文搂着他的肩膀,两个男人紧紧地握着手伫立许久。最后,奥立弗也登上了飞机。他在费雯•丽的身边坐下,默默地握着她的手,费雯•丽却已经失去了知觉。
  飞机在纽约拉瓜迪亚机场着陆时。费雯•丽软弱地靠着奥立弗走下飞机,眼睛红肿,面容苍白,但她坚持要自己走下舷梯。下了飞机,她高高仰起头来让记者们拍照,并露出了虚弱的微笑。奥立弗搀扶着费雯•丽加快了步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她转过身来对聚集在下面的人群挥了挥手:“请大家原谅我吧!”
  费雯•丽再次被放到了担架上,驶往艾德威尔德国际机场时,她横躺在奥立弗和凯的腿上。镇静剂的作用很快消退了,到达机场之后,费雯•丽无论如何不肯躺在担架上由别人把她从汽车里抬上飞机。拉瑞的哀求、蒂南的诱骗只换得她的谩骂。最后,他们决定把汽车直接驶到飞机的舷梯下面,把她拽上飞机。镁光灯四面八方闪烁,费雯•丽哭叫着,蒂南和拉瑞也立即钻了进去。
  奥立弗最后走进了机舱。他始终不敢相信这几天他所经历的事情,那些幸福的岁月到哪儿去了?虽然费雯•丽昏迷了,她的模样仍是可爱的。她的头向后仰着,眼睛紧闭,她的轮廓、光滑的颈项和白皙的皮肤,就像是罗丹雕刻刀下的克罗黛尔。奥立弗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最喜欢费雯•丽微微歪着头的样子,仿佛是细长的脖子无法支撑头部的重量,又好像那个精致的小脑袋在想着什么似的;就那样微微地略倾向一侧,惹人爱怜。她像个女巫一般不可琢磨的空灵,有着最深沉的理性和最疯狂的感情……费雯•丽身上裹着被子,但奥立弗能感受到她沉重的呼吸。费雯•丽很少醒来,奥立弗却坐在过道上无法阖眼。
  当飞机抵达伦敦机场时,费雯•丽是镇定而虚弱的,拉瑞纵然十分困乏疲惫,也因为总算回到了家而松了一口气。拉瑞帮她梳头更衣,略加打扮之后,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代表送上来一束红玫瑰……《镜报》把她到达伦敦描述成为“她的一次最好的登场”:
  “飞机的门开了……有十几分钟,就像舞台上一般空无一人,人们像看首场演出的观众,聚集在那里等待……一片担心,悄然无声。在机内的三位医生劝费雯•丽离开飞机——用毯子围起来,在严密的保卫下,但他们失败了。这位女演员面色仍然苍白,双眼发青,但她还要向英国显示……她还是欢快幸福、精神饱满的。她突然出现在机舱门口,怀中抱着红玫瑰,头上戴着一顶轻巧的小防雨帽,面露微笑……。在那令人吃惊的一刹那,使人难以相信她在患病。可是注意观察她的化妆,以及她丈夫忧虑的面容就明白了。一个人喊了起来:‘欢迎您回来,夫人’,忽然人人都喊了起来……”
  微微有些颤抖,费雯•丽轻声对拉瑞说,“我们是真回来了吧?”在整个可怕的飞行过程中,他一直在安慰她,几个小时地把她抱在怀里,而她始终啜泣不止。
  “她会好起来的,”奥立弗对等待着的记者们说。他微微的笑,这个微笑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1946年的时候,键肉撕裂的他自波士顿颁奖典礼回来,飞机已经收起舷梯,当得知她一人坐在上面,他顿感不安。
他跛着脚跑到草地上,向沿着跑道滑行即将起飞的飞机大声喊叫。并第一次失去控制,站在那里大哭了起来。”
  或许从那时开始,奥立弗就已经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无可奈何地他将要失去费雯•丽。正如无论怎样努力,捧在手中的水仍是要慢慢流走一般。
  晚上,她被送到萨里库尔斯登附近的纳德林精神病院。费雯•丽由医院里最好的医生负责治疗。他禁止任何人来访,包括奥立弗在内。信件、礼物和花束也都属于被禁之列。奥立弗在得知费雯•丽将被隔离几个星期的决定后,便带着疲劳伤感的身心返回诺特利。在诺特利,奥立弗也不得安宁。电话铃不断地响着,记者们络绎不绝,摄影记者随时在大门外准备猎取镜头。既然不能见到费雯•丽,也不能和她通电话,奥立弗索性在第二天乘飞机去意大利,在那里至少可以有时间静静地思考。报章对此颇有微词:“什么算是幸福婚姻?当你的妻子患重病的时候,你会把她一个人留在疗养院里,自己却走开去继续你‘为之中断的’休假么?”
  同时派拉蒙宣布费雯•丽的角色将由只有二十一岁的伊丽莎白•泰勒接替。他们剪掉了所有费雯•丽的特写,而只保留了长距离的镜头。事后艾舍不无感伤地回忆道:“今天这部影片中的好多镜头都是费雯•丽的。每当我放映这部电影而这些镜头重现的时候,我都禁不住叹息。除了我、戴特洛和剪辑人员外,别人都不知道那实际上是我们的费雯•丽。”伊丽莎白•泰勒后来成为典型的好莱坞大明星、新的女王。她和费雯•丽有着颇为相似的外貌,同样巨大的成就。在这部多灾多难的《象行》里,费雯•丽的生命之树不再繁盛,开始凋零,而接替她的年少有为的伊丽莎白从此在演艺之路上越走越远。《象行》似乎是一场上帝安排的交接仪式。此时,造物主已经不能容忍自己的艺术品如此远离自己了。
  费雯•丽整整被麻醉了三天三夜,护士们昼夜守护着她。然后一轮心理治疗开始了。她们用冰袋帖在她的身上以降体温,并只将生鸡蛋作为她的食物。几天之后,费雯•丽那混乱茫然的神态消失了。每当人们喂她吃生鸡蛋时,她就大喊大叫起来,生蛋的味道使她联想到自己是清醒的,是可以反抗的。 “我以为我是在疯人院里,只有喊叫才会有人帮我离开那里。” 费雯•丽后来对好友说:“当他们说我好了时,我觉得简直可怕,当他们说我不好时,我倒觉得挺不错的。”
三个星期之后,费雯•丽离开纳德林回到诺特利,电疗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紫色的疤痕。或许费雯•丽自己仍旧以为,她痊愈了,她可以像原来那样继续生活,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她仍是一个至传统不过的女人,她在最后的古典浪漫主义的表演中,陶醉于久远的中古时代。那时候,花正香,月正圆,罗密欧还正爱着朱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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