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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雯苑荣誉奉献】《美丽与哀愁-一个真实的费雯丽》 [打印本页]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02:38     标题: 【雯苑荣誉奉献】《美丽与哀愁-一个真实的费雯丽》

前言 蝶之舞——维纳斯面纱后的凄凉



  人们只知道艳羡蝴蝶的舞姿,却不知道这朝生夕死的精灵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

一、上帝的艺术品

  时光回溯到六十年前的雾都伦敦,上层社会的一场盛大的社交活动正在进行。时任英国首相的温斯顿·丘吉尔理所当然的被奉为上宾,并用他一贯的幽默与犀利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但不知何时,他罕有的沉默下来,目光久久的落在远处一个窈窕轻盈的身影上。随从善意的提醒道:“以您的身份,完全可以主动结交她。”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战火洗礼的铁汉首相却显露出了少有的柔情:“不,那是上帝的艺术品,只能远远的欣赏。”
  这位被丘吉尔赞誉为“上帝的艺术品”的女子,就是电影史上最光彩夺目的天才演员之一,戏剧舞台上难得的瑰宝,为了爱情和艺术,把短暂的一生燃烧成最灿烂焰火的费雯·丽。

二、巨星的足迹

  一九一三年十一月五日,沉入喜马拉雅山山麓的落日洒下最后一缕余晖,为在印度珠峰脚下小镇大吉岭工作的英国哈特莱夫妇送来了最丰厚的馈赠——他们的女儿。这个有着绿宝石一样晶莹双眸的女孩,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费雯·丽。
  跟随父母的行程,童年和少女时期的费雯先后在印度和欧洲各国游历并接受多样化的教育。丰富的生活经历开拓了她的视野,增长了她的智慧,赋予她独特的气质和敏锐的艺术嗅觉。这一切使得费雯在回国定居后立即被戏剧和电影艺术所吸引,并逐渐投身其中。数年的演员生涯之后,费雯的执著,热情和天赋使她声誉日增,成为英国演艺界最闪亮的新星。
  一九三七年,好莱坞制片人大卫·塞尔兹尼克慧眼识珠,在全世界数以千计、不乏泰山北斗的应征者中确定费雯·丽为超级畅销书、世界名著《乱世佳人》电影版的女主角。《乱世佳人》上映后立即震惊世界影坛,在艺术和商业上都取得了巨大成功,成为划时代的电影经典。而影片成功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就是费雯·丽对角色的传神演绎。她因为此片赢得演艺生涯中第一座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金像奖。
  此后,费雯在电影和戏剧领域大放异彩,出演了《魂断蓝桥》、《安娜·卡列尼娜》等经典影片,并与丈夫、著名演员劳伦斯·奥立弗一起出演了数十部著名戏剧。忘我的敬业精神和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为她带来了崇高的国际声誉。一九五一年,费雯以另一部代表作《欲望号街车》再次荣膺奥斯卡影后。
  天妒红颜,不肯把完美事业和幸福生活赐给同一个女人。长期过劳工作和人戏不分的生活伤害了费雯?丽的身心,她开始饱受抑郁症的折磨。祸不单行,一九五七年,无法忍受费雯?丽精神状态的劳伦斯提出离婚,二人于1960年正式签署离婚协议。一向把爱情视若生命的费雯?丽遭受到巨大打击,生命的火花随着劳伦斯的离去而黯淡,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七年的折磨之后,一九六七年,费雯?丽终于结束了痛苦的人生,永远睡去,享年仅五十三岁。葬礼于七月十二日举行。伦敦所有的剧院熄灭脚灯一小时,向费雯?丽致敬。与此同时,远隔重洋的纽约和好莱坞也都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为她送行。误入人间的精灵就此告别无比艰辛的尘世,回归天国安享永恒的幸福快乐,而留在人间的传奇不朽。

三、倾城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倾城,佳人难再得。”《诗经·北国》中这样描写一个女子的倾城之美。而费雯·丽,就是这样一位符合古典审美标准的绝世佳人。栗褐色长发如瀑垂肩,圣洁的额头下,双眉如新月似柔柳,直入双鬓,开阔大气,尽显巨星气质;一双明眸如两泓秋水,顾盼生情;美目开合之间,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平添几份生动;小巧精致的鼻子顽皮的微微上翘,惹人怜爱。静态的费雯,简直就是十八世纪欧洲古典美女的现代版本。而当红润的双唇露出一丝笑意,两个小小的酒窝立即在香腮泛起,灵动的双目旋即放射出摄人的热情,每移动一个脚步都带着勃勃的生机。这时的费雯?丽,现代感是如此强烈,令人倾倒。她的美,是古典的优雅精致与现代的热情灵动的完美结合,就像希腊神话中海上精灵塞壬的歌声,充满魅惑,释放出无人可以抗拒的魔力。
  “她是如此美丽,以至于无须有如此的才华;她有如许的才华,以至于无须如此美丽。”《纽约时报》这样评论费雯·丽。在时间雕刻刀的无情剥蚀下,青春易逝,红颜易老。但费雯?丽的美则因她惊人的才华,在电影中得到了永恒,闪耀着永不褪色的光芒。
  许多和他合作过的演员都清晰地记得,她无需排练就可以迅速进入角色,敏锐的把握情绪的变化和表达。三十七年的艺术生涯中,费雯·丽只拍摄了十九部电影,可见她选角的严格。每一个角色的选择都是费雯?丽与之产生情感共鸣的结果。在塑造角色的过程中费雯无不倾注了自己的情感经验,化身其中,人戏合一。《乱世佳人》中的费雯,美艳热情,勇敢执著,每一个执拗的眼神都让人感受到迎风怒放的铁玫瑰是何等的铿锵,那是生命力的壮美;《魂断蓝桥》中的费雯,每一次的低眉浅笑,都淋漓尽致的展露了玛拉的温柔忠厚,那是温良娴淑到极致的柔美;《欲望号街车》中的费雯,面部肌肉的每一次颤动,都直指被虚饰和欲望折磨的布兰奇扭曲的灵魂,那是折翼天鹅绝望的凄美;追求真爱的安娜·卡列尼娜,野心勃勃的埃及艳后,落寞寂寥的老妇思冬……无不在费雯的演绎下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费雯·丽的悼词中写道:“没有一个电影演员在舞台上能像她一样杰出;没有一个戏剧演员能在银幕上想她那样光彩照人。”醉心表演艺术的费雯·丽,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经济效益和影响力都远逊于电影的舞台艺术上。从伦敦西区的高雅殿堂,到百老汇的大舞台,从欧洲大陆到遥远的澳洲之滨,费雯·丽把文学大师的数十部经典剧作传遍了世界各地。无论是萧伯纳笔下充满活力的克里奥帕特拉,小仲马著作里纯洁高尚的茶花女,还是莎士比亚的茱丽叶、麦克白,都被费雯精准传神的还原。没有了费雯的现代戏剧史,毫无疑问将会失去浓墨重彩的一笔。
  聚光灯下的费雯?丽,超越了时间,战胜了时间,如普罗旺斯那的维纳斯,风华绝代。似乎预知了自己的一生会如此短暂,她终其一生都无怨无悔的透支自己的生命,为艺术燃烧,在时间的沙滩上留下了厚重的足迹。不是春花般的绚烂,更非秋叶般的静美,而是如火中涅磐的凤凰一样的热烈、壮美。

四、飞蛾的爱情

  每当夏日的夜晚降临,无边黑暗中偶然而起的火苗,不管它的光芒多么微弱,总会吸引无数追逐光明的飞蛾前赴后继,九死不悔。爱情面前的费雯?丽,就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样,专情,执著,努力燃烧自己,直至化骨成灰也痴心不改。这份热烈幻化成哀愁的灰幕,笼罩了这个传奇女子整整一生。
  上世纪30年代初,初入戏剧界的费雯在一次观赏话剧《皇家剧场》时,深深的被主角劳伦斯?奥立弗英俊的外表和精湛的演技吸引,从此开始了贯穿她一生的爱的寻求。同为戏剧天才的二人结识之后惺惺相惜,很快坠入爱河,出双如对,成为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1940年,在满足结婚条件的时刻到来时,二人甚至连一分钟都不愿耽搁,就在一片漆黑的午夜时分举行了婚礼。
  在奥立弗身上,费雯倾注了一生的热情。在她心中,奥立弗是她存在的价值所在,不仅是生活中同呼吸共命运的爱人,也是艺术上追寻的榜样和良师益友(尽管费雯有着不输与劳伦斯的才华和成就)。两人在艺术上互相帮助,精诚合作,辗转各国,在艺术的天空如比翼之鸟,共同翱翔;在生活中,爱意殷殷,举案齐眉。只存在于童话里的爱情传说在他们身上成为现实。
  但生活中充满了未知数。劳伦斯在戏剧界的崇高地位,对费雯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她深恐自己无法配得上丈夫,以十二万分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而代价是她肉体和精神的健康。在风华正茂的青年时代,费雯就曾多次出现过演出之后被担架抬回家中的情况。第二次世界大战对精神的巨大刺激和极端影响精神的舞台演出,使得费雯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逐渐年老的劳伦斯失去了呵护妻子的耐心。终于,在十数年的美满婚姻之后,一九五七年,随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年轻女演员的出现,劳伦斯提出离婚。
  无人知道在接到劳伦斯要求离婚的电报后,费雯是如何度过第一个长夜的。人们只看到在第二天,费雯平静的对媒体发表了简短的声明,表示理解丈夫的要求,同意离婚。寥寥数语背后,饱含对十七年夫妻生活的回忆和对残酷现实的哀鸣。费雯的精神垮了,生活中从此失去了色彩。
  玫瑰可以凋零,情侣可变陌路,但是一个人心中爱情的火焰却不会因此而熄灭。没有了奥立弗的陪伴,她对劳伦斯的爱却越发深沉。在她英年早逝后,人们在她床头发现的唯一一张照片,依旧是醉人微笑着的劳伦斯爵士。
  为爱情而生,为爱情而死,费雯用自己的血和泪书写了爱情的传奇。

五、温柔的柴郡猫

  猫是费雯最喜欢的动物,是她家中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费雯最著名的角色——郝思嘉,也一直被看作具有猫的特性的人物。而费雯本人也一如郝思嘉,具有猫的温柔,优雅,可爱和乖巧,被朋友们根据她的籍贯取名为“柴郡猫”。她的这些性格特征,使得所有与之交往的朋友,无论是声威赫赫的首相大臣,声望卓著的巨星名伶,还是平凡普通的园丁佣人、贩夫走卒,无不为她巨大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早在她的童年时期,在压抑沉闷的教会学校里,费雯就显露出了与众不同的独特感染力。费雯具有使修女教师和同学们着迷的热情奔放的性格,以及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感。丰富的阅历赋予她一般儿童所不具备的魅力。她很少与同学争执,总是微笑着,天性乐观,能在别人认为糟糕的事情中看到积极的一面。她为人大方而友善,和她在一起,同学们不必假正经,而是可以感到一种少有的放松和舒适。她才智过人,以至于很少有人注意到她是最年幼的。后来也成为著名演员的同学——玛琳?奥沙利文回忆说:“我们经常作一种游戏--如果你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你最希望变成谁呢?我们多数都写——费雯·哈特莱。”
  在费雯成为英语片世界最著名的影星之后,她依旧极为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少有人可以像她那样流畅的说出所有亲密朋友的名字。对自己的朋友,她从不会忘记对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婚礼、首映和庆祝活动的日期。每逢节假日或纪念事件,她总会及时地送上搭配得体的花束。在她卧室的窗前,有一张醒目的大书桌。每天早晨她都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天蓝色的漂亮信纸上认真用力的写十封左右的信。她从不让助手记录口述的信件,也不愿意用打字机打印私人信件,她认为那样做都是不礼貌的。一个个温馨的问候和甜蜜的称呼飞越泰晤士河、英吉利海峡或者辽阔的大西洋,送去了费雯的关心。她分担朋友的快乐,更不忘朋友的忧愁。在朋友生病的时候为他们咨询名医的建议,在他们失落的时候给予支持和鼓舞。费雯的记事簿上,朋友的名单似乎没有尽头。
  费雯具有先进的民主思想。多年以后,很多和她共事过的工作人员还能清楚地回忆到,所有的演员都不会对摄制组的职员们多加注意,只有费雯例外,细心的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并一视同仁的赠送礼物和纪念品。而在去种族歧视严重的南非进行巡演之前,人们考虑最多的不是戏剧本身,而是担心费雯?丽会因为经常抨击种族隔离制度而遭受牢狱之灾。
  费雯一生都是温柔的小猫,即使在身患精神疾病之后也是如此。病情严重时,费雯经常身不由己的辱骂甚至攻击周围的人。但是在恢复清醒之后,她会详细的询问自己对哪些朋友有失礼之处,然后逐一写信致歉。费雯夫妇在英格兰的诺特利乡间别墅始终高朋满座。在宾客们眼中,别墅的女主人费雯永远那么迷人,那么美丽。这种美丽,不仅仅是外表,更来自于她火热的内心。

六、永远的怀念

  佳人已逝,而她的魅力与才华,美丽与哀愁的一生,在无论影迷还是电影人的心中永远鲜活。
  半个世纪来,《乱世佳人》四次公映,每次都能创造新的票房奇迹。即使在1998年的重映中,面对充斥电脑特技的超级大片,费雯迷人的微笑依旧使乱世佳人傲立票房榜前茅。在很多国家,尤其是东方的日本中国,《魂断蓝桥》是影迷心中永恒的爱情经典,更是每个影院在情人节的必备节目。每当电影插曲《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响起,不知道有多少痴男怨女怦然心动,驻足倾听。在历次世界佳片评比中,费雯的《乱世佳人》永远在前十之列,并与《欲望号街车》一样受到电影人的高度推崇。费雯?丽的影片,已经成为电影院校表演专业的必看的观摩材料。
  珠穆朗玛峰下的小女孩已成为远隔一个世纪的剪影,而费雯离开尘世也已是38年前的旧事。时间的河水奔腾不息,无情的披沙拣金,淘尽英雄,而费雯的足迹却深深的烙印于时间的沙床,永不磨灭。
  在影迷心中,费雯?丽已由历史化为传奇,由传奇升华为神话。她永远是完美的郝思嘉,是完美的玛拉,……是完美的费雯?丽。她惊世的美貌与的才华,与群星辉映而毫不逊色。而为了自己的追求——艺术的完美和爱情的真实,如飞蛾扑火一样穷尽一生而无怨无悔的凄美,如一曲华彩,在世间永远流传。
  时光流逝,费雯不朽。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02:48

第一章 巨星升起的前夜



一 喜马拉雅的馈赠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世界交响乐,最强音无疑是由英伦三岛奏响的。当时的英国,综合国力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而在海外,殖民扩张的势头方兴未艾,米字旗插遍全球。从南半球到北半球,从非洲草原到美洲荒漠,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一刻都有阳光洒在英国的统治地,“日不落帝国”因此得名。英国的青年也像自己的国家一样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从原始辽阔的非洲草原,到充满东方神秘的恒河两岸,都有大不列颠的年轻探险者的足迹。本书主人公的父亲欧内斯特•理查德?哈特莱就是众多的探索者之一。
  一九零五年,一个有着刚毅面庞和坚定眼神的青年男子登上了开往印度的英国轮船。跃跃欲试的心在猎猎海风的吹拂下憧憬着充满挑战的未知未来。这个青年名叫欧内斯特•理查德?哈特莱,出生于英格兰布里德林克约克郡一个有教养但是并不富裕的家庭,这次是作为皮克特•卡普曼证券公司的职员远赴印度开展业务的。和大多数英国人的看法一样,在哈特莱眼中,印度是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东方探险地,一个充满刺激的人间天堂。悠久的历史和迥异的民俗风情给印度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对于哈特莱这样一个并非出身名门,需要靠自己奋斗谋生的年轻人来说,印度是实现梦想的机遇之地。
  美往往是由于存在一定的距离才产生的。从梦想的天空坠落到现实的土地,往往会使人大失所望。来到印度加尔各答之后,面对满目的贫穷和瘟疫,遍地的乞丐与垃圾,肮脏落后的社会状况,哈特莱不禁大失所望。但是哈特莱是一个生性乐观的人。在短暂的失落之后,他很快学会了随遇而安,在客观条件的限制下开始寻求可以握到手中的幸福。在社交活动方面,与当地的英国绅士们一样,他有很多的选择——频繁举行的马球赛、棒球赛或者充满刺激让人血脉贲张的赛马。但与众不同的是,他对加尔各答皇家剧院的戏剧表演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每逢有了空闲,就千方百计地前去观赏戏剧,甚至毛遂自荐参加演出。很快,他就因为热忱的态度和一定的表演天赋被吸收为剧院的业余演员。哈特莱的家族没有戏剧表演的背景,但是他表现出了让人惊讶的敏锐艺术嗅觉。在每年都要举行的巡回演出中,他尽情的挥洒自己的才华,赢得了观众的鲜花和掌声,而这些使得他参与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光阴荏苒,六年的时光一晃而过。经过异地生活的历练和丰富的生活经历的潜移默化,哈特莱已经从初到印度时那个刚到蓄须年龄的毛头小伙成长为一个具有成熟男子魅力的翩翩君子。六年里,他的生活可以说得上顺利。在工作上敬业而机敏的哈特莱被吸收为公司股东,从普通职员升为证券经理人。而在他的业余爱好——舞台演出方面,他也从跑龙套的小角色逐渐开始做挑大梁的演出。但是遥远的异乡无论如何比不上可以安眠的故土,一九一一年,哈特莱回到祖国,看望阔别已久的家人。
  对于在家乡的农场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们来说,这个年富力强的青年无疑带有强烈的传奇色彩,而蒸蒸日上的事业更使他成为少女们青睐的对象。很快,一个美丽优雅的淑女走进了他的视野。她的名字叫格特鲁?罗宾森•雅科叶,是一个具有法国和爱尔兰血统的女孩。哈特莱深深的被格特鲁优雅的外表和活泼的性格吸引住了。二人很快就坠入爱河,并于一九一一年金秋举行了婚礼。蜜月之后,格特鲁跟随丈夫来到陌生的印度。面对和过去相比有天壤之别的崭新生活,格特鲁没有抱怨和不满,而是忠实地尽着一个妻子的职责,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与他们熟悉的人们都对他们的和睦生活羡慕不已。
  更大的幸福降临了。一九一三年元旦刚过,他们收到了最珍贵的新年礼物——医生告诉他们,他们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哈特莱夫妇兴奋不已,立即决定搬到一个更舒适的新家,安心等待孩子的降临。经过反复斟酌,出于对印度炎热气候的考虑,他们把新家安在避暑胜地,喜玛拉雅山山麓的小镇大吉岭。房子是向朋友暂借的,设施完备,条件很好。新家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推开窗户就是满眼的绿色,赏心悦目;而山下就是市镇,交通便利。安顿好格特鲁的生活之后,哈特莱返回加尔各答继续工作。漫长的夏季里,远隔千里的伉俪深受相思之苦。
  进入十月,放心不下妻子的哈特莱请了长假来到大吉岭的家中陪伴格特鲁。一九一三年十一月五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落日西斜之时,喜玛拉雅的神灵给哈特莱夫妇送来了慷慨的礼物,一个有着清澈的蓝绿色双眸的卷发天使,后来名满天下的巨星。在孩子出生以前,印度保姆告诉格特鲁,如果在孩子降生之前凝视着窗外的甘成章嘉峰,就会得到神灵的庇佑,孩子就会拥有姣好的面容和幸福的人生。格特鲁深信不疑的照做了。但可惜的是,这个美好的愿望只有前一半得以实现。她的人生是美丽动人的,但却充满了不幸和哀愁。
  哈特莱夫妇为孩子取名为费雯•玛丽•哈特莱。初为父母的哈特莱夫妇对小费雯关怀备至,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新的情趣。
  费雯还没有过自己的一岁生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英国参战。虽然远离本土,哈特莱和当地的英国人还是都进入当地的英军部队。哈特莱担任骑兵军官,训练军马。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费雯已经是一个有着可爱的脸庞,甜美的声音和满头黑色卷发的漂亮小女孩,就如同后来的秀兰•邓波儿一样可爱。此时的哈特莱已经调往顿加罗的驻地。在这里,军人家属组织了一个业余演出队,为军队提供娱乐。哈特莱让费雯也参加了这个演出队。这个简陋的舞台成为了费雯演艺事业的起点。长久经受着爱好表演的父亲的熏陶,并接受着母亲严格的英国传统式教育,费雯虽然仅仅三岁,已经能够落落大方的走到舞台中央,用还十分稚嫩的童音唱歌和朗诵诗歌了。小费雯就像天使一样,赢得了每位军人和军人家属的心。
  尤其受欢迎的一次表演是费雯演唱《小绵羊》。小费雯手持一根长长的牧羊棍,头上带着一个漂亮的花环,鞋子和裙子的下摆上缀满了俏皮的玫瑰花蕾。可爱的形象被人们长久的珍藏在记忆里。
  哈特莱对女儿的天赋大为骄傲,但是格特鲁却为女儿的教育而发愁。为此,她辞退了费雯的印度保姆,请来了一位来自英国的女家庭教师。这位教师来自虔诚的天主教家庭,这样费雯在穆斯林教的环境中依旧可以得到天主教的熏陶和完整的英国式教育。这倒是很符合费雯的愿望。她喜欢读书,只要是适合她理解水平的有吸引力的图书,她总是一口气读完。格特鲁十分欣慰,让费雯陆续接触了安徒生等人的著作。
  战争于一九一八年结束,哈特莱离开部队,重新回到证券公司工作。但是格特鲁认为女儿已经到了应该了解英国的时候了,而且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英国才应该是最终的栖息地。可是哈特莱对这个提议并不喜欢,夫妇的关系甚至因此出现了少有的裂痕。
  最终哈特莱夫妇达成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一九二零年哈特莱会得到一个休假,一家人将回到英国探亲,这次探亲结束之时,费雯要在她的陪伴下留在英国,接受正统的教会教育。
  汽笛鸣响,轮船缓缓地开动了。漫长的海岸渐渐变成了模糊的细线。费雯的印度生活就此结束了。七年的幼年生活中形成的印痕影响了她的一生。在这里,印度的淳朴率直在费雯的性格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也许这就是她终其一生能够为了自己所爱而奋斗不息的激情的来源。
  回到英国之后,格特鲁在必要的探亲访友之后,立即着手安排费雯的入学事宜。小费雯终生难忘入学那天的情景。她牵着妈妈的手,走在伦敦的街道上。与闷热混乱的印度相比,这里清洁而又宁谧,但是费雯却感到了陌生和恐惧。一扇巨大的装有生铁门闩的木门渐渐逼近到面前,费雯不由得抬起头来。黑色的门,冰冷的栏杆让她忐忑。黑门开处,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袍女人走了出来。
  这里是罗伊汉普顿圣心女修学校,这个女人是修道院院长阿士顿•凯斯。费雯突然发现草坪上有一只孤单单的小猫,发出可怜的“喵喵”声。费雯天生喜欢小动物,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就像这只小猫一样孤苦无依呢!费雯飞奔过去把小猫紧紧抱在怀里,低头不语。看着被庄严肃穆的景象吓的泪水涟涟的小女孩,在多年静修中已经养成了沉郁冷静的性格的院长嬷嬷,这时也不由得心中一软。毕竟这个小女孩太小了,其实应该再过两年才达到可以入学的最低年龄。所以她特许费雯把小猫带进宿舍做伴——这是校规所不允许的。
  格特鲁依依不舍得离开了费雯。在伦敦作了短暂停留后,格特鲁回到印度哈特莱身边。轮船把母女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想到自己要一年之后才能见到女儿 ,她不禁感到若有所失。但她认为这种牺牲是值得的,对于女儿的前途来说这是正确的抉择。
  对于费雯来说,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就此结束。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它的主题是压抑和严格。作为一所典型的教会学校,这里的生活是枯燥、克制、沉闷、死板的,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简•爱》的主人公生活的罗沃德慈善寄宿学校。女孩子们即使在洗澡时也不能裸露身体,必须穿着长长的白袍。尤其是寒冷的冬天,浴室里没有暖气,费雯穿着紧贴着身体的又湿又冷的衣服,常常是一边洗澡一边发抖。任何人都不得穿漆皮皮鞋,以防止因为反光而泄露裙子里的内衣。每天临睡前,每个学生都必须把衣服鞋袜折叠的整整齐齐,用白睡衣盖得严严实实,防止私人衣物被窥见。
  学校是如此的一个炼狱,但是小小年纪的费雯已经凭借自己独特的魅力为自己赢得了晴朗的天空。在印度接受的来自母亲的教育中,费雯就被要求:当她接受别人的邀请参加活动时,一定要客随主便,随和有礼;而自己做主人的时候,一定要热情周到,让客人尽兴。总之一句话,自己不能任性或者不听话,而要把使别人高兴放在首位。同学和修女老师们对这个比一般学生小很多的女孩本来就格外关心,更何况她具有这么乖巧可爱的性格呢?
  费雯很快成为在全校最受欢迎的一分子。她的同学,好友,后来也成为电影演员的马琳•欧苏利文对费雯在当时备受青睐的情景记忆犹新——那时,在学校里女孩子经常做一些小游戏,为谁是全校最机智的,谁是最受爱戴的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投票。费雯在“谁是全校最美丽的人”的评选中获得了最多的选票,马琳的得票数居次。得知这个结果之后,马琳哭了一整天,但不是因为屈居第二,而是因为自己的相貌被认为是仅次于费雯而感到喜出望外。在她眼中,费雯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子。
  早年的异国生活赋予她让人着迷的热情奔放的性格,以及与众不同的成熟感。她总是彬彬有礼,用极充沛的精力耐心的聆听同学们的心事,并给予体贴的附和。每当父亲寄来成箱的糖果点心,费雯会慷慨地和其他同学一起分享。她有独特的审美眼光,在能够换上日常的衣服时,总是会搭配和衣裙相配的首饰和丝巾。这让她成为同学们效仿的对象,大家都乐于试戴费雯的首饰,而她也十分大方,当某个女孩子对她的东西表示十分欣赏的时候,她往往会认真地说:“啊,如果你当真喜欢,你就收起来自己用吧。”在众人眼中,她是一只可爱温顺的小猫。
但是如果费雯的母亲有女儿那样的敏感,她就会从女儿一封封幼稚的来信中看出,用天主教的教育把女儿塑造成一个温良贤淑惟命是从的淑女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她曾经给父亲写信,说希望跟他一起登台演出。后来的很多信中她多次央求把她带回印度。
  在表面上的优雅和温柔之下,费雯拥有独特的个性和气质。费雯似乎很恭顺,乐于遵从学校的清规戒律,但是她没有被改造,只不过是接受了现实。她对与宗教有关的几门课程并不感兴趣,而对艺术类的课程,如钢琴,小提琴,舞蹈尤其是话剧课兴致勃勃。她的气质与同伴迥异,经常做与众不同的事情。她会长久的坐在水池边,看着荡漾的碧波出神。当被问到为什么不和其他姑娘一起,她会说:“我在看水中的树影。这简直是美妙的芭蕾舞!”她善于向朋友讲述精彩的故事,故事里有着奇特体香的东方公主和传奇的情节,把听众牢牢吸引住。她富于浪漫的幻想,而且这种幻想日益和戏剧联系起来。
  在马琳•欧苏利文的回忆中可以看到在少女费雯的心中,戏剧艺术的种子在继续萌发。在一次交谈中,二人谈到自己的理想。欧苏利文说:“当我离开学校以后,我希望能飞行,”当时飞机刚刚被发明不久,颇具吸引力,“我要成为一个飞行员。”而费雯则对自己的未来作出了明晰的预测:“我要做一个演员,一个伟大的演员。”
  这些话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在学校每年举行的业余戏剧演出中,费雯已经扮演过几个小角色,还在《仲夏夜之梦》中扮演主要角色裁缝斯塔夫林。
在学校的几年里,母亲格特鲁每年夏天会回英国一次,而父亲每隔一年才会来看望费雯一次。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来说,这一切必然会带来无数难耐的时光。费雯把这些时间交给了图书馆。她喜欢读书,修女们也破例允许她自由使用图书馆的珍藏。除了父母回来的日子,其余的假期,费雯都自愿留在学校看书。她依然爱读安徒生的童话,但是现在更爱看狄更斯和莎士比亚的名著。而当父母同时回到英国之后,一家人会充分利用这短暂的相聚时光,到爱尔兰西部风景秀美的康沃马拉度假。在那里费雯可以摆脱学校的种种桎梏,悠闲自得的看着父亲聚精会神地钓鲑鱼,在河边的草地上追逐蝴蝶和蜻蜓。
  仿佛是突然之间,费雯十三岁了。她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而是一个身材窈窕,容貌俊美,娇憨直率并且在艺术的熏陶下拥有迷人气质的热情少女了。格特鲁和哈特莱就在此时决定回到英国定居。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教会学校已经不再适合费雯这样性格的女孩。此时的哈特莱夫妇已经在印度的工作生涯中赚到了足够应付以后生活的钱,所以决定享受今后的生活。第一项计划就是全家做一次欧洲大陆的旅行。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30

二 少女的懵懂

一九二七年七月七日,费雯一家的欧洲旅行开始了。今后的四年,费雯漫游了欧洲数国,在感受异国风情的同时,增长了人生阅历,并断断续续的在所到的城市接受教育。丰富多彩的经历和各种多样各具特色的教育,开阔了费雯的视野,增长了她的智慧,赋予她优雅的举止和落落大方的风度,未来的巨星就在潜移默化中开始发散最初的光彩。
  费雯一家从英格兰出发,第一站是隔海相望的迪纳尔。正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作为避暑胜地的第纳尔,用湛蓝的海水、洁白细腻的沙滩和古色古香的哥特式建筑使费雯享受到了自进入教会学校以来最舒适的一段放松的生活。费雯经常蜷腿坐在沙滩上,凝视着蔚蓝色的海面,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缓缓流过。
  在第纳尔的私人别墅抽着雪茄的哈特莱注意到了女儿在当地男孩子中受到的欢迎并为此感到自豪,而格特鲁则为女儿养成的良好生活习惯而感到欣慰。费雯的房间总是干净整齐,服装饰品总是井井有条。在待人接物方面,她谦和有礼,有约会时从不迟到。费雯的智慧和交际能力让母亲赞不绝口。
  夏季结束,哈特莱夫妇为女儿的教育作出了规划,在夫妇二人奔赴巴黎之前把她送到第纳尔当地的一所教会学校。但是费雯性格中不受拘束的一面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几个月的自由生活而越发明显,她对教会的规章制度已经厌倦了,频繁写信央求父母把她接到巴黎。第二个暑假来临之际,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浪漫的巴黎。但是入学季节到来之时,她不得不再次进入一所教会学校。学校位于和法国隔海相望的意大利里维埃拉。格特鲁作出这样的安排是考虑到女儿的法文已经很好,到意大利学校就读可以顺便掌握意大利语。但将近十五岁的费雯早已不是当初懵懂的小女孩了,她对学校里修女之间那种维多利亚时代的虚伪死板和假正经的作风已经可以觉察到,并且对此十分厌恶。天主教的圣洁印象也逐渐开始改变,因为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学校的修女和邻近教堂的神父有暧昧的关系。在校长寄来的家长信里,费雯变成了一个叛逆的调皮鬼。在信中夹着一张没收的纸条,上面写着“院长嬷嬷是一只……”,旁边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猫。哈特莱感到颇为有趣,而格特鲁深感不安。
  暑假结束之后,在费雯的大力游说下,格特鲁同意给女儿换个环境,在巴黎附近的一所学校为费雯办理了入学手续。在这里绯闻遇到了来自法兰西喜剧院的女演员安徒安,跟她学习并到剧院观赏演出。但是仅仅过了一个学期,格特鲁就匆忙的把她带走了——因为有位朋友说在剧场看到了浓妆艳抹的费雯。对于来自保守的典型英国家庭的格特鲁来说,巴黎的浪漫情调实在有伤风化。
  不过费雯还算幸运,接下来考入的位于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麓的学校的自由倾向不亚于巴黎的那所。在此期间她的法语和意大利语更加纯熟了,与此同时,音乐胜地,奥地利塞尔兹堡的艺术汇演和音乐之都维也纳的歌剧也促进了她性格的形成,她对戏剧的热爱也增加了。
  一九三一年底,费雯的学业告一段落,母亲陪同她在慕尼黑做了十天的旅行以示庆祝。可是母亲提出结束旅程时,尽管终于可以回家了,费雯却不太情愿,因为每晚必看的瓦格纳的歌剧让她陶醉。这也是格特鲁感到难以理解的:教养良好的女儿在剧院却会把一切置之度外,完全入戏,或者哈哈大笑或者泪水涟涟,而且尖刻的反驳母亲针对演出作出的讽刺性意见。
  哈特莱和费雯对戏剧艺术表现出了天生的喜爱,这让格特鲁一直不能释怀,因为那似乎不是上流社会的行当。因此回到英国之后费雯提出的要求让她大为震怒:女儿坚定的表示要进入英国皇家戏剧艺术学院学习。
  从一定程度来说,费雯的决定无疑受到了马琳•奥沙利文的影响。这位阔别多年的圣心学校的好友,现在已经是好莱坞一位小有名气的电影演员了。也许从马琳身上,费雯看到自己当初成为演员的愿望并非没有希望实现的。
  格特鲁带费雯返回英国之后,暂时在伦敦附近的乡村泰冒弗租下一幢房子,准备在此过冬。格特鲁以为费雯会喜欢轻松的乡村生活,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因为费雯热切的期待着能早日进入戏剧艺术学院学习。专门为费雯举行的小型毕业舞会也让一向喜欢热闹的费雯提不起兴致。哈特莱夫妇询问过费雯是不是需要到印度过一阵子,但是费雯的心中只有戏剧学校的位置了。在哈特莱的支持下,格特鲁没有长久的坚持自己的意见,费雯去学习表演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当时是一九三二年的二月,费雯将在五月一日,第二个学期开始的时候入学。就在焦急地等待中,一个风度翩翩的成熟男子进入了费雯的生活。
  这个吸引了费雯注意力的男人叫赫伯特•利•霍尔曼,当时已经三十一岁,是伦敦的一名律师。他算不上英俊,厚厚的嘴唇,突出的眼睛,脸上总是一副窘迫的表情。但是,他无疑是聪慧的,有成功的事业,而且举止得体,温文尔雅,辐射着成熟男子独有的魅力。有这样一位男子甘愿拜倒在自己裙下,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作为律师的霍尔曼是讲究实际效果的,在邂逅费雯的第二天,他们就在一起跳舞了。二人相谈甚欢,并且约定了以后的联系方式。以后几次的交往都留下了愉快地回忆,很快费雯就发现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子占据了。
但是认识到这一点的不仅仅是费雯,还有她的母亲。格特鲁感到女儿和男友的交往的发展太过迅速,她警告女儿,爱情不能仅仅靠一见钟情,必须通过深入的了解。但是此时的费雯也许已经没有冷静的心态去考虑母亲的话了。因此格特鲁以帮助费雯作入学准备为由,陪同费雯一起来到伦敦,在康沃尔花园租下了一栋小楼。
  此后的几个月里,费雯一方面抓紧时间准备功课,一方面和霍尔曼通过书信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入学考试于四月份举行,费雯的题目是演出《竞争者》中李迪亚的爱情场面。主考官坚尼斯•班斯公爵对她的印象很好。费雯的莎士比亚课老师也认为她很有天赋,尽管他同时也指出对于舞台表演来说,费雯的嗓音稍嫌尖细和单薄。
  在入学之后的日子里,费雯尽量妥善的安排好学习和恋爱的关系。只要是霍尔曼相约,她都尽量配合,即便之后要回家复习功课到深夜。费雯担心霍尔曼对演员这个职业有成见,所以尽量避免和他谈这个问题。但是这样做只不过是推迟了必然的分歧而没有避免它。霍尔曼一直认为她对戏剧只不过是普通的爱好而已,并不存在使费雯把表演作为终身职业的热情,戏剧学校的学习也只不过是她走向社会之前的预科学校而已。费雯的外表和性格使他深深陶醉,但是他忽略了这个纤弱的女孩具有的坚定的决心和勃勃野心,他们将来的矛盾是早就埋下了伏笔的——因为二人并没有深入的了解。多年以后,霍尔曼回忆道:“虽然不存在比费雯更加迷人的姑娘,但是当时我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志向或者使她一举成名的素质。当她成名时,我深感意外。”除此之外,二人也没有共同的爱好。对霍尔曼来说,剧院的椅子从来都是一种煎熬,而对于费雯来说,律师事务所繁冗的公务和千奇百怪的案件也是令人头痛的。
  但这是后话。当时的霍尔曼和费雯完全沉浸在爱情的氛围中,只看到对方的优点,并且在没有深入了解到各自乐章之间的不和谐音符之前就谈婚论嫁了。
  费雯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也明白稳重的霍尔曼总有一天会向自己求婚。果然,一个月之后,一枚价值三十五英镑的绿宝石戒指被霍尔曼购来送给费雯。虽然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刻到来时费雯还是喜出望外。格特鲁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草率。她暗示自己的女儿,作为天主教徒,婚约是要坚守一生的,应该仔细考虑。但是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费雯认为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日,费雯和霍尔曼在西班牙广场圣詹姆斯罗马天主教堂举行了婚礼。费雯身着一袭简洁的白缎长裙,头发梳向脑后,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朱丽叶帽,在伴娘们粉红色灯笼袖缎裙的衬托下显得圣洁美丽。因为激动和紧张,费雯脸色苍白,行动中透出一股紧张,观礼的人们觉得她似乎还不到十九岁。在和霍尔曼并肩前行的时候,她的目光与其说是一个爱着丈夫的妻子,还不如说是一个顺从的孩子。二人交换了誓词,神父宣布他们结为夫妇。从此刻开始,费雯•玛丽•哈特莱小姐就变成了霍尔曼夫人了。
  蜜月的生活总是愉快的,费雯夫妇自然也不例外。三周的时间里,二人拜会老友,在保加利亚的崇山峻岭间观光游览,费雯为自己的新身份感到由衷的兴奋和骄傲。结束旅行之后,费雯和霍尔曼回到了圣约翰林地爱尔大院中利的家中。新的生活开始了。家务有保姆操持,但是霍尔曼仍然坚持费雯从皇家戏剧艺术学院退学。但是费雯的个性和一个全职太太的要求相差甚远。她性格中火热的一面要求她生活中的每一分钟都有充实的内容,而不是像十八世纪英国小说中那些老妇人一样,抱着只猫坐在壁炉前打瞌睡。尽管房子很舒适,生活很安逸,但是费雯却逐渐感到这样的生活是如此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来。蜜月归来之后的第十天,费雯就提出了让霍尔曼头痛的要求——她想重返皇家戏剧艺术学院。
  霍尔曼到这时才意识到,费雯学习戏剧并非头脑发热的一时冲动,而是一种执着的追求,他对此大惊失色,表示了激烈的反对。但是费雯的执着与倔强比允许她去学习带来的麻烦更让霍尔曼头痛,最终他同意让费雯进入法国著名女演员埃利斯•伽什的班级。
  费雯就像飞出牢笼的小鸟一样兴奋,以最大的热忱投入到学习之中。但是很快,新的问题迎面而来——她怀孕了。但是费雯坚持到这学期的结束,并在六月参加了结业演出,在肖伯纳的戏剧《圣女贞德》里的一个角色。但是纤小的费雯找不到合适的盔甲,在松松垮垮的盔甲里,费雯不得不用纸团塞住脚尖,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脚尖顶得不是地方,鞋尖向上翘起,就像一个小丑。这是一场不成功的演出。毕业之后,费雯开始为分娩做准备,离开了自己的理想——但只是暂时离开。费雯和丈夫找到了一所不错的新房子,并用别具慧眼的审美观把它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宫殿。
  一九三三年十月十二日,费雯生下了女儿,取名为苏珊娜•霍尔曼。当时的费雯距离二十岁还有三个礼拜,因此生产并不顺利,母女俩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星期才回到家中。费雯对孩子的到来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对这个孩子的仓促到来似乎也不是特别欢迎。在费雯当天的日记里只有这样一句简单的记录:“生了个女孩。”
  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霍尔曼满意地看到费雯安心待在家里,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但这只是表象,只不过是费雯找到了可以短暂释放自己能量的途径。随着和新朋友的逐渐熟识,费雯开始举行晚会,每次都进行到很晚。迎来送往之中,费雯总算有事可干了。虽然霍尔曼不喜欢这么频繁的社交活动,但显而易见,良好的人际关系是有助于他的事业的,所以他对妻子的活动并不干涉。霍尔曼夫妇被朋友们称为“迷人的费雯•霍尔曼和她可爱的丈夫”。霍尔曼发现这些社交活动对妻子的心情有很大的改善作用,所以当有朋友提议费雯去为一家广告公司为香烟拍摄广告照片时,他欣然应允了。不过如果他知道这个广告的后果时,他也许就不会答应了——一位朋友注意到了广告上充满魅力的费雯,表示可以让费雯在一部影片中担任一个小角色。而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正是费雯伟大的演艺之路的正式开端。
  在此之前,霍尔曼已经计划作一次乘游艇漫游波罗的海的旅行,而且一切准备就绪。霍尔曼得知此事后,认为这个每天只有三十先令片酬、不能称之为角色的“角色”,根本不应该阻碍他们的旅行计划。由于制片厂的通知还没有正式下达,所以费雯按照原计划和霍尔曼一起在戈登堡上船,路经奥尔胡斯,埃尔西诺尔,抵达哥本哈根。那里,一封电报正静悄悄的等待着费雯,等待着为未来的巨星发出第一支橄榄枝。
  霍尔曼低估了妻子的热忱。得到通知的费雯喜出望外,决定立即返回伦敦,霍尔曼的阻拦注定是徒劳的。最终夫妇二人不欢而散,他不得不独自一人继续旅程。
  返回伦敦的费雯被通知说他的镜头要推迟拍摄,就到朋友家中小住了几日。在此期间,霍尔曼经过反复考虑,打电话给费雯说,一味要求她守在家里是不合理的,费雯在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不妨去玩玩票。但是费雯的理想绝不是玩票而已。暑热还未退尽,但是费雯等待的心情并不急迫。也许面对这个小小的机会,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未来即将有伟大的转折出现,这个小角色是一切的开始,而且仅仅是一个开始。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31

三 初露锋芒

这部费雯参与拍摄的首部影片叫《欣欣向荣》。影片本身的价值不大,只不过是当时的制片厂为了完成拍片定额而制作的快餐式电影(由于好莱坞的电影产业已经颇具声势,开始占领世界市场,所以为了保护本国的电影业的发展,英国文化部门规定每个制片厂每年必须拍摄一定数量以上的电影)。电影的主演是希思丽•柯奈芝,费雯的角色不过是一群女学生里的普通一员,在起初的计划里甚至连一句台词都没有。但是在三个星期的拍摄中,费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投入了异乎寻常的热情。
  每天清晨五点多,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费雯就起床了。在九月阴冷的秋风中,她裹着毛毯打着哆嗦悄悄的泡茶做饭——因为全家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匆忙的用过早餐,因为寒冷,她不得不在炉灶之前更衣。然后,费雯把给霍尔曼的纸条放在梳妆台上,上面写着洗好的衣服放在哪里等诸如此类的提醒霍尔曼的话,然后驾驶着只有两个座位的小车穿过还没有一个行人的寂静街道,在六点半之前到达谢博德林地酸橙果园中的拍摄现场。到了片场,她立即换上女学生的白色夏装。虽然要靠挤在电炉前取暖,但费雯却兴奋异常。只要有机会她就缠着摄影师请教电影创作的特点,并且用心揣摩。导演注意到了这个勤奋的可爱女孩,给费雯改动了戏份。费雯从一个出现在一群女学生中间的群众演员,变成了一个配角。在一场戏中,她在寝室里向女友吐了吐舌头;在另一场戏中甚至有了一句台词:“如果您不当校长,下学期我就不来了!”
  即使是最强烈的信念也需要周围人的支持,而费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恰恰相反,霍尔曼虽然对妻子从来不接受片场同事一起外出游玩的邀请而是按时回家吃饭感到满意,但是他仍然认为妻子的举动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总是投之以冷嘲热讽。
  可是费雯是如此投入,就连制片厂的决策者们也不得不相信她的打算是郑重其事的。在一次接受采访时,有位记者从一开始就开玩笑的问费雯,她来拍电影是为了赚点零花钱还是喜欢凑热闹?(当时在电影中露脸是上流社会的一种时髦)相对于其他年轻的太太们,她的回答尖锐的让人吃惊。她很鲜明的表态说自己决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拍摄电影是一项严肃的工作,她从不曾认为演员的工作是一种消遣。
  充实的拍摄工作结束了,生活又恢复了老样子。家庭生活也许是幸福的,霍尔曼和自己相敬如宾,从来不曾有过争执。收入稳定,阖家平安。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也许一个普通的英国主妇就要诞生了。但是这个女孩不是普通人,她是费雯。丈夫是合格的,但是费雯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他们并不了解。每分钟每小时都是那么沉闷平淡,没有激情的碰撞,没有心贴心的交流。三周演员生活带来的那些激动人心的感受让她萌生了无限的渴望。曾经休眠的梦想终于被激活,并且开始无法遏制的生长。
  机遇只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他们不仅做好了准备,而且还会去主动争取机会。费雯在朋友贝瑞•山姆森的建议下,决定向制片厂的决策者们毛遂自荐。而在当时的英国,有能力签下一批后备演员加以系统培训的,只有亚历山大•柯达。
  亚历山大•柯达来自匈牙利,在布达佩斯度过了他的少年和青年时代。寒冷的东欧生活赋予他威风凛凛的气势和洒脱的风度。他具有敏锐的商业洞察力。一九一四年,还在匈牙利的柯达年仅二十一岁,就对电影这一新生事物产生浓厚兴趣并意识到它的潜力,拍摄了他的第一部电影。此后很快建立起自己的制片公司,从此成为专业制片人,开始过上豪华的生活。
  但是数年后时局发生了巨变,给予柯达支持和尊重的共产党政权被它的敌人——何塞将军的政权取代,白色恐怖笼罩匈牙利,环境对知识分子和犹太人尤为严苛。不幸的是,柯达既是知识分子又是犹太人,正是典型的被打击对象。他在匈牙利的电影王国随之崩溃。柯达仓皇逃往奥地利维也纳,重建自己的制片厂。
此后在十余年的时间里,柯达辗转柏林,好莱坞,巴黎,最后来到伦敦。在伦敦西区住宅区建立了庞大的伦敦电影制片厂。不久之后摄制的《亨利八世秘史》获得了巨大成功,使英国 电影第一次打入国际市场。柯达获得了崇高的国际威望,也成为英国电影界最重要的人物。经他之手培养出众多的国际明星,比如凭借《呼啸山庄》留名的梅尔•奥白伦等。因此,如果要想在英国电影界获得机会,最便捷的途径就是获得柯达的认可。
  贝瑞•山姆森把费雯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经纪人约翰•格莱顿。格莱顿对山姆森口中“天赋非凡,才貌出众”的费雯很感兴趣,很快安排了和费雯的会面。
费雯对这次会面很重视,精心修饰了一番。宽边荷叶帽衬托着俏丽面庞的费雯给格莱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希望费雯能把自己的名字改的更上口。建议费雯改名为埃普尔•莫恩(April Moon,四月之月)。值得庆幸的是费雯没有同意这个花哨的名字,而是采纳了山姆森的建议,用丈夫的名字代替了自己的姓,更名为费雯•丽(Vivien•Leigh)此后她一直采用这个名字。
  格莱顿成为费雯•丽的经纪人之后,积极为她寻找机会。一连几个星期,费雯•丽在格莱顿的陪同下在伦敦的枫叶、丽池和莎沃格尔这样的一流餐厅出入。每次出现,费雯•丽都以不同的衣着打扮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格莱顿相信这样可以创造机会让瓦托街的巨子,英国电影工业的决策者们注意到费雯。这个小小的计谋卓有成效。很快,柯达的工作室打来电话,要会见费雯•丽。格莱顿自然是立即答应下来。
  这是一次并不太愉快的会面。费雯•丽满怀憧憬而来,但柯达的反应并不热烈。在一些简单的询问之后,柯达认为虽然费雯•丽是优雅美丽的,但是并不具备成为大明星的特质——那就是气质上的某种特别之处。要么放荡诱人,要么高贵非凡。他认为费雯•丽并不具备这种先决条件。
  费雯•丽和格莱顿都很失望,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死心。他们积极寻求其他的途径去开拓费雯•丽的演艺事业。不久,在格莱顿的努力下,费雯•丽先后在电影《乡村广场》和《君子协定》中担任女主角。这两部片子同样是不值一提的为凑足排片最低限额而拍摄的速成影片,费雯•丽得到的报酬也是和她的敬业精神不成正比的。但是通过这两部影片费雯•丽锻炼了自己的表演技巧,获得了丰富的经验。此后在合拍影片的男主角的推荐下,她得以在伦敦西区的舞台上扮演自己第一个正式的舞台角色——《绿色的绶带》中的一个肤浅女子。也许这出戏在戏剧史上只是一闪而过,但费雯•丽却从中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上了报纸,而且评价还不错——《泰晤士报》的剧评人查理•摩根写道:“虽然这出戏的内容缺乏内涵,但是费雯•丽小姐的演出准确而迷人。”
  费雯•丽在舞台上取得突破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著名制片人,导演西德尼•卡罗尔正准备把作家埃史利•杜克斯编译的《贞洁的面纱》搬上伦敦大使剧院的舞台。
  《贞洁的面纱》原作是德国作家德•狄德罗的短篇小说《阿尔希侯爵夫人》,被本国的剧作家改编成剧本。以剧作《灾难深重的人》成名的埃史利•杜克斯把它翻译成英文。剧本引起了西德尼•卡罗尔的兴趣,积极为该剧物色演员。几个主要角色都已到位,只剩下女主角汉丽艾塔的扮演者还没有着落。卡罗尔不得不向朋友奥布里•布莱克伯恩寻求帮助。当布莱克伯恩得知这个角色的扮演者不一定非得是经验丰富,但一定要美艳动人时,曾经在格莱顿的宴会上邂逅过费雯•丽的他即刻想到了费雯•丽。
  费雯•丽很快就参加了试演。她在空旷的舞台上作了第一次简单的朗诵后,卡罗尔立即通知费雯•丽:“第一次排练将在下周二在凤凰剧院举行。”很显然,敏锐的卡罗尔意识到,费雯•丽将对这出戏做出远大于一个美丽花瓶的贡献。那么轻松?费雯•丽不禁感到有点意外。这次,费雯•丽没有预料到自己将从这出戏剧中得到多大的助益,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最初的排练中,导演和卡罗尔都稍微为费雯•丽的缺乏演出经验而担忧。但几天之后,卡罗尔就完全放心了。这个新学生在掌握节奏,动作,语调等方面都有着极高的悟性,派来年还没有结束,所有的演职人员都不再怀疑费雯•丽能够成功应付这个角色了。
  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五日的夜晚,天气还很寒冷,但是演出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观众把大使剧院的礼堂挤得水泄不通。后台的费雯•丽坐立不安,既激动又忐忑。直到报幕的女孩进来报告:“丽小姐,该您上场了!”
  不妨听听传记《奥立弗夫妇》作者巴克对这次演出的讲述:“在伦敦西区的剧院首次登台的无名女演员,势必要在观众的好感和成见之间取得平衡。初次登台会促使人们满怀希望,女演员不应辜负这种希望。她应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而费雯•丽恰恰做到了这一点。多亏有她,《贞洁的面纱》的首场演出成为戏剧生活的一个重大事件,任何一位目睹者都忘不了这次演出。”
  费雯•丽的个人魅力在这次演出中得到了尽情展现。她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潇洒自如的风度,甜美的嗓音抑扬顿挫,具有催眠般的魔力。费雯•丽用她优雅而活泼的迷人气质征服了台下的观众。尽管她声音略微柔弱,有的动作缺少老演员的准确性和协调性,但是在费雯•丽光环的笼罩下,观众忘记了这些不足。演出结束时,观众的喝彩声和掌声汇成了一片宽阔的海洋,淹没了费雯•丽,她从未有过如此幸福的感觉。有观众称:“自二十年代初梅吉•阿尔巴内塞初次登台以来,还不曾有过如此前程远大的女演员。”
  第二天清晨,整个伦敦还在沉睡,费雯•丽和霍尔曼还在乘车回家的路上,满是赞誉之词的各大报纸就已经分发到都市的每一个角落。费雯•丽的演出使得当天的其他新闻黯然失色。“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女演员征服了伦敦”,“费雯•丽在新剧中大放异彩”……诸如此类的标题让费雯•丽感到无比的鼓舞。
  但是让费雯•丽更为兴奋的是,一个更大的机遇降临到面前——因为昨晚在台下被费雯•丽吸引的观众中,包括英国电影业的巨头,已经和她交过手的亚历山大•柯达。
  十五日晚,柯达设宴招待来访的好莱坞同行,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的约瑟夫•星克和联美公司的驻英代表莫莱•西尔弗斯通等。随着有声片的大行其道,英国的剧院逐渐成为好莱坞影人发掘新人才的场所,对于当天刚上演的新剧《贞洁的面纱》,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虽然他们入席很晚,但是自从他们发现费雯•丽之后,他们就一直安坐不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费雯•丽。她的演出透射出笼罩全场的吸引力,这些见惯了大世面的巨头也为之折服。谢幕的时候,几个人都有着同样的念头——抢在同行者之前把这颗新星招至麾下。一行数人径自走上后台,柯达作了为双方作了介绍,并且第一个提出签约的要求。随后星克也伸出了橄榄枝。也许他们希望出现一种感激涕零的表态和羞涩的阿谀奉承,但是他沮丧的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演员有着冷静的头脑和贵族式的自尊。费雯•丽有分寸的表示感谢,但同时提出要与自己的经纪人和丈夫——他是一位律师——商量一下。很显然这个女孩子不是任人宰割的温顺羔羊。作为老手的柯达不动声色,彬彬有礼的邀请费雯•丽第二天到他的办公室详谈。
  代替费雯•丽丽与柯达交锋的是忠心耿耿的格莱顿。两个谈判桌上的老手,展开了绵里藏针式的太极拳。格莱顿用满是赞誉之词的厚厚一叠报纸和来自美国制片公司的邀约意向作为筹码,而柯达尖锐地指出剧评往往委婉其辞,并不一定完全代表演员的水平。然后野心勃勃柯达提出签订一纸时间长达五年的合同,格莱顿表示对费雯•丽丽是否愿意长时间把舞台生涯放在次要位置无法确定,从而提出更高的价码。最后经过艰苦的谈判,双方终于达成协议,柯达享有费雯•丽五年的专有权,年薪一千三百英镑,再加上五百英镑的专有费。
  随后伦敦影业公司发布了如下消息:亚历山大•柯达先生向费雯•丽小姐出价五万英镑,签订合同。
  得到消息的费雯•丽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也许她还没有预见到自己将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员之一,但是她却可以肯定,一切将有所不同,很大的不同。崭新的生活场景已经展现在她的面前。
  费雯•丽显然还不能完全适应签约演员的生活。柯达签下了和费雯•丽的合同,享有对费雯•丽的第一使用权,也就是说,除非争得了柯达的同意,费雯•丽蛇呢面事情都不能做,无论是舞台演出还是拍电影。七个月的沉寂简直让费雯•丽发疯,尤其是恰在此时她接到了自己仰慕已久的英国著名演员莱斯利•霍华德来自美国的邀请,希望她到纽约出演莎士比亚名剧《哈姆莱特》中的奥菲利亚。对于一个热衷舞台艺术的人来说,能出演沙翁名剧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干——因为柯达要求她和查尔斯•劳顿合演电影《西兰诺》。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要命的是,随着查尔斯失败的化妆让拍摄这部影片的计划完全泡汤。此时莱斯利已经不得不挑选另外一个演员出演奥菲利亚。费雯•丽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所以在格莱顿来传达柯达新的拍摄计划时,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热情的欢迎。
  这次的任务是史诗片《英伦浩劫》中的第二女主角,伊丽莎白皇后的侍女辛西娅。尽管格莱顿特别指出在爱情故事部分,辛西娅是第一女主角,费雯•丽依旧紧锁双眉,无精打采的随口询问自己的合作者是谁。
  “劳伦斯•奥立弗,著名的演员,闪光的明星!”
  奥立弗,费雯•丽立即为之一振,心跳随之加剧。格莱顿看出了自己的小天使的变化,以为是奥立弗的名气让费雯•丽瞩目,立即滔滔不绝的介绍奥立弗天才的演艺生涯。他没有注意到,费雯•丽情绪变化的原因并非如他所想。奥立弗,已经是费雯•丽的老朋友了,很特别的老朋友。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37

四 劳伦斯。奥立弗

  劳伦斯•奥立弗被公认为20世纪最伟大的莎士比亚戏剧演员,也是屈指可数的优秀电影演员之一。也许只有如此的才华,才配的上凡间精灵一样的费雯•丽。
  1907年5月12日,奥立弗出生在英格兰南部萨尔郡的一个普通牧师家庭。上溯到几代以前,奥立弗的家族是颇为显赫的,远祖乔丹。奥立弗曾经是一位亲王的牧师,因而卷入皇族内部的倾轧,不得不于1866年逃亡到英格兰偏远的小镇。但是到了劳伦斯。奥立弗降临人世的时候,已经是家道中落,十分困窘了。奥立弗还有一个哥哥与一个姐姐,一家人的生活由担任助理牧师的父亲吉拉德。奥立弗艰难的承担着。
  由于父亲的工作性质要求奥立弗一家要不停的从一个教区搬到另外一个教区,所以孩提时代的劳伦斯。奥立弗缺少交朋友的机会。但他也因此学会了自娱自乐。小奥立弗经常披着棉袍和床单在他自己创办的“劳伦斯小教堂”立主持礼拜仪式。也许未来的戏剧才能就是在此时萌芽的。父亲感觉到了儿子的表演天分,在他七岁的时候就为他搭建了一个小舞台。
  到了入学年龄后,奥立弗先后就读于弗朗西斯荷兰教堂附属女子小学,玛格丽特街诸圣小学,以及牛津圣•爱德华学校。那时的学校往往以宗教作为教育重心,而宗教渗透着艺术的成分。奥立弗的戏剧天分因此得以进一步发挥。15岁时他开始正式登上舞台,主演莎士比亚名剧《驯悍记》。1924年,进英国中央语言训练和戏剧学校进修戏剧表演。
  1929年结束课业的奥立弗首次在百老汇登台表演。同年步入影坛。 4年后,奥立弗加入了以专演莎剧而声名卓著的伦敦老维克剧团,这成了他一生的转折点,从此奥立弗步入他表演的黄金时期。到1935年费雯•丽在《皇家剧场》的演出中结识他的时候,奥立弗已经是在舞台上扮演了大约40个角色,并在10多部电影中出现过的英国最有前途的青年男演员了。不过,他也已经是一个拥有了家庭的丈夫,他的妻子是演员吉尔。爱斯蒙德。
  这段罗曼史开始的细节已经难以完整清楚的被发掘,广为流传的传说故事中只有少数几个比较可靠:
  《皇家剧场》在伦敦上演之后,费雯•丽深深的为奥立弗的才华和魅力吸引了:他是那么的年轻英俊而又才华横溢!他深邃的黑色双眸炯炯有神,敞开的白色衬衣露出了坚实的胸膛。他背诵的台词华丽而有气势,如前人描述的风流情人一样从阳台上探着身子……痴迷的费雯•丽竟然一连观看了14遍!一次和女友一起前来观看的过程中,她突然转过头来,脱口而出:“我将来一定会嫁给这个人的!”女友把费雯•丽的这种表现看作一个玩笑:“别说傻话了,要知道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呢!”费雯•丽莞尔一笑,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而坚定的光芒,坚定的重复了一遍:“不要紧,反正总有一天我要嫁给他,走着瞧吧!”然后她又聚精会神的转向舞台。舞台上风度翩翩的王子占据了费雯•丽的整个身心。
  此后,奥立弗的戏剧始终是费雯•丽关注的对象,他的每场新戏费雯•丽都几乎必看。
  费雯•丽对奥立弗的崇拜不是短暂的疯狂,而是长久的缠绵。尽管在《皇家剧场》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见过面,但是费雯•丽的热情依旧。某日,已经涉足戏剧界的费雯•丽在伦敦与戏剧界的朋友约翰•伯克斯特一起吃午餐,恰逢奥立弗与夫人吉尔在一旁就座。看着舞台下的奥立弗,伯克斯特轻蔑的说:“看看没有了胡子的劳伦斯成了怎么一副怪样子!”一向温文尔雅的费雯•丽却大声的抗议起来:“一点也不怪,乔尼!”全餐厅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也许潜意识中,她十分希望以这种形式来吸引偶像的注意。
  奥立弗也渐渐注意到了这颗冉冉升起的戏剧新星。当使费雯•丽一举成名的《贞节的面纱》在圣詹姆斯剧院演出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费雯•丽,深切感受到了费雯•丽对角色细腻的演绎。奥立弗对此十分欣赏。
  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两人之间虽然互相倾慕,但是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在没有客观因素促成二人的相遇之前,他们并没有主动去靠近对方的行动,直到现在亚历山大•柯达提出《英伦浩劫》的拍摄计划。
  听到男主角是劳伦斯•奥立弗的消息,费雯•丽心头立刻掠过难以控制的兴奋。这简直像做梦一样!难道自己即将和最伟大的戏剧天才同场竞技了吗?难道自己就要和白马王子一起演绎缠绵悱恻的爱情场景了吗?费雯•丽几乎是在听到消息的同时就决心接受这个角色,虽然对柯达冷落自己的不满使得费雯•丽只语气平淡的回复道:“请转告柯达先生,我接受这个角色。”
  《英伦浩劫》是一部场面壮丽的浪漫主义作品,是英国的“主旋律”影片。一五八七年西班牙海军称霸世界,国王菲律浦更是以武力实行恐怖统治。但西班牙的暴行面临英国的挑战,伊丽莎白女王鼓舞海员反抗。
  英、西两国在海上争端不断,英格比爵士为好友西军米盖尔爵士所掳并遭处死,米盖尔救走遗孤麦克,麦克暗恋米盖尔之女伊莲娜,伊莲娜之夫为妻设法释放麦克回英国,麦克及时晋见女王千之英国内部叛党名单,女王却感召叛徒,令其带罪立功并身先士卒,与麦克一起挑战西班牙,最终打败不可一世的无敌舰队。电影真正的主角是雄才大略的伊丽莎白女王,而费雯•丽扮演的和麦克相恋的女王侍女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属于柔化战争的过硬主题的一种策略。但是这部影片中,费雯•丽留给人们的印象是最深的。事实证明,经过数部影片的磨砺,一块美玉已经呼之欲出了。虽然这部影片在当时的欧美反响都很好(值得一提的是,这部电影的摄影师是著名华裔摄影黄宗霑),但从整体上来说,这部大制作的影片在英国电影产业中的象征性意义大于它自身的艺术价值。它最大的贡献也许就是促成了费雯•丽和奥立弗的结合。
  在《英伦浩劫》的片场,二人正式见面了。费雯•丽礼节性的恭维道:“很高兴和您共事。”奥立弗轻松的回答:“也许我们会以争吵结束呢。人们在拍电影的过程中往往互相厌烦。”但后来的事实与他的戏言背道而驰。在影片拍摄的14个星期中,费雯•丽的温柔可爱很快就征服了奥立弗。同事们渐渐注意到银幕上的爱情已经延续到银幕之外——他们渐渐养成了两人单独吃午饭的习惯,费雯开始亲昵的称呼奥立弗为拉瑞。 。在这个给人以亲切感的小制片厂,费雯•丽和奥立弗似乎寻找到了家的感觉。《英伦浩劫》无疑是二人感情的催化剂。
  多年以后,费雯•丽对柯达的摄影师保罗•塔鲍里回忆道:“就是在拍摄《英伦浩劫》期间,我和拉瑞相遇而且相爱了。”对于柯达的照顾,费雯•丽表达了感激之情:“他就像我们的父亲,我们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去找他,从他那里出来时,我们总是深信,她给我们解决了问题或者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有一天,我们对他说:‘亚历克斯,我们相爱了,打算结婚。’他笑笑说:‘别傻了,我都知道好几个星期了。’”
  影片拍摄结束了,他们无法再以工作的名义独处。但是感情的火焰已经愈演愈烈,欲罢不能了。奥立弗从来没有见过费雯•丽这样的女人。奥立弗的妻子吉尔冷静、安稳、含蓄,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朋友。而费雯•丽截然不同,她聪明机智、热情奔放,待人体贴周到,谈吐优雅风趣,而且富于女性的同情心。
  电影拍摄结束之后,筋疲力尽的二人倍感失落的分手,按照各自预定的休假计划出发了。也许二人都希望通过与配偶的旅行来缓和这段不合纲常的情感引起的内心激荡。但是一个意外让这种愿望落空了——在最后时刻,霍尔曼因为公事缠身,不能外出,朋友弗鲁恩被邀陪同费雯•丽出行。在旅行的第一站是富于地中海风情的意大利旅游胜地西西里岛,愉快的两天之后,费雯•丽迫不及待的乘车前往昔拉古赛,然后转飞机去往那不勒斯和卡普里。因为在卡普里的吉西桑纳饭店,她将有机会和奥立弗夫妇会面。
  弗鲁恩这样记述了这次会面:
  “拉瑞在大厅的另一端,一边叫着‘亲爱的’,一边疾步迎过来。吉尔喊着类似的话,三个人跑到一起热情拥抱……他们三个人分开之后,费雯•丽和奥立弗同时向我介绍吉尔。我的房间杯安排到奥立弗夫妇一侧,而另一侧就是费雯•丽的房间,三个房间排成一线,有种公用的意味——不必敲门,直进直出,还可以任意使用某个房间。费雯•丽说不用在乎,在她来说,我们都是受欢迎的。我并不对他们的做法感到奇怪,只是觉得这种做法和我当年年轻的时候太不一样了。”
  他没有记录这次同住一个旅馆是否出于巧合。几天后,弗鲁恩、费雯•丽告别奥立弗夫妇前往罗马。但二人的感情通过电话延续。
  在卡普拉的相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是这段时间中连工作的干扰都没有了。费雯•丽在多年以后告诉弗鲁恩,奥立弗和她是在卡普拉明确了双方的爱意的,蒙在真相之上的薄纱终于被揭掉了。
  同时面对费雯•丽和吉尔的奥立弗重新衡量了对两个女人的感情。他明白,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有夫之妇,而自己的妻子是无可挑剔的,更何况吉尔在自己事业正在发展的重要阶段,停顿下来为奥立弗孕育了一个儿子——在《英伦浩劫》拍摄期间出生的塔昆。伤害善良的妻子是不可想象的,但是舍弃给了自己莫大幸福的费雯•丽,也绝无可能。
  对费雯•丽来说,对丈夫的不忠实使她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她对霍尔曼感到深深的内疚,吉尔和塔昆也让她难以直面。但是此时她天性中执著果敢的一面开始显露出来,她坚定了自己对爱情的信心。是的,她可以对丈夫作任何形式的补偿,但是唯独不能以感情为代价。自从她在教会学校感受到宗教的虚伪性一面之后,虽然一直在支持教会的慈善事业,但已经不再作弥撒了。
  这对情人既要避人耳目,又要尽一切可能相会。疯狂的爱情燃烧着,他们彼此对对方的需要即使在公开场合也难以遮掩了。奥立弗是费雯•丽的偶像,她信心的来源,她的良师,她的神。当奥立弗为亚历山大•柯达拍摄纪录片《征服天空》的时候,费雯•丽几乎每天都到片场作陪。
  霍尔曼并没有觉察他的妻子和奥立弗的关系。他并不天真幼稚,但也不是工于心计的人。何况费雯•丽在印度度过的童年和教会学校的生活赋予她温文尔雅的外表和谦虚谨慎的性格。但是费雯•丽和吉尔之间的关系无疑是对立的。作为一个细心的女人,通过从卡普拉之旅归来后的点点滴滴,吉尔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丈夫。但令人不解的是,虽然费雯•丽是拆散她家庭的罪魁祸首,但是吉尔却继续和费雯•丽交往。很显然,她也被费雯•丽吸引住了。
  费雯•丽经常约吉尔吃午餐。吉尔明白费雯•丽是想通过和自己的谈话了解奥立弗的生活细节从而去讨好他,但是费雯•丽的热情使她无法拒绝。费雯•丽取悦吉尔的战役取得了节节胜利,吉尔甚至曾经在奥立弗在家的时候邀请费雯•丽共进晚餐。
  绯闻的主人公经受着道德和爱情的双重煎熬。除此之外,压力还来自周围的亲朋好友。一晚,在一家餐厅,弗鲁恩遇到共进晚餐的奥立弗夫妇和费雯•丽。吃过晚餐,弗鲁恩送费雯•丽回家,之后与费雯•丽进行长谈,要求她不要和奥立弗私奔,至少在一年之内不这样做。痛苦的沉默之后,费雯•丽表示感谢弗鲁恩的好意,但对奥立弗却闭口不谈。最了解孩子的始终是母亲。格特鲁对女儿可能要离婚看得十分严重,甚至超过了对不正当关系的担心。她三番五次的劝导费雯•丽求诸宗教,找牧师告解,但是费雯•丽置若罔闻。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在当时看来很不起眼,但最终却成为费雯•丽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座里程碑。那就是费雯•丽开始阅读美国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女士的畅销小说《飘》。这本书虽然在美国早已是超级畅销书,但在英国却刚发行不久。费雯•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惊心动魄的美国内战让她感到震撼,但最让她着迷的是女主角,那个漂亮、顽强、直率,富于魅力的南方佳人——郝思嘉。费雯•丽甚至为这本书做了不少读书笔记。
  虽然阅读能够让人暂时忘却烦恼,但是毕竟不可能消除困难。尽管格莱顿也积极的为自己的雇主和朋友——费雯•丽——提供了尽可能多的工作机会,安排她出演舞台剧《势在必行》的女主角,但是此时的费雯•丽和奥立弗依旧处于巨大压力之下和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不过就在此时,远赴丹麦演出《哈姆雷特》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五月的一天清晨,整理邮件的费雯•丽被一个老维克剧团——奥立弗从属的剧团——的印章吸引住了。她拆开读道:“丹麦政府非常欢迎您去出演奥菲利亚,当然,剧团也欢迎您来。”
  肖伯纳曾说过:“莎士比亚戏剧的地理是十分富有浪漫色彩的。”《哈姆雷特》的背景爱尔西诺保留着与十六世纪相仿的模样。这里正是老维克剧团在丹麦上《哈姆雷特》的地方。为了更好的借助环境的优势营造故事的背景,老维克剧团的团长丽塔•贝勒斯决定在科隆古堡演出。古堡内有一个中型的鹅卵石场,中央是一个高耸的圣水盆,四周是直棂的窗户,其间均匀的夹杂着一些投下蓝色阴影的塔楼。奥立弗和剧团负责人计划在西边搭建木台,因为那里有一扇门通往城墙,可以在城墙设置更衣室。而庭院至少可以容纳2000人。丹麦当地政府也表示会提供一定的帮助。
  来到爱尔西诺的剧团受到了一次意外的考验。在两天两夜的户外排练中,剧团一直无法拒绝暴风雨的拜访。因为古堡白天要向游人开放,露天排练不得不在大雨中从午夜持续到早晨六点。高潮的场面不是在最后的结局时出现的——耀眼的水银灯下,四十名自愿做群众演员的丹麦士兵们被一阵大风刮出了舞台区,北风鼓起的宽大外套如同风帆一样。
  剧团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不得不决定在旅馆的大厅里进行首场演出。距离演出已经不到12小时,所有的演职员都像上紧了发条的玩具一样忙碌着。
  首演当夜,费雯•丽在房间里穿着奥菲利亚的有着伊丽莎白式长袖和方形衣领的丝绒长袍,一颗悬挂在银色细链下的玻璃钻石在她粉颈上闪闪发光。因为兴奋,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奥菲利亚已经是费雯•丽在舞台上的第六个角色。这些角色和她在电影中的表演一起为她树立了强大的自信。而现在她又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幸福源泉——来自奥立弗的爱情。在这远离故土的异国他乡,没有了那无数双侦查者的眼睛,他们终于可以像当地最伟大的作家安徒生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共处了。
  灯光熄灭,帷幕升起,哈姆雷特对奥菲利亚的致词又何尝不是费雯•丽和奥立弗之间的柔声倾诉:

  您可以怀疑天上的群星不再璀璨;
  您可以怀疑太阳不再移动;
  您可以把真理怀疑成谎言;
  但请您
  永远不要怀疑我的情种。


  虽然这些观众并非全都精通英语,他们还是被感情充沛的演出深深吸引住了。临时更换场地造成的局促没有成为障碍。当最后幕落的时候,观众起立鼓掌欢呼达十分钟之久。第二天,天气转好,剧团回到古堡演出。接下来的五天里,每天两场每场2000张票出售一空。
  爱情的戏剧从台上延伸到台下。剧团的其他成员很容易的就注意到,每个晚上哈姆雷特都和奥菲利亚深情相望。他们在公开的秘密中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他们的身影经常在演出之前就偎依在靠近古炮台的外伸的城墙上一个安谧的角落里。西下的夕阳为他们的身影镀上温柔的金色,海风吹拂起费雯•丽浓密的黑色卷发,奥立弗心甘情愿的无数次为她整理。二人伴着海浪轻拍海岸的声音阅读报纸上对《哈姆雷特》的评论,把中肯的批评和由衷的赞美牢记于心。
  在丹麦的这些日子里,爱情已经成为他们的生活方式了。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在回到伦敦之后就烟消云散,彻底忘却呢?那样无疑是残忍的。可是,他们的关系还有许多选而未决的因素。即使三十年代是开放的年代,婚外情仍然属于不能被接受的事情。他们怎么面对舆论的压力和对事业的影响?他们怎么面对各自配偶的愤怒和指责,以及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引起的愧疚呢?究竟,是像从未遇到过那样分手,还是寻求另外的路途?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39

五 扬帆

  丹麦洁白的沙滩上,费雯•丽和奥立弗留下了永远难忘的深深足迹。回到伦敦后,爱情的萌芽已经成长为茂密的参天大树,二人的生活都已经无法重回过去的轨道了。
  老练的亚历山大柯达想要把费雯•丽和奥立弗的桃色新闻作为新电影的免费宣传手段,立即安排他们在《21天》中饰演一对情侣。之后费雯•丽应邀在英美合作的影片《牛津风云》中与好莱坞明星罗伯特•泰勒合作,出演第二女主角,第一女主角是他阔别多年的好友玛琳•欧苏利文。
  对费雯•丽来说,向霍尔曼解释过去数月发生的一切是十分痛苦的。如果霍尔曼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生活无着,行为不检,粗暴野蛮,冷酷无情……也许事情会简单得多。但是霍尔曼偏偏是如此温柔体贴的一个人,而且为人稳重,对家庭尽职尽责。经过内心痛苦的挣扎,费雯•丽一直是尊重自己的丈夫的,他是自己的兄长、良师,甚至是父辈——但是唯独不是好的丈夫和工作伙伴。她终于意识到,如果勉为其难的维持这样的生活,不光对自己是一种折磨,对不能得到全心全意的爱情的霍尔曼也不公平。在一顿紧张的晚餐后,二人进行了痛苦的谈话,费雯•丽收拾了东西,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度过数年安谧生活的家庭,二人正式分居了。
  霍尔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是作为一个沉稳的成熟男子,他不声不响的忍受着心灵的创伤。在分居的早期,他还寄希望于这只是费雯•丽在发小孩子脾气或者青少年的一时冲动,也许很快就会回心转意。他自尊而冷静的生活着,因为他自问费雯•丽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但是他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们的结合并不是两个成年人冷静的选择,而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对异性的盲目崇拜。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他们在理想和需求方面的不同日益暴露,分裂是迟早的事情。他不愿意承认分手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早在费雯•丽因为主演《贞洁的面纱》而声名鹊起的时候,在排演期间就一直持反对态度的霍尔曼面对妻子的成功毫无喜悦之情。妻子与自己眼中温良娴淑的家庭主妇的形象相去甚远。而在巨大成功的冲击下费雯•丽不经意的一句话——“我希望女儿将来也做演员”就足以让他神经痉挛了。随着费雯•丽工作的日益增多和声望的提升,他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而同样身心疲惫的两人回到家之后却无话可说——因为对彼此的工作既不熟悉,更无兴趣。
  离家之后的费雯•丽发现新的生活方式是如此的令人振奋——在这段时间里,奥立弗与梅尔•奥白伦合拍《某小姐的婚变》,而她则被借出,为米高梅公司工作,拍摄《牛津风云》。每天很早他们就一起赶往制片厂,晚上则愉快的谈论一天的工作,互相分析不足和经验。虽然在一天的繁重工作后二人身心俱疲,但是只要有对方帮助背诵对白,一起研究表演方法,一切疲劳都无影无踪了。费雯•丽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舒展。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终于下决心向彼此的配偶提出离婚。毕竟时间越久,对彼此的伤害越大,长痛不如短痛。但是得到的回复可想而知。霍尔曼表示,除非是万不得已——费雯•丽怀孕之类——的情况出现,他绝对不会同意离婚。吉尔也表示不同意离婚。
  前途一片坎坷,但是他们并不气馁,因为彼此的爱情让他们深信,他们最终一定会走到一起。他们已经到了不可有须臾分离的地步。朋友们发现,即使在公开场合,他们的目光也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一九三八年春季,野心勃勃的希特勒把魔爪伸向奥地利,德奥顺利“合并”。希特勒的欲望显然不会就此得到满足。战争一触即发。但是对于普通人,尤其是身处远离欧洲大陆的英国人,战争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所以在度过一个乏味的寒冷春季之后,费雯•丽和劳伦斯•奥立弗到法国南部度假。新婚的温莎公爵夫妇也在此度假,费雯•丽对爱江山不爱美人、舍弃王位迎娶平民女子的温莎公爵十分尊敬和神往。也许她自身所处的尴尬境地使她需要有这样一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先行者作榜样。
  这对情侣驾驶着一辆具有怀旧色彩的老式汽车横越法国前往目的地里维埃拉。这是一个富有浓厚人文气息的城市,美丽而古老。他们下榻在哥伦布酒店,这里曾经是毕加索等著名画家早年居住过的地方,大堂里因此得以悬挂无数艺术珍品。每天,二人或沿着古城墙散步欣赏风景,或驱车前往不远处的朋友家中小聚,或者在旅馆享受舒适的日光浴。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时间似乎停止了。希特勒的崛起,西班牙的残酷内战以及墨索里尼的叫嚣,都如同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进入七月份后的第一个周末,奥立弗接到了远在伦敦的经纪人的一封电报:
“米高梅公司希望邀请您与费雯•丽小姐和梅尔•奥白伦小姐合演将于九月一日开拍的《呼啸山庄》。是否同意?请速答复。”
  二人商议了许久,还是回电说等到回到伦敦后再作答复。奥立弗几年前曾在好莱坞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当时还是一名新晋演员的他被邀请与电影女皇葛丽泰•嘉宝合演《瑞典女王》,但是嘉宝不喜欢与陌生演员合作,同时也希望提携逐渐失去星光的好友约翰•吉尔古德,因此拒绝了奥立弗。因为这桩旧事,他对来自好莱坞的这种电报再也提不起兴趣。而从费雯•丽的角度来说,她并不满意自己被安排的角色——第二女主角伊莎贝拉。费雯•丽很喜欢小说《呼啸山庄》,认为女主角和自己的性格十分相像,而伊莎贝拉是一个呆板的角色。所以二人决定返回伦敦和前来商谈的导演威廉•惠勒作进一步磋商。
  威廉•惠勒是好莱坞著名导演,除了最为人所知的《罗马假日》,在《呼啸山庄》之前就已经拍摄了脍炙人口的《红衫泪痕》等著名影片。在伦敦,他应邀前往拜访奥立弗和费雯•丽。他一直对奥立弗的含糊态度感到奇怪,因为对于在美国还藉藉无名的劳伦斯•奥立弗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过当他来到费雯•丽与奥立弗的爱巢,见到站在盛开的玫瑰旁迎接他们的费雯•丽之后,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他们就一些电影和戏剧上的问题展开了友善的讨论,谈话的气氛是愉快的。稍后,费雯•丽和奥立弗邀请客人一起观看了刚刚拍竣的《圣马丁小巷》。用意是很明显的,宾主都心知肚明。影片结束之后,惠勒表示费雯•丽是一定有能力完美的演绎女主角凯西,但是他没有权力更换女主角——因为梅尔•奥白伦现在是亚历山大•柯达的未婚妻,作为和米高梅公司合作过程中的条件之一,《呼啸山庄》的女主角只能是奥白伦。而伊莎贝拉这个角色作为费雯•丽开拓美国市场的突破口是十分理想的。不过最终惠勒只能在费雯•丽拒绝出演第二女主角,奥立弗也没有接受男主角的角色的情况下离开了他们的寓所。惠勒很苦恼,因为他和制片人一直认为劳伦斯•奥立弗是扮演西斯克里夫的最理想人选。
  但是威廉•惠勒低估了这二人的相爱程度。奥立弗不愿意孤身一人远赴美国,是因为现在二人同居,承受着来自舆论和双方家人巨大压力,他不忍心留下费雯•丽一人经受这一切。而费雯•丽虽然因为自己不喜欢分派的角色而拒绝了邀请,但是她是绝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干扰奥立弗的事业。费雯•丽极力劝说奥立弗到好莱坞拍电影,说自己在未来的几个月里的演出任务是很繁重的——《塞琳娜•布兰迪斯》,以及老维克剧团的圣诞献礼剧《仲夏夜之梦》——即使奥立弗呆在伦敦,二人也是聚少离多。
  经过费雯•丽和其他朋友的劝说,奥立弗终于决定,在手头的电影《Q型飞机》的拍摄结束之后就飞往好莱坞。十一月五日正好是费雯•丽的二十五岁生日,就在这一天,费雯•丽亲自驾车送奥立弗到南安普顿码头。奥立弗将乘坐诺曼底号邮轮前往美国。
  二人头一次相隔这么远,相思之苦从轮船开走的那一刻就开始折磨这对璧人了。分离期间,信件几乎每天都有,鸿雁为这对情侣在大西洋两岸来回奔忙,传递着彼此的消息。
  奥立弗在好莱坞的日子并不顺利。习惯舞台演出的奥立弗在摄像机面前很不适应。延续了舞台演出的习惯,他坚持浓妆。结果,制片人高德温在看完试片后冲进摄影棚,用他出了名的大嗓门吼道:“这是电影中出现过的最难堪的演员!他会毁掉我!”高傲的奥白伦也不好对付。在拍一个爱情场景时,他们发生了争吵。奥白伦指责奥立弗在读台词的时候把唾沫喷到自己脸上。不久奥立弗有患上了严重的脚癣,很多场景不得不柱着拐杖完成。奥立弗很后悔接受这个角色。他对费雯•丽朝思暮想,同时电影中的表现让他失去了在舞台上拥有的自信。
  与此同时,费雯•丽的生活也不像她对奥立弗说的那样充实,工作并不很多。每当空闲下来的时候,她所有的思绪都飘向遥远的大洋彼岸的美国。她是如此寂寞,以至于面对很多往日和奥立弗在一起时可以忍受的事情时,也不可遏制的心烦意乱。而与此同时格特鲁认为这是一个劝说女儿回心转意的好时机,不时地怂恿她回到小斯丹号普街的霍尔曼身边。对女儿的牵挂和对霍尔曼的内疚开始折磨费雯•丽的神经。她开始抽烟,但是这也不能缓和她的心情,让她能够不做噩梦的睡到天亮。
  必须要到奥立弗身边去!费雯•丽提醒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她一遍又一遍的阅读《飘》,感到故事中的郝思嘉越来越和她自己融为一体。郝思嘉就是她自己,只有她才能演好郝思嘉。如果到好莱坞去,那么既可以和奥立弗小聚,以解相思之苦,同时又能增加得到这个角色的机会。而如果真的得到演出机会呢——他们就可以再一次朝夕相处了!这个一箭双雕的想法让费雯•丽激动不已,尤其是得知劳伦斯•奥立弗在好莱坞的经纪人麦伦•赛尔兹尼克正是《乱世佳人》的制片人大卫•赛尔兹尼克的弟弟后。虽然早在赴丹麦演出之前,被《飘》深深吸引住的费雯•丽就央求经纪人格莱顿,把自己的资料寄往美国赛尔兹尼克制片公司的办公室,而作为数不胜数的自荐者之一,并没有得到特别的重视,但是费雯•丽一如郝思嘉那么顽强,绝对不会因为一次失意就彻底放弃。
  费雯•丽给奥立弗去信,要他向麦伦探探口风。但是她天性中的热情的一面占了上风——她随即又发去电报,说第二天就乘坐玛丽皇后号前往纽约,然后转乘飞机前往好莱坞。在那里他可以停留五天再返回伦敦演出。用巨额的越洋旅费和漫长的旅程换得仅仅五天的相聚,朋友们认为她简直是在发疯。但是费雯•丽异常坚定,毫不动摇,立即收拾行装。
  玛丽皇后号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上缓缓前行。每当清晨,空荡荡的甲板上经常伫立着费雯•丽孤零零的身影。她身躯是那么娇小,但凛冽的寒风和波涛的颠簸丝毫不能动摇她的身形。郝思嘉和奥立弗占据了她心房。在她眼中,玛丽皇后号如同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妇,步履蹒跚。每当闲暇时,她就认真研读《飘》,并且对着镜子练习郝思嘉特征式的猫的笑、猫的眼神。她知道有数千美国女孩为这个角色试镜,她也知道自己在好莱坞还默默无闻。但是她没有丝毫的怯懦,似乎她在潜意识里已经预知,郝思嘉非她莫属。美国近了,梦想近了。她不禁回想到在《势在必行》首演当天,自己送给剧团每人一本《飘》作为礼物,并且孩子气的宣称自己是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的女主角的最佳人选的情景。他不由得笑了。自己是那么天真!但是谁又敢怀着百分之百的把握说自己一定没有机会呢!
  自由女神已经远远的张开欢迎的双臂,纽约近在眼前。玛丽皇后号缓缓驶进纽约港。它还不知道,有一个真正的皇后正由它带给美国,带给世界。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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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照耀好莱坞的岁月



一 米切尔夫人的老南方

  电影《乱世佳人》的序幕中说道:“这是骑士和棉花的故乡,被称为老南方。在这个美丽的地方,骑士之风保留了它最后的优雅。骑士和他们的淑女,庄园主和奴隶最后一次出现。如今这一切只有在书中才能见到,一代文明随风而逝。”在玛格丽特•米切尔的笔下,这个已经不复存在的世外桃源充满了优雅和宁谧,它随着战争到来的轰然倒塌,让人扼腕。要想了解这片神奇的红土地,还要从对美国历史产生了决定性影响的南北战争说起。
  自18世纪脱离英国的殖民统治以来,美国北方经济随着工业的蓬勃发展而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以农业为主的美国南方经济一直比较落后。直到从印度传播而来的棉花在美国南方得到了广泛种植,美国南方的面目才开始焕然一新。随着世界纺织业的发展,对棉花的需求迅速增长。1791年,美国棉花的出口量是90000公斤,而到了1803年,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8000000公斤。原有的农业结构已经不再适应这一迅猛的发展,奴隶制度成为解决这一难题的灵丹妙药。
  蓄奴制度给南方的奴隶主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带来了木兰树下伴着月光啜饮薄荷霜冰酒的生活,带来了一个充满骑士精神和真正好客的时代。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无数来自非洲西岸背井离乡的黑奴的血和泪基础之上的。倡导民主平等的时代呼声把矛头直指南方的蓄奴制度,而对于北方资产阶级革命的进程而言,蓄奴制度是必须搬开的绊脚石。南北方在这一问题上的分歧愈演愈烈,终于,南方邦联宣布脱离美利坚合众国,林肯对南方宣战,南北战争就此爆发。棉花引起的战争持续了漫长的四年。在无数的牺牲和毁灭之后,以北军的胜利告终。
  应该说这是一场符合历史发展进程的正义战争。但是正如中国元代诗歌中所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时代和历史的车轮下痛苦辗转,真正承载历史的,永远是身陷漩涡的渺小个体。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曾经的绅士淑女失去了自己的一切,生活被残忍的分隔成截然不同的两段。面对战火后的漆黑焦土,人,应该怎么办?人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的?玛格丽特•米切尔女士的著作《乱世佳人》,就是试图用自己的理解来回答这些问题。
  玛格丽特•米切尔1900年11月8日出生于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父亲是律师,曾经是亚特兰大市历史学会主席1864年被北军占领的惊心动魄,成为亚特兰大市民永远的话题。在这个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当因为遭遇车祸而赋闲在家的玛格丽特决定创作一部以南北战争为背景的小说时,亚特兰大顺理成章的成为小说的背景。
  曾经接受高等教育,并做过报社记者的玛格丽特具有优良的文字功底,因此小说的主要部分只用了1926年到1929年的短短三年就完成了,虽然在1935年之前的10年间,她一直在修改小说。
  为人低调的玛格丽特把写作作为业余爱好,从未想过要发表成名。直到麦克米伦出版公司的编辑进行常规组稿时,才偶然得到了这些将近5英尺厚的手稿。不久,公司决定出版这部小说,并定名为《明天是崭新的一天》。此后,作者对小说中涉及的历史事件和时间地点进行核实,并以美国诗人欧内斯特•道森的诗句,将小说定名为Gone With the Wind(《随风而逝》,中文译名由翻译家傅东华定名为《飘》)。
  小说所引起的巨大轰动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1936年,《飘》一经面世,就创造了美国出版界的多项纪录:前六个月的销量就达到100万册,日销售量最高曾达到5万册。而当时美国的人口仅仅数千万而已!玛格丽特立即成为文坛名人,成为南方人心中的女英雄。她的女佣回忆到:“小说出版的当天,电话铃平均每三分钟响起一次,每五分钟就有人来敲门。公寓门口总站着十几个人等待夫人的签名。”小说不仅在读者心中成为经典,还受到专家们的肯定,获得了1937年普利策奖金,这是美国文学界的最高褒奖。《飘》同时获得美国出版商协会奖。半个世纪以来,《飘》一直是超级畅销小说,被翻译成30多种文字,发行了数千万册,而且还不包括恒河沙数的盗版。
  《飘》是一个综合了战争和爱情的传奇,是人在面对不可抗拒的环境碾压时奏响的一曲慷慨之歌。
  小说开始时正是1861年南北战争前夕,16岁的主人公思嘉•奥哈拉是美国南方种植园主的千金小姐,充满热情和活力的思嘉爱着自己的邻居,优雅的绅士阿希礼。但是他却要和表妹美兰订婚了。执着的思嘉在野餐会上施展自己的全部魅力,想要挽回自己的爱情,却被懦弱的阿希礼拒绝。在谈论时局时因为发表指责南方不足的言论而被驱逐的走私商人、野兽一般的瑞德•巴特勒发现了她和阿希礼的谈话,羞辱了她。伤心之余,她答应了追求者,美兰的弟弟查尔斯的求婚。就在这一天,林肯宣战,南北战争正式开始。主人公的命运由此开始和时代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数月后,查尔斯病死军中,带着遗腹子的思嘉生性活泼,无法忍受年轻寡妇的寂寞生活,就接受美兰的邀请从乡下来到亚特兰大。在一场为战争举行的募捐会上,新寡的思嘉终于可以以售货员的身份参加社交活动,兴奋不已,可是却邂逅瑞德•巴特勒。此时的瑞德因为偷越封锁线为南方军队提供物资而受人景仰。舞会开始时,他向募捐活动组织者出高价邀请思嘉共舞,经不住诱惑的思嘉穿着丧服滑入舞池。从此在瑞德的调教下,思嘉开始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而毫不在意舆论的压力。
  1863年圣诞节,参军的阿希礼休假回家,思嘉再次表白爱意,阿希礼请求她帮助照顾善良柔弱的美兰,并且表达了对战争黯淡前景的预感。思嘉答应了他。
战争形势剧变,南方开始失利。亚特兰大被围,而美兰临盆在即。思嘉为她接生,并在瑞德的帮助下逃出亚特兰大。男人的热血促使瑞德放弃一向的愤世嫉俗,参军去维护这个注定要失败的事业。思嘉历尽艰辛,独自带领美兰等人穿越战场,回到家园塔拉。
  可是家园已经破碎,黑奴逃散,母亲去世,父亲精神失常,家中被洗劫一空。面对命运的打压,思嘉发出了“哪怕要偷,要抢,要欺骗,要杀人,我也绝不要再挨饿”的铿锵誓言,并且开始在逃兵肆虐,生活困窘的条件下重建家园。
  战争结束,阿希礼归来。但是在投机商和政客的压榨下,环境更加险恶。为了破碎政客侵吞塔拉的阴谋,她再次奔赴亚特兰大,向归来的瑞德假意逢迎筹钱,瑞德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万分沮丧之际,她遇到妹妹的情人,现在正在做小生意的弗兰克,为了确保可以得到他的钱,她不惜欺骗弗兰克说妹妹已嫁,更让弗兰克拜倒在自己裙下。
  结婚后,思嘉认定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金钱最为重要,于是自己购买经营木材工厂,在当地居民心中成为不守妇道的异类。而瑞德却在暗中保护她。此时,她还通过美兰,强迫阿希礼来到自己身边,帮忙经营。
  一次独自赶马车出行途中,思嘉遭受到黑人袭击,并引发了3K党对解放的黑人的围剿。弗兰克在枪战中死亡。葬礼前夕,思嘉答应了富有的瑞德的求婚。婚后生育一女邦尼。思嘉旧情难忘,在一次与阿希里回忆往事的时候,倒在阿希里怀里,被人发现。善良的美兰对思嘉无条件的信任,而清醒的瑞德了然于胸,在愤怒中离去。
  思嘉发现自己怀孕了,开始想念瑞德。瑞德终于回家了,但却对思嘉报以冷嘲热讽。思嘉气愤中失足坠楼,孩子流产了。对思嘉失去信心的瑞德把一切希望放在孩子身上,可是邦尼却在骑马时摔死,维系夫妻感情的最后纽带消失了。而长期以羸弱的身躯承担压力的美兰也走到生命尽头。直到此时,她才清醒地认识到懦弱的阿希里只是自己的少女梦想,瑞德才是自己的真爱。可是失去一切信心的瑞德没有了鸳梦重温的勇气,离她而去。此时的思嘉依旧没有丧失勇气,她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他回来,毕竟,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了!”
  毫无疑问,《飘》是一部出色的小说。尽管因为在小说中有对奴隶制度的留恋而受到历史学家的诟病,但是读者是最有发言权的。南北战争只是一个背景,作家真正想要描述和赞美的是人、人性,是对顽强生命力的礼赞。小说具有很高的艺术性和可读性,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传奇情节,跌宕起伏的人物命运,饶有趣味的语言和环境描写,吸引了无数读者。而最为读者所欣赏的,是作者塑造的光彩夺目的人物形象。尤其是女主人公郝思嘉,是世界文学画廊里的一朵奇葩。她不是完美的女神,而是具有很多人性弱点的普通女人——但也因此具有真实的生命力。她自私、冷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她所具有的顽强的生命力,面对时代的巨轮挺身而上毫不退缩的刚强以及对爱情的不懈追求,使人们无论如何无法把她归入反面角色的行列。她是一朵在凛冽寒风中怒放的铁玫瑰,演奏着铿锵的不屈之歌。
  好莱坞制片人的嗅觉向来是敏锐的。就在小说出版的当年,传奇制片人大卫•欧•赛尔兹尼克就购买了小说的电影制作权,而且是以即使考虑通货膨胀因素之后依旧少得可怜的5万美元。
  大卫•欧•赛尔兹尼克是好莱坞制片人先驱李维斯•吉•赛尔兹尼克的儿子。从父亲那里,赛尔兹尼克继承了精明的头脑和赌徒一样的冒险精神。在制片领域一系列成功的热身之后,他于1936年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赛尔兹尼克国际制片公司,制作了很多名利双收的著名影片,比如《星梦泪痕》、《安拉的花园》、《金刚》等。而与好莱坞巨头,米高梅公司的主人路易斯•梅耶女儿的婚姻,更是让他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俨然已是好莱坞最出色的制片人之一。
  此时的电影,经过上个世纪初的草创和发展阶段,已经开始走入成熟的黄金时代,成为人人瞩目的艺术和娱乐形式。好莱坞制造的理想世界吸引了无数观众,每部电影都是街谈巷议的话题,更何况被纳入改编计划是这么一部超级畅销书呢?这一事件立即吸引了全美国乃至全西方的目光。
  野心勃勃的赛尔兹尼克起用了一流的导演编剧和技术人员,但是演员的选择,尤其是女主角的选择却让他颇费斟酌。公众对瑞德的扮演者的意见十分一致,当时的电影皇帝,著名演员克拉克•盖博成为不二人选;同时经过几番周折,美兰将由奥利薇•德•哈维兰扮演,阿希礼由英国著名演员李思利•霍华德扮演。可是思嘉•奥哈拉,这个热情似火执着刚强的美丽女人,却还没有找到她的在现实中的代言人。
  美国的读者简直为郝思嘉迷醉!在大卫•赛尔兹尼克在全国发起了寻找郝思嘉饰演者的活动之后,美国符合年龄要求的女性趋之若鹜。据说,每三个美国女性中就有一个希望扮演郝思嘉。女孩子带着美好的梦想来到好莱坞的造星工场参加考试,而众多的星探走遍全美,寻找和他们捉迷藏的郝思嘉。无数的著名演员都渴望出演这个角色,长长的名单简直是好莱坞女星的一次检阅:琼•芳登,宝莲•高黛,苏珊•海华德,凯瑟琳•赫本,贝蒂•戴维斯,琼•克劳馥,拉那•特纳,瑙玛•希拉,洛丽塔•杨,鲁西尔•波尔,马里安•霍普金斯,珍•阿瑟……星光耀眼。试镜永无止境,数以千计的女孩从摄像机前走过,但是一向追求精益求精的大卫•欧•赛尔兹尼克却依旧没有找到他心目中的郝思嘉。报纸的评论为此讽刺的说:“也许赛尔兹尼克先生是在等待秀兰•邓波儿(著名童星,当年仅7岁)长大来扮演郝思嘉吧!”
  生性腼腆的玛格丽特•米切尔也卷入其中。尽管她早已经把电影拍摄权卖给了赛尔兹尼克,但是有无数的女读者向她致信,请求她向赛尔兹尼克代为引荐。她曾经抱怨道,即使在小说畅销时她也未受到如此的关注。
  时间过去了两年半,费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实在不能再等了。1938年底,《乱世佳人》在不知道女主角为何人的情况下开拍。第一场戏是战争中亚特兰大被攻陷后焚毁。在赛尔兹尼克国际制片公司的后院,曾经在很多大场面电影,如怪物影片《金刚》,史诗片《万王之王》等片中中出现的布景,被天才的用来搭建19世纪中叶的亚特兰大城—而燃烧后腾出来的空地才可以拍摄《乱世佳人》。宏伟的布景周围,7架彩色摄像机已经准备就绪。郝思嘉和瑞德•巴特勒的三组替身演员驾着马车,等待信号。他们将冒着熊熊烈火,穿越燃烧的亚特兰大。洛杉矶几乎所有的消防力量都被调来,防止火势蔓延。整个场景经过了反复的计划,可以调节火焰的管道系统、烟雾机和灭火装置……因为这将是一次不可能重复的燃烧和毁灭。
  赛尔兹尼克愁眉紧锁,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赌博。即使对于富有冒险精神的赛尔兹尼克来说,赌注也是惊人的。电影开拍了,但是女主角,这个驰名世界的美国南方美人还是没有确定,而且也许永远都不会找到。
  赛尔兹尼克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等待许久,迟迟不肯发出信号。他在等待自己的兄弟麦伦•赛尔兹尼克出现,希望和家人一起分享电影史上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终于,他失去了耐心,下令点火。煤气枪喷出了熊熊的火焰,纠缠着干燥的木材。火光映红了夜空。第一个镜头拍摄了8次,终于结束。抑制不住兴奋的赛尔兹尼克擦去眼镜上的汗水,重新戴上。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那是他的兄弟。终于来了,赛尔兹尼克暗暗高兴。可是他身后紧跟着的一男一女是谁呢?一行数人渐行渐近,他认出了自己兄弟的主顾之一,英国演员劳伦斯•奥立弗。那么他身边的窈窕身影呢?
  他不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郝思嘉正在向他走来,电影史上最不朽的传奇正在向他走来。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45

二 天生的郝思嘉

  那位一袭黑衣,婀娜多姿的女人正是费雯•丽。
  怀着对情人病情的关怀和潜意识里对郝思嘉这个角色的向往,费雯度过了在她看来漫长无比的横渡大西洋的航程。1938年12月8日,费雯•丽抵达洛杉矶机场。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奥立弗,费雯的心情无比激动。尽管由于有英国的演出任务在身,费雯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和奥立弗相处;尽管出于对舆论影响名誉的考虑,她只能单独住,二人的关系也必须严格保密,滴水不漏,费雯还是心满意足。是啊,只要能和拉瑞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妥协呢?
  但是有一件事情,即使和劳伦斯•奥立弗的重逢也不能使费雯淡忘,那就是为争取郝思嘉一角而努力。抵达好莱坞的第三天,在费雯的要求下,奥立弗介绍她和奥立弗的经纪人麦伦•赛尔兹尼克认识,并共进晚餐。
  餐桌上,麦伦倍感惊讶,因为眼前这个机敏美丽的英国女孩,对《乱世佳人》的拍摄表达了异乎寻常的关心。费雯详细的询问了遴选郝思嘉扮演者的情况,事无巨细。从因为与激进的左派分子卓别林有染而使大卫顾虑重重的宝连•高黛,到太过硬朗欠缺女性魅力的凯瑟琳•赫本,均被提及。老道的麦伦•赛尔兹尼克立即洞察了费雯的决心——其实即使是生性迟钝的人也会注意到费雯•丽在提及郝思嘉时眼中的闪光。麦伦不由得重新开始审视费雯•丽。他暗自笑了:这是一个美丽热情的女孩,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但是看起来她是完全具备郝思嘉的特征和魅力的,值得把她列入试镜者名单。这些是他的职责要求他按部就班应该做的事情。但是这个女孩太像郝思嘉了,她的潜力很明显的表现在她的一言一行上。那么,干吗不试试呢—如果自己能够为兄弟找到最终的郝思嘉,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做出决定的麦伦,为了使费雯避开壮观的焚城场面,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现在大卫•赛尔兹尼克面前,有意识的延长了吃饭的时间。晚餐终于结束了,因为即将到来的会面,费雯脸上泛起了激动的红晕,猫一样的双眼炯炯有神。更像郝斯嘉了,麦伦告诉自己。
  汽车向贝弗利山的北面开去亚特兰大焚城场景的火光映照着天际,也照亮了费雯的心。
  大卫•赛尔兹尼克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注视着弟弟带来的女人。她身着黑衣,神秘而高贵;一顶黑色宽沿帽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的面庞,使得大卫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醉醺醺的麦伦激动的向大卫招招手:“嗨,天才,来看看你的郝思嘉吧!”
  费雯敏捷的转过身,飞快的摘下宽沿帽,深褐色的秀发如瀑布一般飞泻在她脑后,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绿色的双眸反射出夺目的光芒,她带着轻松的笑容,热情的伸出了手。
  多年后,塞尔兹尼克仍然清楚的记着当时的情景:“当麦伦把我介绍给她时,借着火光,只看了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最理想的,至少从外表上来说是如此。我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第一眼的感觉。”
  自然,感情的冲动毕竟不能替代理智的审慎,费雯争取郝思嘉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从几天后赛尔兹尼克写给妻子的一封信中可以看出来:

  “亲爱的:
  因为在周六晚上拍摄了《乱世佳人》的第一个镜头,我感到由衷的高兴。这是我多年的制片生涯中最为激动的一次。首先是因为壮观的场景本身,其次是看到《乱世佳人》终于开拍了。麦伦错过了这一时刻,……他带来了劳伦斯•奥立弗和费雯•丽。她正是黑马郝思嘉,非常迷人。请你保密,最后的人选将在宝莲•高黛,琼•贝内特,珍•阿瑟和费雯•丽中产生。”
  
  雷厉风行的赛尔兹尼克立即决定在下周一开始就进行最后的面试。得到了面试剧本的费雯马上投入到紧张的准备中,奥立弗帮助她对台词。费雯被安排在最后出场,为此不得不推掉伦敦的舞台剧演出。忠诚的朋友、伦敦演出的组织者格特利对此表示全力的支持。
  12月11日,费雯的面试开始了,主持者是当时确定的《乱世佳人》导演——乔治•库克。乔治•库克(George Cukor),1899年7月7日出生于纽约。他是好莱坞历史上最出色的导演之一。当时,他已经拍摄了诸多经典影片,如葛丽泰•嘉宝的《茶花女》,凯瑟琳•赫本的《小妇人》以及《大卫•科波菲尔》等,跻身于好莱坞一流导演之列。他特别擅长处理女性主题,很能使女主角发挥所长。
  他最有经验的是时髦与典雅的文学主题,因此可以说他在《乱世佳人》的拍摄和角色选择上是最有经验和发言权的。库克要求费雯试拍两场戏,一场是在参加野餐会之前奶妈为思嘉穿束腰紧身衣,一场是对阿希礼热烈的爱的表白。费雯终于获得了成为思嘉的机会,她把自己的感情深深投入其中。
  她有着极大的勇气,作为一个在美国还默默无闻的演员,她在大导演面前显示了非凡的自信。她的才华也让人惊讶,几乎不需要任何准备就可以进入角色。最让人难忘的就是她真实而热烈的感情力量了。费雯的表演毫无做作之感,而且准确的把握了角色的情感特征,在爱的表白一场戏里,她没有按照一般的做法把郝思嘉描绘成热恋中羞怯的女学生,而是迫不及待的表露了急于得到阿希礼的心情。
  多年后,赛尔兹尼克的秘书回忆道:“她是这个角色的完美化身。即使经过了全世界的寻找,她仍然让我们每一个人感受到火一样的性情。她的机敏与活泼,在其他演员身上从未见到过。”
  费雯给库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注意到,在费雯身上,找不到大多数竞争者滥用感情的倾向。而且费雯极为符合米切尔小说中女主角的形象,带着一股充了电一样的着魔似的劲头。这正是郝思嘉性格中克制力与爆发力的情感混合体的体现。
  几天之后又进行了一次试拍,从此之后费雯陷入了漫长的等待。患了腿疾的劳伦斯•奥立弗正在遥远的地方和矛盾重重的梅尔•奥白伦合拍《呼啸山庄》,时刻牵挂着费雯的心;而自己距离这个梦寐以求的角色到底有多少距离?费雯在焦急中等候赛尔兹尼克的最后决断。
  此时此刻的赛尔兹尼克,正在悬挂着四位候选人巨幅照片的放映室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看她们的试镜片段。每一次观看之后,他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只有费雯•丽,才是天生的郝思嘉。但是,很多问题需要解决:美国观众和舆论界能否接受一个来自英国的女人扮演他们心中的美国女英雄?费雯•丽和劳伦斯•奥立弗的不体面关系,又会对影片的发行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赛尔兹尼克陷入了最后的权衡之中。
  圣诞节越来越近,依旧是音讯全无,费雯几乎要绝望了。圣诞节恰逢周日,塞尔兹尼克举办鸡尾酒会,费雯和奥立弗应邀参加。临近结束的时候,库克把费雯引到一边,平静的说:“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费雯不动声色的以同样的冷静态度询问:“是吗?你们选择了谁饰演郝思嘉?”答案早在费雯的预料之中:“是您,小姐。”
  对费雯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好的一份圣诞礼物。对她来说,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但是任何一个传奇诞生的过程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当库克把消息透露给费雯的时候,这个结果还没有公之于众。库克要求他们暂时保密,并开玩笑地说,如果他们在赛尔兹尼克公布之前透露这个消息,他将把费雯和奥立弗闷死在茂密的木兰花叶子中,然后把他们踢出好莱坞。费雯在英国的制片人柯达也警告费雯,如果她去演郝思嘉,在密西西比和诸如此类的地方,人们会烧掉她的照片;在佐治亚,她会被人处以私刑;在波士顿,人们会把她淹死在茶里。
  事实证明,他们的顾虑不是毫无道理的。尽管在公布这一消息的时候,赛尔兹尼克在多方面进行了铺垫,比如严密掩盖费雯和奥立弗的情人关系,在声明中回避费雯的国籍和即将离婚的事实等,但这个消息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好莱坞以尖酸刻薄著称的娱乐专栏作家海达•霍帕在文章中尖刻的说道,赛尔兹尼克的选择侮辱了所有的美国女演员;“受委屈的”竞争者们在舆论界发动了一场对费雯造谣中伤和污蔑的活动,活动影响之大使一些英国记者都感到了不安;著名的民意调查机构盖洛普研究所迅速就费雯的入选开展了一次调查,虽然有百分之三十五的人表示理解赛尔兹尼克的选择,但是仍然有百分之十六的人明确表示了不满。
  著名记者菲利普斯在《影迷》杂志发表了题为《报复费雯》的文章,开始为费雯呐喊助威鸣不平。赛尔兹尼克最为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要闹起来了。
  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最为赛尔兹尼克头痛的组织——邦联之女,突然改弦更张,转而支持费雯担任这一角色。虽然这个转变和费雯本身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很高兴这个南方奇女子的角色没有被北方人得到。赛尔兹尼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擦擦汗了。
  其他的问题也或早或晚的解决了。公众众口一词要求出演瑞德•巴特勒的克拉克•盖博,终于被赛尔兹尼克从岳父手中用苛刻的条件换到手——米高梅公司用影片大部分的投资和出借盖博而得到影片收益的一半。尽管盖博认为由于这是一本超级畅销书,人们对其中的角色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而且自己以前出演的古装片《帕内特》遭到了惨败,所以饰演这个角色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不愿意出演这个角色,但是赛尔兹尼克的强劲手腕发挥了威力,他抓住了盖博的软肋——当时盖博急需一笔钱与妻子离婚,与新欢结合,从而促使盖博接受了角色。
  不愿意为这样一个女性为中心的电影演出的不仅仅是盖博自己。被认为是出演阿希礼的合适人选的英国绅士莱斯利•霍华德也十分抗拒。作为谋略家的赛尔兹尼克再次开出诱人的条件。莱斯利•霍华德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做导演,赛尔兹尼克就许诺将瑞典女演员,后来成为著名影星的英格丽•褒曼进军好莱坞的首部影片交给霍华德主演和导演。又一个堡垒被攻破了。
  演员和技术人员都已准备就绪,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完全解决,那就是电影还没有完整的剧本。起初赛尔兹尼克邀请著名剧作家西德尼•霍华德写了改编剧本,但赛尔兹尼克对霍华德的作业并不满意,因此一长串的专业和非专业的剧作家被召来继续对剧本进行改编和润色,但是进展缓慢。因为其实只有一个人在编写剧本,那就是赛尔兹尼克。事必躬亲的大卫每一句台词都要亲自审核,然后一遍遍的修改,所以剧本一直没有完成。
  算了,赛尔兹尼克告诉自己,应该开始了。
  1939年1月26日,大卫•赛尔兹尼克购买了《飘》的电影版权之后两年半,《乱世佳人》终于开拍了。费雯•丽身穿一件白色低胸的连衣裙,在庄园主公子斯图特兄弟的环绕下,闲适的坐在塔拉庄园的走廊里,说出了她的第一句台词:“战争,战争,战争。今年春天的每个舞会都被战争的话题搅乱了。我闷得都要大叫起来了。”从此时开始,几乎每天都需要费雯参加的125天混乱而紧张的拍摄活动开始了。电影史上最伟大的传奇之一即将诞生。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47

三 一个传奇的诞生

  在文化界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虽然每一种艺术样式都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由草创走向成熟,但是往往有很多经典之作超越了其所在时期的一般水平,异峰突起。它们的产生过程往往是一团难以收拾的混乱——也许这些傲视前人来者的高峰正是在超越了一般的创作规律,不按牌理出牌,才发掘出不同凡响价值的结果。比如电影史上永恒的经典爱情战争片《北非谍影》,从女主角褒曼到编剧、导演,在影片结束拍摄前甚至无人知道女主人公的爱情到底是属于谁的。《乱世佳人》的诞生过程也是如此。费尽波折经过了两年半的筹备的《乱世佳人》,在开拍没多久就发生了撤换导演的风波,这让对库克很有好感的费雯十分沮丧。
  制片人塞尔兹尼克有着魔鬼一样的充沛精力和事事追求完美的工作作风,而且雷厉风行,待人严苛。饰演郝思嘉小妹的演员回忆道:“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记得第一次试穿戏服的时候,那些外衣下精致的衬裙让我惊呆了。一圈圈复杂的法式花边极为繁复。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替这个可怜的男人省点钱。于是就找到他,说我拍过需要穿着内战服装的电影,我认为您在这些漂亮衬裙上浪费了太多的钱。这些衬裙穿在里面,镜头上根本看不到。没有人知道蕾丝在里面。他回答道:‘你会知道这些蕾丝在里面!你需要时刻注意到你是富裕的庄园主的女儿。现在把嘴闭上去那边把衣服试完!’”而当时已是著名导演的乔治•库克,也是很有主见的固执的人,所以不可能对赛尔兹尼克的横加干预置之不理。两个天才的碰撞不可避免。有意思的是,他们的外貌十分相似,也许这暗示了同样倔强的个性。
  乔治•库克善于处理女性的情感戏,在同事的回忆中,他慈祥、和蔼,让女人有很大的安全感,女演员都喜欢与之共事。但他很显然不是克拉克•盖博希望的那种导演——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女演员身上,虽然对于这样一部女性为主的电影来说无可厚非。盖博抵达片场的第一场戏就需要跳舞而他根本不会跳舞,盖博感觉出丑了,对库克更加不满。进入2月份之后,开始拍摄亚特兰大围城之际美兰分娩的戏份。为了女仆普里西的一句台词的语气,赛尔兹尼克和库克发生了第一次公开的争执。
  电影开拍十天后,可是只有23分钟的电影,而且其中的十分钟必须重拍。赛尔兹尼克认为电影进度缓慢,而盖博也心事重重,不知道自己的角色是否能够不负众望。赛尔兹尼克预见到了这部爱情史诗片即将到来的浩大场面,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需要的是一个指挥官而不是园艺师。而此时库克认为电影的进度问题是由于剧本不足,他拒绝再使用无数人思想大杂烩的产物,而要求使用西德尼•霍华德的原始剧本。赛尔兹尼克的回应是,他认为库克是名好导演,而不是一个作家。而他本人是制片,有权决定剧本的好坏。库克愤怒了,高傲的宣称,他是一个出色的导演,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和一部烂片放在一起。如果不使用霍华德的原始剧本,他,乔治就不干了。赛尔兹尼克回应,那你就离开。乔治•库克就此辞去《乱世佳人》的导演职务。
  对此,费雯•丽十分泄气。她曾在家信中说:“乔治是我享受拍片乐趣的唯一希望。” 费雯在惊愕之余,决心尽力挽回。她说服德哈维兰和她一起去为库克求情。她们从片场赶到赛尔兹尼克的工作室,正巧穿着电影中的丧服,哭湿了手帕。但这一切徒劳无功。费雯试图拒拍影片以作最后的努力,但是在麦伦和奥立弗的劝说下作罢。
  此后,赛尔兹尼克换上了著名导演,刚刚执导了《绿野仙踪》的米高梅公司导演,克拉克•盖博的好友维克多•弗莱明。弗莱明的作风也是很强硬的,在初步了解影片现状之后,他认为赛尔兹尼克的剧本实在糟糕,并且对霍华德的剧本大加赞赏。赛尔兹尼克这次终于做出让步。此时,停工十余天的片场一片空旷,但是每天都需要1万美元的开销来维持。《乱世佳人》被媒体戏称为“塞尔兹尼克的赔钱货”。顶住巨大的压力,赛尔兹尼克和弗莱明开始和剧作家本•赫特一起在霍华德原作基础上重写剧本。两周的时间里,他们——尤其是赛尔兹尼克和弗莱明——每天从早晨七点工作到第二天早晨五点。赛尔兹尼克依靠苯甲胺类兴奋剂保持体力,而海•赫特全凭体力在硬撑着。最终赫特濒临崩溃,逃离了三人小组,拒绝再次回到《乱世佳人》的工作中。
  三月一日,摄影机终于再一次开动,这次它的主人是维克多•弗莱明。赛尔兹尼克的助理在多年后直言不讳的说:“我认为他是一个混蛋。他不喜欢任何人,除了他自己和克拉克•盖博,他有着非常严重的大男子主义。”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使《乱世佳人》的主题得以重生。”弗莱明用他的朝气和活力为剧组带来了希望。
  其实在电影拍摄的进程中,承受极大压力的不仅仅是塞尔兹尼克,费雯作为影片的精神核心,需要做的工作不亚于赛尔兹尼克。在赛尔兹尼克留下的拍摄备忘录里有这样的记载:“费雯小姐必须在每天早晨9点到9点半之间到片场报到,用不少于2个小时的时间训练她的南方口音。此后去试穿服装,然后到库克先生处进行排练,参加一切必不可少的试镜。”而事实上,费雯每天更早时候就起床,经常要训练口音达4小时之久。塞尔兹尼克决心打造一个完美的郝思嘉,这种决心使得费雯连眼睫毛都没有幸免于难——在赛尔兹尼克的要求下使用了多种方法试图使睫毛的更符合潮流和清新自然。翻开《乱世佳人》的拍摄记录,125天的正式拍摄中,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需要费雯•丽在场。由于电影的拍摄规律,不可能按照年代顺序拍摄,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费雯经常刚刚扮演了16岁的少女就去演27岁的少妇。在拍摄一场著名的戏——面对破碎的家园费雯跪倒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上发誓永远都不要再挨饿——的时候,费雯连续工作了22个小时,之后经过4个小时的休息就再次回到摄影棚工作。费雯的疲劳是很明显的,以至于最后决定再次重拍影片开始的场景时,深深的倦意使得再精细的化妆也无法使费雯看起来像16岁的少女了。
  拍摄工作是艰苦的,但至少有善解人意的乔治•库克的指导。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弗莱明的大男子主义让费雯难以忍受,拍摄逐渐变得枯燥。所以费雯每当难得的休假到来时就到库克的家中一起研究剧本和人物。而与此同时,德哈维兰也如法炮制。库克的指导贯穿始终,对影片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库克如慈父一样对费雯百般呵护。在库克家中费雯可以完全的放松,游游泳,晒太阳,缓解疲劳,汲取重新战斗的力量。
  在费雯拍片的同时,奥立弗完成了《呼啸山庄》的拍摄,来到百老汇的舞台和凯瑟琳•康纳尔合演《无暇放松》。可以说,费雯来此拍片的初衷就是为了和拍摄《呼啸山庄》的奥立弗相聚。但是此刻他们再次面临分别,而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抗拒这种分别。这让工作中的费雯更加难以安心。她开始疯狂的工作,希望尽快结束影片以早日和奥立弗团聚。经常在一天的拍摄结束时,她会用甜美的声音和亲切的语调请求导演:“亲爱的维克多,我们干吗不再多试一场呢?”这样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作为影片的核心,费雯的主动使《乱世佳人》的拍摄步入正轨,胶片在一尺尺的增加着。塞尔兹尼克无情的利用了费雯的这种热情,在拍片的后期,她每天都要工作十六个小时,经常放弃休息日,大多数的演职人员也把加班看成家常便饭。但是唯独克拉克•盖博每天都是下午六点准时离开片场。这让费雯大为恼火,在舞台表演中养成的工作习惯使她无法忍受这种懒散的作风。她的投入让片场的盖博格外没有信心。
  但是剧组的气氛却日益紧张起来。弗莱明的到来使盖博十分满意(有种说法是他推荐了维克多•弗莱明)但是他走向了库克的反面,忽视了情感场面的表达。费雯•丽对弗莱明感到难以掩饰的失望:他只能算是一个熟练的匠人而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每当费雯试图与弗莱明探讨表演的问题,弗莱明总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要更热情一些!”当然实事求是地说,弗莱明绝对不是平庸之辈,他之所以轻视表演的问题是因为他认为这部电影是剧情为主的悲欢离合的故事,并非以人物为中心。在他看来郝思嘉是一个不值得大书特书的反面人物。这与费雯对原著的感受大相径庭,对此她当然会激烈的反对。
  费雯并不讳言自己角色的缺点,但是她反对把人物简单化,认为需要着力表现郝思嘉受伤的心灵,她的厌倦和对诚实平和生活的向往。费雯提到:“对于我来说,郝思嘉的优点之一就是她确实想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但是残酷的战争迫使她失去了这样的可能。在那种环境下,活下去是最大的问题。这样的描绘才能表现出郝思嘉真实的本性。”争执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恰在此时,一份娱乐报纸报道了乔治•库克和费雯一起秘密排戏的消息,这更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分歧的顶点出现在拍摄郝思嘉生子后不允许巴特勒亲近自己的那场戏时。在原著中,郝思嘉的决定是有着复杂的原因的:阿希礼把费雯的道德败坏归咎于瑞德•巴特勒,而思嘉把这种表露理解为一种嫉妒,从而燃起了爱情的希望以及对巴特勒的仇恨。但是在赛尔兹尼克和弗莱明的处理之下,郝思嘉拒绝巴特勒的原因被简单的归结为害怕发胖,不想再生孩子。费雯抗议道:“我没办法这样表演,太困难了!”弗莱明大叫:“这个女人简直是一个可怕的混蛋!”他把剧本卷成喇叭状,骂了一句脏话,拂袖而去。
  费雯终于得以表达郝思嘉的真正心理。在瑞德走近并试图拥抱思嘉的时候,费雯用一种突如其来的迅速的动作,带着厌恶挣开了他。观众因此可以明了:她至今没有忘却阿希礼,把和瑞德的亲密看作一种背叛。
  这场戏终于拍了,但弗莱明变得更加暴躁和不满,4月26日,他再次离开摄影棚,用健康原因提出休假。
  但是这次已经不必惊慌,剧组已经找到了感觉,在山姆•伍德(曾拍摄名片《万世师表》)接手导演一职之后,剧组立即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两周之后,弗莱明匆匆归来,也许是感到对山姆•伍德干得不错需要提高警惕。不过山姆•伍德杯继续留在剧组担任助理导演。
  庞大的机器再次隆隆开动,而且分成了几个部分。此时的导演共有三个:弗莱明,山姆•伍德,以及负责调度一些大场面的威廉•孟菲斯。费雯在三个导演的小组之间来回奔波。她娴熟的演技,坚定的意志,顽强的敬业精神终于把赛尔兹尼克也征服了,赛尔兹尼克对费雯的态度越来越尊重。但是费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她后来回忆道:“在将近六个月的时间里,我天天从早到晚想的都是郝思嘉。我希望自己的每个举动,每一个神态都是属于郝思嘉的,甚至连那些令人鄙视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是很明显的,德哈维兰对女友承受的巨大负担感到震惊。费雯的脸上甚至开始出现皱纹。而拍摄结束之前的一系列悲欢离合的感伤场面接踵而来,思嘉在和瑞德的争执中跌下楼梯,女儿跌落马背身亡,美兰病逝……更是精神上的深深折磨。
  对费雯来说最困难的一场戏开始了,那就是亚特兰大遭到轰炸的场景。费雯拒绝使用替身,坚持亲身上阵,在炮火之中拍片,尽管有时候炸弹就在她的身边爆炸。
  这个场景是由威廉•孟菲斯掌控的,由于场面控制的难度很大,一天只能得到二十到三十米的胶片。银幕上出现的逃难人群以百千计,但是这样庞大的混乱却是在精确的计划和操作下完成的,每个人的位置和路线都有明确的设计,并在场地上用十字标志注明。
  当时在场的一位工作人员回忆道:“”费雯的勇敢没有白费,在观众已经很难容忍观看30年代好莱坞电影中摄影棚仿造的外景的今天,这幕戏仍然给人以强烈的冲击。
  筋疲力尽的郝思嘉从充满血腥和腐臭气息的医院逃出来,来到大街上,人群的洪流裹挟着郝思嘉纤弱的身躯,而每一枚炸弹的爆炸都在失去理智的人流中激起庞大的漩涡。在人流中,她时而被阻挡,时而被吞没,有时又被冲到街边。炮弹的爆炸使她全身战栗,汹涌的洪流几乎要把她淹没,可她逆流而上的小小身躯,却顽强的要从被求生欲支配的人群中突围而出。
  终于从逃难的人流中挣脱的思嘉迎面遇到了一队被邦联动员来当兵的黑人,他们正齐声唱着黑人忧伤的民歌。这些人中,思嘉遇到了来自家乡的黑奴,他们带来了母亲生病的消息。时间凝固了,她忘记了轰炸,忘记了难民,忘记了来势汹汹的北方“侵略者”,凝滞的眼神告诉我们,她所有的牵挂都被带到遥远的家园。远方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一波人潮,急促的马蹄声让人心烦意乱。这时,是男主角巴特勒有力的手把她拯救了出来。
  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于1939年6月27日拍摄完成。赛尔兹尼克的远见卓识和对自己意见的执著使他否决了最大的投资者、米高梅公司老板、他的岳父路易斯•梅耶对结尾的建议——瑞德和郝思嘉达成和解,开始幸福生活。好莱坞不喜欢悲伤的结局,但是只有悲剧才有永恒的魅力。最终的完成版本里,身心俱疲的瑞德不敢再去实践爱情的可能,离思嘉而去。把反思和回忆留给了思嘉,也留给了观众。这样的结局才给了观众充分的想象空间,使影片回味悠长。但是天生的赌徒赛尔兹尼克不会这样终结他的郝思嘉,而是要给她再次奋斗的可能。痛定思痛的思嘉告诉自己,家园的土地会给自己新的力量,“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让他回到我身边”。然后费雯•丽说出了电影史上最著名的台词之一,“毕竟,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日子!”这才是赛尔兹尼克,这才是郝思嘉,这才是费雯•丽。
  125天可怕而壮观的混乱终于告一段落。无数的辉煌被记录在长的没有尽头的胶片上。用巨型吊车拍摄的数千伤兵倒卧的亚特兰大车站的凄惨悲壮,盛大的亚特兰大义卖舞会的花团锦簇无尽的繁华,郝思嘉穿越满目疮痍的佐治亚乡村的归家之旅,郝思嘉和瑞德一次次富有张力和机趣的交锋,都已成为永恒。
  7月1日,赛尔兹尼克宣布影片的拍摄正式结束,但是零星的补拍工作一直持续到秋天。直到1939年8月,休假六个礼拜的费雯还被再次召回补拍影片开始的镜头,因为赛尔兹尼克对郝思嘉的服装颜色不满意。
  拍摄得到的是1524公里长的胶片。剪辑室里,塞尔兹尼克终于成为了完全的主宰,因为经过无数次的改动,不可能按照一个原始剧本寻找片断——剧本现在只存在于塞尔兹尼克的大脑中。在拍摄期间把每一个人鞭策到极限的赛尔兹尼克在剪辑过程中延续了这一作风,冒着酷暑带领剪辑师们加班加点的赶工。为了能够在11月首映,常规工作状态下需要一年才可以完成的工作量,塞尔兹尼克试图在4个月里完成。剪辑师之一回忆道:“在《乱世佳人》最后的几个周内,我每天工作23个小时。我曾经去看医生,他在检查之后惊呼:‘我的上帝,你应该已经死掉了。’然后打电话给赛尔兹尼克先生,并严厉的指责了他。”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赛尔兹尼克并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指责,因为他的工作更加艰苦,更加繁重,依靠兴奋剂的刺激保持体力的赛尔兹尼克把人的潜力发挥到了极致。在此期间,原始剧本的作者西德尼•霍华德在私人农场的一场意外中身亡,但是大家连追悼默哀的时间都没有。九月初,赛尔兹尼克终于得到一个大致的完成片。与此同时,数百个特殊效果的制作也在紧张的进行着。
  但是对费雯来说,主要的工作已经结束,4个多月透支生命的经历终于成为过去,可以尽情的享受凉爽的秋风和与奥立弗重逢的喜悦了。但轻松的费雯不知道,佐治亚的红土为她的健康埋下了很大的隐患,带来了困扰她一生的肺结核。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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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旷世之作

  《乱世佳人》在世界影坛掀起一场强烈的飓风。《乱世佳人》从犹抱琵琶半遮面到一举成名天下闻的为世人所知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出,一部大气磅礴的歌剧。而这场歌剧的序幕是在好莱坞近郊的福斯剧院拉开的。
  赛尔兹尼克迫切的希望知道一般观众对电影的看法,但又不希望受到媒体过早的干扰,剧本改编者之一海尔肯自告奋勇为影片的秘密试映寻找机会。9月9日,机会来了。炎热的午后,一辆轿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驶着。车上是54盘电影胶片,还有忐忑不安的赛尔兹尼克和妻子以及得力助手们。汽车在河边的福斯剧院停下来。赛尔兹尼克亲自与剧院的经理洽谈,剧院经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剧院里坐满了观众,酷热的天气把他们赶到了有着冷气的剧院里,更何况接下来上映的电影是著名的西部英雄加利•库珀主演的呢。前一部影片已经接近尾声,观众们急切的等待着一睹加利•库珀的风采。但是剧院的灯光亮起来,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主持人郑重地走上台来。观众被告知,他们将欣赏一部重要影片的试映,影片相当长,如果想要离开的观众请马上决定,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门将要关闭,不允许人员进出。观众中响起了不满的窃窃私语,一个接一个问题被抛上台来。什么影片?谁主演的?有多长?但是台上的人却守口如瓶。灯光渐渐暗下来。银幕上出现了晃动的图像。
  电影的配乐还没有完成,临时调用了《古堡藏龙》的配乐。乐声响起,字体巨大的介绍文字显现在银幕上:“现代娱乐史上一部让大众期待已久的影片,赛尔兹尼克国际制片公司制作。”然后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名字出现了。多年之后,海尔肯依旧清楚地记得当时激动人心的情景:“一辈子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观众席上立刻响起如雷的掌声。当巨大的片名从银幕上滚过,人们尖叫着,欢呼着,甚至跳到椅子上……赛尔兹尼克夫人留下了激动的泪水,而实际上我和大卫也是如此。”
  将近四个小时之后,银幕上才打出了剧终的字样。剧场里鸦雀无声,似乎都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观众还沉浸在荡气回肠的故事里,完全被震慑住了。留言簿上,溢美之辞铺天盖地而来:
  “我相信这是一部空前绝后的优秀影片。”
  “一部好的片子长些也是应该的,就保持这个长度吧!”
  “电影《乱世佳人》非常忠于原著。”
  “影片一刀别剪!”
  “谢谢你们让我们住在河岸的居民享有优先欣赏这部佳作的荣誉。”
  “每个成年男女都应该观看这部影片。”
  而且,费雯获得了极高的评价,比如一位观众留言道:“费雯小姐美丽动人,才华横溢,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演员!”
  预演成功的消息通过电波迅速传遍全美:“三年前,当赛尔兹尼克先生决定拍摄《乱世佳人》的时候,他承诺说这将是一部名垂青史的优秀影片,近日,观看过这部影片的观众都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
  赛尔兹尼克昂首阔步的走出剧院大门,面对深邃辽阔的夜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乱世佳人》扬威影坛,青史留名已经仅仅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试映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赛尔兹尼克还在进行一切必要的修补。费雯被召回美国进行补拍。电影开始的场面进行了第五次拍摄,这才是我们在电影中看到的最终版本。
  距离电影上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配乐占据了塞尔兹尼克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在他看来,配乐是电影的另一个主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曾经为《金刚》等著名影片配乐的作曲家马克思•斯戴纳被召来为影片配乐的,但是在他看来时间实在过于紧迫。为了万无一失,赛尔兹尼克为他找了两个候补作曲。作曲工作的进度起初十分缓慢,一个偶然的小插曲促成了配乐的提前完成——候补之一在一次酒后倾吐了对马克思的不满,并且表述了自己会如何修改马克思的配乐。马克思听到传言后大为震怒,震怒的直接结果是一夜之后,半数的电影片断有了相应的配乐。
  与此同时,海尔肯以一天20小时的工作量对艺术效果进行监控复核,而赛尔兹尼克为了保持影片的精髓而和严苛的审查委员会斗智斗勇。后期制作不可避免的延长了,首映被推迟到了1939年12月25日。
  电影中的重要背景地之一亚特兰大被选为影片的首映地点,亚特兰大全城对此十分兴奋。佐治亚的州长宣布首演的日期为公假日。亚特兰大市长安排了三天的游行和庆祝活动。所有参加庆祝活动的市民将穿上南方各个时期的特色服装。举行首演仪式的大剧场按照影片中十二橡树庄园的外形修造了新的大门。两千五百张每张十元的入场券被抢购一空,在黑市上甚至被炒到两百美元一张,而当时一般电影的票价仅仅在十美分上下。
  与亚特兰大人相比,赛尔兹尼克对首映更加重视。除了已经返回伦敦的莱斯利•霍华德,所有的演员,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被要求参加首映礼,连“已经不需要任何宣传活动,在任何地方出现3分钟都可以赚到一大笔钱”的克拉克•盖博也不例外。
  郝思嘉自然是必须要出席的,但是费雯•丽不愿意离开奥立弗孤身一人前往亚特兰大,这让塞尔兹尼克有点伤脑筋,最后他编造了一个谎话。在他的备忘录里解释了他的计划:
  “我和奥立弗达成了协议,他同意我把他前往亚特兰大的原因解释为为影片《蝴蝶梦》作宣传。今天我们先印发一批奥立弗的照片和《蝴蝶梦》的宣传材料。”
  这种情况下,费雯对参加首映的热情大大增加,超出了赛尔兹尼克的预期,因为此时费雯•丽在《蝴蝶梦》和《傲慢与偏见》中与奥立弗合作的愿望已经双双落空,那么在他们分别拍摄自己的影片之前,只有在《乱世佳人》的首映式上才有短暂的相处机会了。
  主创人员和演员们乘坐两架飞机分批到达,但是赛尔兹尼秘密抵达的愿望却落空了。飞机刚刚在机场上降落,蜂拥而上的记者和影迷书迷就把飞机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随着每一位明星的出现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夜晚到来之际,亚特兰大举行了盛大的游行。亚特兰大万人空巷,几十万当地居民走上街头,只为看一眼在电影中出现过的人。而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影迷比当地居民人数更多。影迷组成的游行队伍由身着南部邦联服装的铜管乐队开路,在老南方的赞曲声中缓步前行。在来自全美各地、总数超过150万的观众的夹道欢呼中,50辆用鲜花装饰的汽车载着电影的演员们,从机场通过彩色纸屑缤纷如雨的大道,驶往佐治亚露台饭店。演员们将在那里参加有十位南方州长出席的盛大市民招待会。
  此后费雯和奥立弗又应邀出席了青年女子协会在他们的大礼堂里为《乱世佳人》举行的招待舞会。亚特兰大的八千位社会名流和影片的演员们随着著名音乐家凯•凯泽的音乐伴奏翩翩起舞。这次的伴奏完全是义务性质的,因为这场舞会对他们的乐队起到的宣传作用太大了。
  费雯已经化身为郝思嘉,人们对她的称呼不是费雯小姐,而是思嘉小姐。无数的名流争相一睹费雯•丽的芳容,包括那些洛克菲勒,范德比克•斯沃普,摩根,阿斯特……虽然费雯一心在宴会角落里的奥立弗身上,对纷至沓来的问题只是做出敷衍了事的回答,人们仍然乐此不疲。
  费雯来到剧院,参加即将到来的电影首映。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当时最先进的四部光电摄像管摄影机已经严阵以待,通过同轴电缆连接到剧院对面的两部活动发射机卡车上,进行电视转播。在电视上转播一部电影的首映式,这还是历史上的第一次。
  剧院门口,面对无数狂热的影迷——他们中的大部分今天根本无缘观看呢——发表了谨慎的致词。毕竟,期待越高,失望往往就越大,观众最后的评价应该是观看电影之后做出的。
  电影开始了。奥立弗和别人换了位子,这样费雯和他就可以坐在一起了。他们的手终于可以互相接触而不受到赛尔兹尼克的干扰了——这位处于荣誉之巅的人物终于开始放松下来,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本又一本的胶片再现着南北战争期间的亚特兰大,再现着它的光荣与屈辱,抗争和尊严。观众们被深深的打动了,就连原著作者米切尔女士和丈夫约翰•马什也非常满意。
  大概从来没有什么影片让观众们如此感动。他们啜泣,他们欢呼,他们重新经历着祖先们的生活和回忆。对亚特兰大乃至整个南方来说,12月25日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的首映式,而是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永恒时刻。充满激情的二百二十分钟里,一万九千八百英尺的胶片在放映机前划过。
  电影结束了,人们热情的欢呼着:“作者!作者!!”在首映式上把原著作者请上舞台,这也是很少见的。娇小玲珑的米切尔女士激动万分,对赛尔兹尼克的工作表示赞许和感谢。
  但是全场的焦点是费雯•丽。她穿着雪白的雪貂斗篷,头上罩着薄薄的轻纱,海蓝色的宝石项链熠熠生辉一朵素雅的兰花点缀在小巧的手袋上。随着电影的放映,她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此时的费雯思绪万千。拍片时的辛苦和寂寞记忆犹新,第一次阅读到《乱世佳人》的感受到的深切共鸣恍如昨日。几个月化身郝思嘉的日子里,她是多么热切而又紧张的捕捉着头脑中斯嘉的形象啊!这样规模庞大的电影简直是一场战争!任何一个女演员都不会不经受一点伤害——无论是精神上,身体上还是情绪上——而做到全身而退。
  亚特兰大的预演取得巨大成功,好评如潮。接下来是一系列盛大的首映仪式,华盛顿,纽约……所到之处,无数的狂热影迷追随着演员的脚步,影评人们对赞美的词汇也毫不吝啬。
  《乱世佳人》很快就用超越以往任何电影的票房证明了自己的商业价值,同时在各大电影奖项上的所向披靡成为专家们对其艺术性的高度肯定。在1940年2月28日第十二届奥斯卡奖评选中,《乱世佳人》获得了创纪录的8项大奖,同时还有两项特别奖。这一纪录直到几十年后才由《宾虚》、《泰坦尼克号》、《指环王》等影片打破。但是在1940年,奥斯卡包括的奖项比几十年后的今天少多了。著名演员斯宾塞•屈赛为最佳女主角颁奖。强敌环伺,包括葛丽泰•嘉宝在内的多位好莱坞成名已久的著名演员被提名。但是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当最佳女主角得主宣布之后,台下好莱坞的精英们表现出来的,不是解谜后的轻松,而是早已准备好的祝贺。费雯也早已明白,这个奖项注定是她的囊中之物。所以当结果宣布的时候,她是如此的镇静自若,如同参加一个普通的聚会一样,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上领奖台。她油亮的乌发,依旧梳成她招牌式的蝴蝶结发型,一袭绿色的碎花连衣裙格外简洁,一个小巧的香水瓶挂在颈上。朴素的装束在盛装的红男绿女当中格外高贵典雅,就如同一袭黑色天鹅绒晚礼服出现在歌剧院里的安娜•卡列尼娜一样。费雯用甜美的嗓音发表了得体的致辞,对所有参与《乱世佳人》拍摄的演职人员表示了感激之情。
  其他的奖项也值得我们记住,因为这就是《乱世佳人》的历史,是电影的历史:
  最佳影片:《乱世佳人》;
  最佳导演:维克多•弗莱明;
  最佳改编剧本:西德尼•霍华德;
  最佳女配角:海蒂•迈克丹尼尔;
  最佳艺术指导:李欧•惠勒;
  最佳色彩设计:威廉•喀麦隆•曼西斯;
  最佳电影剪辑:海尔肯与詹姆斯•纽康;
  最佳彩色摄影:恩尼斯特•海勒和雷瑞•纳翰;
  此外,赛尔兹尼克因为在制片领域的卓越成就获得终身成就奖——欧文•塞尔伯格纪念奖。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获得最佳女配角的海蒂•迈克丹尼尔是历史上第一位获得表演奖的黑人演员,而且在奥斯卡继续成长几十年之后,第二位获得表演奖的黑人演员才出现,就是《人鬼情未了》中的灵媒胡比•戈登堡。海蒂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发表了“希望自己永远是本族人的骄傲”的致辞。
  曲终人散,但帷幕永远不会落下。参与摄制这部影片的都是好莱坞不可多得的艺术家,这是一场无法重复的盛宴,一个永不磨灭的传奇。它的成功甚至使赛尔兹尼克面临这样的困境。他以后的每一部作品都会被拿来与《乱世佳人》比较并且劣于它。所以尽管后来他又制作了《蝴蝶梦》等出色的影片,但是他的另一次高峰再也没有出现。1944年,商业运作的失败使赛尔兹尼克不得不卖掉《乱世佳人》的收益。如果说从1939年那场无与伦比的战斗中集成了什么,那就是永不言败的坚韧勇敢和追逐梦想的激情。
  《乱世佳人》的传奇始于赛尔兹尼克和费雯•丽相遇的那一刻。这两个有着同样的激情和顽强的人,在郝思嘉身上融为一体。经过时间的淘洗,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现,《乱世佳人》之所以成功,首先应该归功于费雯•丽的郝思嘉。在费雯的演绎下,郝思嘉性格如此鲜明有力,感情如此丰富充沛,而表演的技巧又是如此完美多样,以至于其他任何一个角色都比不上她。
  两位次要人物阿希礼和美兰的扮演者中规中矩的完成了任务,但也仅仅如此。从他们的表演中看不到天才的火花。而唯一有可能与费雯•丽分庭抗礼的盖博呢——费雯早在接受库克的指导之前就对人物有了完善的印象。天才就是善于观察,体验和表达,而在任何一点上盖博都不如费雯•丽。对盖博来说,表现主人公的行为的内在原因是十分困难的,而这种“化隐为显”的能力正是费雯•丽所最擅长的。从这个角度说,《乱世佳人》只能是费雯•丽的电影。
  理论家菲茨杰拉德认为,演员的造型和面部表情是能够代替对话的。演员中能够达到这一要求的只有费雯•丽。她既会运用台词的力量,也善于运用视觉形象的力量。她不赞成奥立弗关于电影表演的看法。奥立弗认为演员本人不管把每一场戏表演的怎么出色,最终的效果还取决于导演和他的助手们在剪辑室里拼凑的能力。费雯•丽坚持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对抗赛尔兹尼克的命令和弗莱明无所谓的态度。因此,尽管这部电影换了三位导演,银幕上的郝思嘉仍然是一脉相承,完全属于费雯•丽的。
  费雯•丽的郝思嘉在观众面前展现了广泛而复杂的感受和情绪:绝望与希望,爱情与仇恨,勇敢与懦弱,爱情和激情。
  在得知梦中的白马王子就要和美兰订婚之后,思嘉决心在野餐会上施展自己的魅力并向阿希礼表白,夺回爱人。金碧辉煌的十二橡树庄园大厅。思嘉出场了。她对每个男子亲切执意,飞扬的神采洋溢在眼角眉梢,绽放着思嘉所有的魅力。她看到了美兰和阿希礼,轻松的走上前去打招呼,脸上洋溢着微笑,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仇恨。她殷勤的主动向美兰伸出手,同时说了几句得体的漂亮话,人们简直要以为她是欢迎美兰小姐到来的。但是一刹那间,她冷酷的眼神和高高挑起的眉毛泄露了她真实的内心。
  野餐会开始了,思嘉被一群献殷勤的小伙子包围了,她如同一个指挥官,控制着这些男子的喜怒哀乐。美兰的表弟自愿去拿来蛋糕,可是思嘉却突然变得对此视而不见,对柔情蜜意的情话充耳不闻。她望着前方,眼睛里表现出绝望,仇恨和痛苦,观众简直相信再过一回儿她就会哭出来。一个插进来的镜头揭示了思嘉变化的原因——阿希礼和美兰携手走来。
  战争结束后的一天,看着从远方大道走来的衣衫褴褛的南方士兵,思嘉为美兰总是慷慨招待伤兵而感到忧虑,突然美兰眼睛里放射出光芒,向前方的士兵奔去——那是阿希礼。思嘉先是吃惊的看着她,然后自己也认出了阿希礼。他拒绝了自己的爱情,却接受了自己的救助。郝思嘉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种不易察觉的胜利的微笑。此时的思嘉,又恢复成那个充满魅力和激情的姑娘。她用猫一样的迅捷准备扑向阿希礼了,黑嬷嬷及时地拦住了她。她垂下头,仅仅咬住牙关,眼中溢满泪水。她停留在远处,目送阿希礼和美兰走过去。
  《纽约时报》这样形容费雯的郝思嘉:“费雯•丽扮演的郝思嘉如此美艳动人,使人不再要求演员有什么天才;可她又是如此才华横溢,以至于不必要求演员具备如此的美貌了。还从来没有一个女演员这样符合她所扮演的角色。”《电影先驱报》指出:“这部影片的中心人物无疑是郝思嘉。费雯•丽赋予她生命。从第一个镜头到最后一个镜头,她一直紧紧抓住了观众。亨利•克拉克事后在他的著作《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授奖日志》中这样评价费雯•丽:“作为一个不为美国观众所知的英国女演员,费雯•丽把她演活了。在对比小说和电影之后,观众对她的演技由衷的赞叹,以至在演员成就斐然的一年中选了她为最佳女演员。”
  与很多影片不同的是,《乱世佳人》不是昙花一现的流星,而是经受住时间考验的丰碑。1939年之后,《乱世佳人》又放映了四次,每一次都得到了影迷的强烈响应。关于《乱世佳人》的研究书籍和文章数不胜数。无数的影人以这样的影片作为自己的榜样。90年代最出色的系列史诗电影《指环王》的导演彼特•杰克逊在谈到自己的电影时,自豪的说:“很高兴我们拍摄了一部如此出色的电影,如同《乱世佳人》这样的史诗。”
  《乱世佳人》不仅在专业的电影工作者眼中成就斐然,在影迷心中,《乱世佳人》更是一座永恒的丰碑。60多年来,全球每一代每一位爱好电影的人在成为真正的影迷之前,都无法避免要接受《乱世佳人》的洗礼。到80年代,当年被称为“塞尔兹尼克的赔钱货”的巨作,已经赚进了将近9亿美元的纯利,这表示电影的总票房已经达到20亿美元之巨。而即使到了卢卡斯《星球大战》带来的电脑特技大行其道的时代,《乱世佳人》依旧魅力不减——1998年再次公映的时候,在众多特技大片环伺之下,在全球依旧取得了4亿美元的票房收入,成为当年度的票房冠军。直至今日,考虑通货膨胀因素的影响,《乱世佳人》的票房收入仍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傲视群雄的票房,是影迷对《乱世佳人》无声的拥戴。
  老南方的时代已经化为历史书中泛黄的一页,当年的群星也多已作古。但任时光流逝,《乱世佳人》的传奇不朽。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0:53

五 蓝桥往事

  第二次世界大战如火如荼,战火蔓延,远离欧洲大陆的英国也未能幸免。即将奔赴欧洲大陆执行任务的罗伊•克罗宁上校,在出国前夕,登上阴霾笼罩的伦敦滑铁卢桥头,轻轻的抚摸着一个小小的吉祥符,陷入深深的回忆。
  时光流转,回溯到一战期间。年轻的罗依上尉正在休假。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空袭中,就在雾雨朦胧的滑铁卢桥上,他邂逅了美丽温柔的芭蕾舞演员玛拉•莱斯特,两人迅速坠入爱河。烛光俱乐部窗外朦胧的月光记录着情侣依偎的身影,《友谊地久天长》的悠扬旋律封塑起永远美好的回忆。
  战火无情。接到命令的克罗宁别离了玛拉,登上了通往吉凶未卜的战场的火车。而战火中的鸳鸯,甚至连最后一次互诉衷肠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此天各一方。
  战争的阴云笼罩着世界,每一个渺小的个体都在战争带来的漩涡中挣扎着,承受变幻莫测的命运。就在与罗依的母亲会面之际,晚报上阵亡名单里赫然出现了罗依的名字!晴天霹雳,粉碎了玛拉所有的希望。清醒后的玛拉,面对还不知道儿子噩耗的克罗宁夫人,不得不强颜欢笑,以至语无伦次。克罗宁夫人拂袖而去,也带走了贫病交迫的玛拉的最后一缕希望。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生活的压力下,失去希望的玛拉沦为妓女。天使折断了翅膀,就此堕落。
  造化弄人,就在送别罗伊的滑铁卢车站,前来接客的玛拉见到了活生生归来的罗伊。战场上的消息本就无法精确,罗依还活着。世事就是如此残酷。可是花开花落,已经物是人非。
  在罗依真挚爱情的鼓舞下,玛拉重新燃起新生的希望,跟随罗依回家。在罗依的家中,善解人意的婆母的真诚道歉,罗依的公爵叔叔无限的信任,使得玛拉善良的心再也无法欺骗下去,她连夜离开了。
  雾雨茫茫的伦敦,玛拉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看着同为妓女的同伴行尸走肉般的走过,她不敢想象自己同样的将来。她爱着,却不能去爱。丧失了一切希望的玛拉,迎向轰鸣而来的军车。等到罗依来到,在他们初遇的地方,只找到了爱情的信物,寄托了最美好希冀的吉祥符。
  佳人已逝,几度沧桑之后,同样浩大的战争再次笼罩芸芸众生。如林的防御工事之下,罗依的汽车渐行渐远,只有哀婉的小提琴还在吟唱战火中地久天长的友谊。
  这就是费雯•丽在《乱世佳人》之后拍摄的又一部经典之作,《魂断蓝桥》。这也是费雯•丽作为一个真正的好莱坞明星崛起时的唯一一部电影。接下来几年里,她拍了《汉密尔顿夫人》、《恺撒与克里奥佩特拉》和《安娜•卡列尼娜》三部英国电影,而当她回到好莱坞拍摄《欲望号街车》时,已经是作为一个著名女演员而不是一个好莱坞明星。《魂断蓝桥》和《乱世佳人》以及《欲望号街车》一样,成为我们领略费雯•丽精湛演技和脱俗美丽的又一个机会。
  《乱世佳人》的拍摄工作完成之后,费雯立即为著名英国导演希区柯克进入好莱坞的首部作品《蝴蝶梦》的女主角试镜。受劳伦斯•奥立弗的影响,费雯一直认为从艺术的角度,电影是不如戏剧更有感染力的,这次她之所以迫切希望得到这个角色,是因为奥立弗已经被确定为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但是费雯的美貌和热情的个性,使得她并不符合这个畏缩胆小羞怯的第二任德文特夫人的要求。最终试镜没有通过,琼•芳汀获得了这个角色。费雯很是失望。《蝴蝶梦》之后,劳伦斯•奥立弗接拍了根据英国著名女作家简•奥斯汀的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傲慢与偏见》,饰演达西先生。而费雯也被初步确定为女主角的扮演者。与此同时,米高梅公司决定投资拍摄赛博曼根据罗伯特•舍伍德话剧改编的剧本《魂断蓝桥》,同样有很大的希望由二人共同出演。费雯对与奥立弗一起拍摄电影充满了期待,但是命运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这两个共同合作的机会都没有成为现实。最终,《傲慢与偏见》的女主角确定为费雯的好友葛丽亚•嘉逊,《魂断蓝桥》的男主角罗依上尉则将由罗伯特•泰勒出演。
  本来就对电影不很热情的费雯•丽立即失去了兴趣。但是她是具有敬业精神的演员,所以尽管她对拍摄这部凄婉的悲剧经常表示不满,但是在摄影机前,费雯依旧投入了全部的感情。摄影机开动的瞬间,费雯•丽消失了,19岁的芭蕾舞演员玛拉•莱斯特接管了这具躯壳,重现着一战中天鹅的悲剧。而在拍摄间隙,牵挂着大洋彼岸祖国战况的费雯忙着为前线的战士编织衣物,并把她和奥立弗二人捐赠的物资寄往伦敦。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也有好消息传来,她和奥立弗结婚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霍尔曼在一九四零年一月五日向伦敦地方法院递交离婚申请书,并指认奥立弗为破坏他的婚姻的人。霍尔曼和费雯•丽的感情十分复杂,二人并没有形同陌路或者恶语相向,而是继续保持着一种稳定的互相关怀的关系。费雯•丽给孩子寄去珍贵的礼物,却绝口不问远离母亲的孩子会受到什么影响;他们的实心来往十分频繁,却从来不会对二人关系的走向作出明确的解答。在此之前已经提出离婚的吉尔递交的申请书于一月二十九日被批准,塔昆的抚养权归吉尔所有;二月十九日,霍尔曼也被传到法院听取结果。霍尔曼被准许离婚,并且获得苏珊娜的抚养权。费雯•丽和奥立弗的婚姻之路越来越开阔了——他们只要再等六个月就可以正式结婚了。奥立弗在圣西德罗大街租了一栋房子,和费雯•丽共筑爱巢。
  《魂断蓝桥》上映后,由于费雯•丽的参演,同样受到了巨大的关注。但是影片在西方受到的评价并不高。原因有很多:首先,它是重拍片。早在30年代早期,这出话剧就已经被搬上银幕;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电影中悲剧的剧情不符合欧美的审美习惯。尽管古希腊的文艺大师们曾经指出,只有悲剧才是永恒的,但是好莱坞不喜欢悲伤的结局。它的使命——尤其是在经济大萧条的30年代末40年代初——是娱乐大众,传播快乐,制造人们可以借以逃避现实的梦想。正因为如此,秀兰•邓波儿载歌载舞的20余部童话一样完美光明的影片,才会受到与其艺术价值并不符合的狂热追捧。而“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语)”的悲剧,虽然具有更强烈的感染力,但在处于经济大萧条时期和战争阴影笼罩下的美国和欧洲观众心中,很难引起更有激情的欢迎。所以,虽然评论界对费雯的表演给予极高的评价,认为“费雯•丽小姐显示出杰出的表演才能,继郝思嘉之后,又塑造了一个十分出色的,在真实感和魅力方面毫不逊色的形象”,但是影片的票房收入并不乐观。
  但是,票房收入并不能和电影的价值完全等同。举世公认的伟大导演之一的希区柯克最出色的几部作品中,当年的票房都惨遭滑铁卢。在超越当时的历史条件之后的今天,我们可以看到《魂断蓝桥》是当之无愧的经典之作。
  每一个看过《魂断蓝桥》的观众都会对电影中的配乐记忆犹新,而“最佳电影配乐”也正是这部影片获得的两项奥斯卡提名之一。贯穿全片的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为影片营造了浪漫,凄美的氛围。《友谊地久天长》是苏格兰民歌,几百年来一直被广为传唱。耐人寻味的是,歌曲礼赞的是友谊而不是爱情: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days of auld lang syne
  Chorus
  For auld lang syne, my dear,
  For auld lang syne
  We'll tak' a cup o'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We twa hae run about the braes
  And pu'd the gowans fine
  But we've wander'd mony a weary foot
  Sin' auld lang syne
  We twa hae paidl't in the burn
  Frae morning sun till dine
  But seas between us braid hae roar'd
  Sin' auld lang syne
  And surely ye'll be your pint stoup
  And surely I'll be mine
  And we'll tak' a cup o'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我们也曾终日消遥/荡桨在碧波上/但如今却劳燕分飞/远隔大海重洋
  我们往日情意相投/让我们紧握手/我们来举杯畅饮/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万岁/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歌词很美,但是歌曲的主人公是“熟悉的人(acquentence)”而不是“爱人(lovers)”。这似乎预示着战火鸳鸯有缘无份,命中注定他们的爱情将以悲剧告终。伴着烛光俱乐部里二人翩翩起舞的身影,小型乐队演奏的《友谊地久天长》如月光一样轻柔舒缓,在观众心中挑逗起缠绵的情愫;在二人离别之际,火车徐徐开动,而玛拉刚刚跑进站台。这时的《友谊地久天长》是节奏迅速的,用低沉的长号和大提琴营造出紧张的心理压力,而当罗伊和玛拉发现了彼此,而已经没有机会在此握手的时候,嘹亮的小提琴陡然响起,刹那间,开始猛烈的撕扯观者的神经,正是“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的最好注脚。无限的哀愁,无望的未来,遥遥无期的重逢,化作汹涌的泪水,充盈在马拉的眼眶,流淌在观众心中。而在片尾,结束回忆的罗伊再次踏上战场,此时的旋律由弱变强,由小提琴的独奏演变成交响乐团的最大限度合鸣,随着镜头拉伸,遮蔽天空的防御工事布满屏幕,悲壮的旋律控诉着战争的可怕与无情,在观众心中最后一次激起共鸣。
  其他配乐片断也给人很深刻的印象。芭蕾舞剧《天鹅湖》中天鹅独舞的片断由费雯来演绎,优美旋律围绕之下,白衣白裙的费雯莲步轻移,舞姿曼妙,非常有效的暗喻了玛拉如同天鹅公主一样的纯洁和美丽。同样的旋律,在马拉惊闻罗伊噩耗的时候,却处理得急促混乱,把玛拉内心的波涛汹涌生动的加以有形的表现。同样的处理技巧还出现在沦为妓女的玛拉在车站接客的玛拉偶遇生还的罗伊的场景中。
  影片在其他方面也都是可圈可点的。对于这部时间转换频繁的电影来说,剪辑很重要,而剪辑师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比如,在玛拉沦为妓女后,紧接着就是一组蒙太奇镜头,滑铁卢桥头风霜雨雪,冬去春来,一分钟内几度春秋,而刚刚过去的场景提醒观众,在这些日子里天使正在堕落。从而最大限度的调动了观众的情绪。此外,精美隽永的台词,巧妙设置的戏剧冲突,无不彰显制作者的功力。
但是,毫无疑问,使这部作品成为永恒经典的,还是费雯的精彩表演。
  对罗伯特•泰勒来说,不知道应该算作他的幸运还是不幸——演技并不突出的他幸运的拥有了两部永留影史的杰作,但是却并非是他的功劳,甚至他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尽管他是男主角。1937年,他在伟大的嘉宝的经典影片《茶花女》中饰演嘉宝的情人,但是后来嘉宝的传记作者认为他就好比一个苍白淡薄的人偶。同样的情形3年后再次出现。虽然这已经是二人第二次合作,但是此时的费雯经过多次历练,已经最大限度的开掘了自己的潜力,任何一个与她合作的男演员都很难保证不会黯然失色。
  在分析玛拉的情感过程的时候,费雯始终可以正确的把握并且表现出玛拉内心的动态。
  玛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一个跟随一家二流芭蕾舞剧团巡回演出的实习生。她对爱情和幸福生活充满向往,但残酷的现实如此艰辛,使她无法否定内心的悲观思想。费雯欲言又止的神态和含蓄的言辞,对此作了生动的刻画。而当玛拉认识到跟罗伊的关系将有一个未来时,她看上去就象是一朵盛开的花,费雯•丽把从一个现实的怀疑论者到为爱疯狂的人的转变刻画得生动感人。但是,她表演的力量更鲜明的出现在当事情向坏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玛拉在听到罗伊死亡的消息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的母亲。完全被这个悲伤消息打倒的玛拉强颜欢笑,却不可抑制的表现出来无礼,让观众有心碎的感觉。费雯•丽在玛拉竭力掩饰自己的毁灭感但又明显失败的时刻的出色把握。
  玛拉堕落的过程由于导演的别具匠心而成为费雯展现她演技的绝佳机会,而她也不符众望的完成了任务。阴云密布的黄昏,玛拉缓步走上滑铁卢桥头,细碎的水纹反射在桥柱上,暗示了女主角波涛翻滚的内心。一个男人挑逗的声音传来。此时的费雯以一个无力的倚靠在桥栏上的背影面对观众。听到搭讪的声音,她的肩膀像触电一样迅速的抖动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的转过身来。人们看到,她的表情木然而又惊恐,对生活的绝望和对即将走上的道路的抗拒攫取了她的心。渐渐的,她的表情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颤抖的嘴角开始尝试着翘起,挤出一个令人心碎的微笑,目光中流露出陷入绝望后的不顾一切,然后是职业性的妩媚。她的步履开始轻快起来,走向屏幕外的男人,走向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这个只有费雯出现的场景,只能用“天使的堕落”来描绘。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她的纯洁被如此充分的理由所摧毁以及她对这条道路的选择是何等的痛苦。她的精确表达使得我们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只能同情而无权指责。
  真正给予《魂断蓝桥》应有的尊重的,还是文化底蕴深厚的东方。
  早在民国时期,《魂断蓝桥》就在40年代的旧上海上映,并且风靡一时。当时刊出的广告是斟酌再三的“山誓海盟玉人憔悴,月缺花残终天长恨”,而影片的中文译名也是一波三折,从最初直译为《滑铁卢桥》,到后来的《断桥残梦》,再到最后的《魂断蓝桥》,让引进者煞费苦心。影片放映后立刻大受中国观众欢迎,仅仅数月之后,在上海舞台上先后出现了越剧版和沪剧版的《魂断蓝桥》。从香港电影《新上海滩》以及谢晋导演的《最后的贵族》里都可以找到当时《魂断蓝桥》风靡上海的证据,傅东华翻译的《飘》的序言中也提到了一些。而费雯•丽的中文名字,也正是来源于解放前《魂断蓝桥》公映时的译介。在台湾、香港或其他华人地区,《魂断蓝桥》的中文译名也永远是《魂断蓝桥》,这正是源于解放前就根深蒂固的“传统”。
  解放后——确切的说应该是改革开放后——费雯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全国公映的影片就是《魂断蓝桥》。这部电影早在文革末期的1976年就被作为内参片引进,由上海电影译制片厂译制,刘雪婷翻译,伍经纬导演,刘广宁和乔榛分别为玛拉和罗依配音,当时说是给制作样板戏做参考,其实是给四人帮做消遣。文革之后,80年代初期《魂断蓝桥》得以在全国上映,广大中国观众终于有福气欣赏到这部经典的好莱坞电影。影片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极度的推崇,仅一次全国公映实在无法令人满足。在全国影迷的呼吁下,《魂断蓝桥》与其他译制片一起,于80年代末90年代初第二度在全国大规模上映。后来,随着影院经营模式趋于灵活,《魂断蓝桥》几乎每年都会在某些城市上映,尤其是情人节的时候,无数的痴男怨女伴着哀婉的旋律潸然泪下。温柔善良,美丽纯洁的玛拉,成为无数男孩子心中完美的梦中情人,而费雯在去世多年之后,用她永恒的魅力再次征服了一个国家的观众。20世纪90年代末,中央电视台重新译制该片,邀请著名配音演员乔榛,丁建华献声。借助电视这一受众广泛的形式,《魂断蓝桥》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六十多年来,每一代中国影迷都要经过《魂断蓝桥》的洗礼。中国影迷对《魂断蓝桥》的热爱却是世界闻名的,在IMDB.com(世界电影资料库)的《魂断蓝桥》网页中都介绍了她在中国受欢迎的程度之惊人,这是任何一部外国电影都不曾有的待遇。
  在日本,俄罗斯等国,观众对《魂断蓝桥》也是礼遇有加。不妨听一听日本影迷的心声:“‘为演绎思嘉•奥哈拉而降生人世的女子’这句赞辞,我认为对费雯•丽相当失敬。《乱世佳人》的确让费雯•丽驰名中外,流芳千古。可是那句赞辞听上去似乎费雯•丽仅限于《乱世佳人》。而事实上或许并非如此。不少影迷对《魂断蓝桥》的评价要高于《乱世佳人》。《魂断蓝桥》被称作是好莱坞爱情悲剧的经典之经典。如果你想沉浸于丽的美感之中,更建议你(特别是还不懂得黑白电影艺术的人们)这部《魂断蓝桥》。”而俄罗斯呢?他们出版的《魂断蓝桥》dvd,是各国中最完善的。
  《魂断蓝桥》的雨夜、人流、和费雯眺望的眼神已经融入了我们的记忆,重叠着我们自己的故事。白云苍狗,世事变迁,而在这一片纷繁芜杂之中,我们最深的回忆还是如这素淡的黑白一样简单。《魂断蓝桥》为爱情的艰辛,甜蜜,忠诚作了最完美的注脚,是无可置疑的经典中的经典。而费雯也因此成为永恒的完美情人。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04

六 罗密欧娶茱丽叶

  在众多的戏剧角色里,青年阶段的人物长廊中,罗密欧和朱丽叶是最有光彩的一对情人,是演员们梦寐以求的角色。费雯•丽和奥立弗当然也不例外。在《乱世佳人》拍摄结束之后,一个想法逐渐成形——趁二人都在美国的机会,巡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被自己编织的理想激动着,决定独立的组织整出戏剧。投资马上成为最现实的问题。作为戏剧演员他们的收入并不很多,造钱机器《乱世佳人》给费雯带来的不过是区区三万美元。这种情况迫使他们立即接拍了电影《魂断蓝桥》,《蝴蝶梦》和《傲慢与偏见》。在电影拍摄期间,二人很幸运的为同一家制片厂工作。每逢拍摄间隙,他们就抓紧时间研究如何表现人物性格。电影拍竣之后,他们拿出了几乎所有的积蓄,筹备《罗密欧与朱丽叶》。
  奥立弗还是第一次做导演,十分兴奋,倾尽全力筹备,并且试验了自己的很多理论。他反对脱离现实生活的艺术,坚持把剧情高度人间化、大众化,让当代观众便于接受产生共鸣。他采用了一个转台,试图表现“紧凑而无法控制的悲剧因素,就像是旋风卷走稻草那样,将剧中人送往无法避免的命运结局”。他还强调男女主角必须很年轻,充分突出她们的活力。这让费雯•丽有机会创造一项纪录——她将成为戏剧历史上最年轻的朱丽叶。戏剧界有这样的传统,女演员必须熬到可以扮演朱丽叶的奶妈时才有资格扮演朱丽叶。而到了那时,“她们不是太胖就是太老”。费雯•丽将要打破这个传统,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真正富有青春朝气的少女朱丽叶。
  他们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反复排练。这次巡演预定为二十个星期,剧团将先后在旧金山、芝加哥、纽约、华盛顿演出。宣传完全不必他们操心——美国还有谁不认识郝思嘉和希斯克里夫呢!首演在旧金山举行。剧场里座无虚席,包括来自各大媒体的评论家们。
  但是奥立弗的年轻气盛很快就受到了经验不足的带来的考验。很多始料未及的问题——转台的声音太大,无数观众冲上来索取签名影响演出……舞台效果并不好但是旧金山的评论界还算宽厚,对戏剧作出善意的批评和鼓励。而移师芝加哥后,情况开始不妙了。情绪表达过火的奥立弗被戏称为“自以为是的足球后卫”,这出戏被叫做《跳密欧与朱丽叶》。不过舆论对费雯•丽的表现还算满意。她的紧张使她扮演的十四岁少女很有说服力。不过因为热情洋溢的观众把四千座位的芝加哥礼堂挤了个水泄不通,奥立弗对即将在纽约举行的盛大演出充满信心。他做了一些修改,带领剧团来到纽约百老汇,这是和伦敦西区分庭抗礼的世界最著名的戏剧演出地了。
  在纽约,一些庸俗不堪的宣传已经先他们到达:“请看真正的情侣在大庭广众之下谈情说爱!”剧院安排的宣传违背费雯•丽和奥立弗的本意,他们认为这是对莎士比亚和他们本人的轻视。但是毕竟宣传是有效的,订座率很高。奥立弗很是得意,尤其是在看到新闻中把这次演出预言为百老汇最辉煌的首次夜场演出之后。他在高级宾馆预订了豪华的房间,费雯•丽预订了几箱佳酿,准备好好庆祝。几十封预祝成功的电报也从遥远的英国和好莱坞的朋友处发来。
  辉煌的梦想在首演之后即告破灭。百老汇的评论家们挥起大斧毫不留情。“历来最糟糕的罗密欧”,“单调乏味,毫无灵感”,“劳伦斯•奥立弗说起台词来好像在磨牙齿”……虽然费雯•丽的朱丽叶继续受到一些好评,但是仅仅一个演员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一出戏剧,更何况认为费雯•丽过于年轻缺少经验的评论也是不绝于耳的。
  首演的第二天,奥立弗打电话到剧院询问卖座情况,得到的回答是售票处排起了长蛇阵。但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奥立弗还没有充分享受到喜出望外的愉快,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们要求退还预订座位的票金。”一气之下,奥立弗高傲的说如果他们想要退票,最随便他们好了。他的骄傲姿态注定要使他和费雯•丽赔光所有的积蓄。他们搬出了预订的豪华酒店。费雯•丽拿起电话,用简短的几句话退掉了预订的名酒。
  这次演出的失败原因复杂,有人认为纽约的评论家们对这两位声势显赫的好莱坞巨星在一片喝彩声中前来征服百老汇存在抵触情绪。但是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奥立弗的判断失误。在舞台上,他既是男主角又是导演,这种双重身份使他很少有机会跳出细节高屋建瓴地对演出进行全面考察。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会发现他所采取的着力表现细微情节和展现宏伟场景的做法虽然在银幕上可能取得成功,但是在舞台上只会带来惨痛的教训。
  《罗密欧与朱丽叶》在百老汇舞台上演出的最后一周,费雯•丽和奥立弗在戏剧上的失败已经由于及转而下的世界局势而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一九四零年六月,希特勒的坦克大炮已经踏遍荷兰与比利时,法国军队节节败退。纳粹对英国的野心也越来越明显。对祖国和亲人的忧虑促使费雯•丽和奥立弗考虑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结束之后就返回伦敦,但是英国驻华盛顿大使馆指示在美国的英国公民暂时留在美国。奥立弗的朋友、诺维奇勋爵、情报部长达夫•库珀等人表示将会研究怎样才能更有成效的利用他们的工作为战争出力。费雯•丽二人只能遵命。在等待的过程中,各自儿女的安危成了他们最牵挂的事,因此他们立即联系霍尔曼和吉尔,恳请他们为了子女的安全,把他们送到远离战火的加拿大。不久,已经七岁的苏珊娜在祖母格特鲁的陪同下远渡重洋,同时吉尔也乘坐同一条船送来了四岁的塔昆。奥立弗和费雯•丽到多伦多迎接他们,并且会见了当地电影界人士,并支援加拿大募集军费的活动。塔昆和苏珊娜被留在相对安全的加拿大读书。
  但是他们自己对留在美国感到问心有愧。恰在此时,从英国远道而来的老朋友亚历山大•柯达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为国效力的绝好机会。
  柯达在战争阴云密布的时候离开英国,这种行为受到广泛批评。但是柯达有自己的想法:在好莱坞,他可以拍摄半宣传性的影片为英国摇旗呐喊,很多美国明星在他的影响下支持拍摄亲英影片,这对于让美国人民认清战争的本质,支援英国的抗战是很有帮助的。直到一九四二年他被纳粹列入黑名单,并被英国官方列入功勋名单时,他的重要作用才被正确认识。他冒着战火在英美两地往返将近三十次,为沟通英美联系做出了杰出贡献。战后他永久定居在英国。对于这个匈牙利人来说,英国成为了他热爱的第二故乡。
  刚刚拍摄完一部成功的宣传片《如虎添翼》的柯达,到达伦敦后立即与费雯•丽和奥立弗会面,提出《忠魂鹃血》(又名《汉密尔顿夫人》)的拍摄计划。这部电影讲述的是英国历史上抵抗拿破仑侵略的民族英雄,海军大将纳尔逊和情人埃玛•汉密尔顿夫人的故事。十九世纪初的法国军队在拿破仑的指挥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震撼了整个欧洲。只有俄罗斯的严寒和英国的海上军队阻挡了他的脚步。而在一线领导英国海军取得一场场重大胜利的,就是纳尔逊。在纳粹席卷世界的时候拍摄这样一部影片无疑是有很强的现实意义的。再加上费雯•丽和奥立弗遭到《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惨败,十分拮据,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柯达的提议。
  拍摄将在九月份开始。但在此之前他们并非无事可做。经过六个月漫长的等待,他们终于可以结婚了。
  一九四零年八月二十八日,奥立弗离婚期满,他们立即驱车前往圣巴巴拉注册结婚。然后是令人焦急难耐的三天——法定的考虑期限。在合法期限到来时,他们甚至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八月三十日晚,他们和选为傧相的朋友凯宁一起驱车前往教堂。在路上,经过凯宁的提醒,这对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情人才发现根本没有伴娘。正好之前凯宁和费雯•丽的好友——著名演员凯瑟琳•赫本一起谈论剧本,这时他便提议邀请赫本前往。
  赫本当时已经就寝,而且睡得正香。但是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立即爽快地答应前往。虽然他们抵达时已经比预约的晚了一个多小时,但是还要再作最后的一点等待——喝得醉醺醺的地方官告诉他们子夜时分才能凑够法定的所谓通知后的三天考虑期。等待是如此短暂而又漫长。费雯•丽和奥立弗手挽着手,相识以来一幕幕甜蜜的爱情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他们是如此珍爱着对方,以致感受不到夜晚的寒冷。
  仪式在月光下举行,时间是二十九日零点一分。凯瑟琳•赫本和凯宁见证了这个时刻。地方官忘记了让费雯•丽发誓,也忘记了叫男傧相拿出戒指。甚至在最后仪式结束时,很高兴任务完成的他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大叫“瞧瞧”!仪式是简单的——因为他们不需要仪式来佐证他们的感情了。他们的朋友、著名演员罗纳德•考尔曼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蜜月旅行的游艇。凌晨三时,他们登上圣佩罗岗的游艇“龙骑兵号”,前往圣塔利纳岛欢度蜜月。从此,费雯•丽终于完全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完美爱情。
  蜜月仅仅象征性的持续了三天,因为影片《忠魂鹃血》拍摄在即。虽然在拍摄之中柯达遇到了很多麻烦——忘记将剧本送审而受到审查官的刁难,德国驻美大使为了防止在美国唤起援英情绪而阴谋发出标题为“回国来,你们这些开小差的家伙”的宣传报纸,但拍片的几个月成为费雯•丽夫妇在电影拍摄中最愉快的一段时光。费雯•丽并不喜欢历史上的汉密尔顿夫人,但是由于奥立弗喜欢纳尔逊这个角色,所以费雯•丽也埋头查阅资料,揣摩人物的性格和做派。夫妻二人结婚后首次合作拍片,感到十分愉快。与此同时,在老朋友柯达手下工作也让他们心情舒畅。柯达亲自担任导演,而他本身就是一个幽默的源泉。
  柯达的预算并不很多,所以他计划在六个星期之内拍完。为了节约成本,影片的好几场戏都在柯达的宅第拍摄,而那不勒斯歌剧院的全景只能用一个剧院的中景代替,而海战的场面则借助模型特技来处理。
  尽管如此,《忠魂鹃血》仍然是柯达一系列颇有气势的影片中最成功的一部。无论在美国英国还是苏联,这部影片都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它很明显的用历史来影射现实。拿破仑的勃勃野心让人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希特勒。影片中的纳尔逊在议会慷慨陈词,怒斥投降派的绥靖政策。他用富有煽动性的言语号召人民团结起来,不怕牺牲,顽强抗争,坚决打击入侵者。这让人们联想到英国前首相张伯伦与纳粹签订密约祈求和平的可笑可悲。每一个在前方与后方历尽艰辛抵御侵略的人都被影片中的激情所感动,每当奥立弗在银幕上开始演讲,台下的观众往往报以热烈的掌声。
  柯达曾经在与费雯•丽夫妇探讨影片时,曾经指出,影片是一部宣传片,但是宣传也要有糖衣,而纳尔逊和汗密尔顿夫人的爱情就是糖衣。但是最后的完成片表明,费雯•丽的艾玛已经远非影片的调味品那么简单和无足轻重。影片的名字恰恰暗合了这一点——电影名字直译为《汉密尔顿夫人》而不是《纳尔逊大传》之类。
  在影片中,几乎纳尔逊的每一次胜利,每一次化险为夷都是来源于汉密尔顿夫人的无私帮助。这不仅仅是为影片增添糖衣的需要。前方战士的流血牺牲浴血奋战,正是为了后方的妻儿家人,而后方的大力支持也正是前方胜利的不可或缺的有力保障。费雯•丽的艾玛•汉密尔顿夫人正是纳粹阴影下后方所有的普通人民的理想化代表。这一形象与同期让葛丽亚•嘉逊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忠勇之家》中的米尼弗太太如出一辙。
  如果抛开和时代紧密相连的现实意义,是费雯的表演使影片具有永恒的魅力。
  中国观众——甚至是世界观众——往往只了解费雯•丽在名片《乱世佳人》《魂断蓝桥》中的惊世之美,但事实上费雯•丽属于典型的古典美人,在古装片中更具魅力,比如《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中的埃及艳后,《安娜•卡列尼娜》中沙俄时代的贵族少妇,都有着绝尘脱俗之美。而在《忠魂鹃血》中,充盈着青春活力的二十七岁的费雯•丽把十九世纪的贵族少女精准的还原。片中的每一个造型都如同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学院派油画,使费雯•丽的美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有着坎坷遭遇的汉密尔顿夫人给了费雯•丽淋漓尽致的展现自己演技的机会。从影片开始时天真无邪的少女,到高贵威严的英国驻意大使夫人,再到为了爱情冲破礼教束缚的觉醒了的勇敢女性,直到纳尔逊牺牲后心如死灰的老妇,费雯•丽淋漓尽致的诠释了角色的每一个细微的心理变化,从一个被践踏被凌辱的人身上开拓出纯真高尚的品质。贯穿影片始终的是汉密尔顿夫人逐渐成长变化的个性,在费雯•丽的演绎下,这个性在才能,美貌或精神生活的丰富程度上都是出众的。
  费雯•丽的精彩表现使劳伦斯•奥立弗相形见绌。在大部分的对手戏里,纳尔逊只是被动的接受艾玛的帮助,爱慕和牺牲,是这位纤弱的女性用宽阔的胸怀和感情帮助这位军事天才成为民族英雄。而为了得到这位给了他至关重要帮助的女人,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所幸费雯•丽不需要寻找艾玛倾慕纳尔逊的理由,因为她本人对奥立弗的爱就足以解释艾玛对纳尔逊的爱情。
  这部电影对费雯•丽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这部影片是费雯•丽和奥立弗结为夫妇后合拍的唯一一部电影,是两人爱情的结晶。在这部电影中,费雯•丽得以体会理想中的完美爱情。这种爱情能够经受一切考验,抵御一切外来干涉。这种爱情给了男女双方可以满足所有追求的整个世界。人们往往对这种理想中的爱情一笑了之,但是费雯•丽却坚信这种爱情是存在的,至少存在于她和奥立弗之间。电影中对纳尔逊至死不渝的艾玛,正是费雯•丽的真实写照。
  影片拍摄结束之后,回归祖国立即被提上夫妻二人的议事日程,他们要抢在赛尔兹尼克为她找到新剧本之前尽快离开美国。赛尔兹尼克对费雯•丽一直毫不放松。他警告费雯•丽,她是受到合约约束的签约演员,即使是祖国卷入战争这样的事情也不能改变这一点。按照合约,在《乱世佳人》之后费雯•丽要为赛尔兹尼克拍一部影片即《魂断蓝桥》,然后可以为当初的老板亚历山大•柯达拍一部影片,后来选定了《忠魂鹃血》。然后费雯•丽就应该认真履行对赛尔兹尼克的合同,专心为他拍片。但在这种特殊的时刻,费雯•丽难以接受这样的约束,更何况她和奥立弗一样把艺术的理想放在戏剧而不是电影上。十一月下旬,费雯•丽飞往温哥华,安顿女儿。十二月二十七日,奥立弗与费雯•丽遍邀美国的好友,在色达布鲁克路的住所举行告别晚会。
  费雯•丽夫妇在美国已经居住两年有余,无数亲切的人和事使他们难以决然离去。乔治•库克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他们的房子本身就被多罗蒂•帕克设计的相当悲凉……周日正好下雨,前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告别的时刻终于到了,费雯用手势暗示我到隔壁房间里,抱住我痛哭起来。她是一个真正的朋友……那次离别我毕生难忘。”
  晚会结束后,费雯夫妇旋即登上美国客轮艾思奇比恩号。它从欧洲运来了四百乘客,返程却只装载了二十三人。
  客轮的终点是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此后费雯夫妇乘坐飞机抵达布里斯托尔。到达之后,他们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座死城。即使在白天,街道上也是行人寥寥,而入夜后整个城市一片漆黑,更是死气沉沉。只有陡然响起的警报声,炸弹爆炸声才会打破沉寂。他们预感到,这里的情景只是祖国大地上悲剧的预言。一切的荣耀与辉煌,所有的安逸与幸福,都如同细沙一样从指缝滑落,无法抗拒。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正在等待着他们。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06

第三章 英伦雾雨



一 爱在战火蔓延时

  回到伦敦之后的所见所闻让费雯•丽和奥立弗无比震惊和痛心。昔日无尚荣耀的大英帝国正面对有史以来最严峻的一次挑战。自从法国顿克尔克大撤退之后,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伦敦承受了两万吨烈性炸药和三万七千枚燃烧弹的洗礼,有数十万人不得不蜷缩在地铁通道里等待黎明。昔日的广厦万间变成了瓦砾废墟,宁静祥和的天空随时会被刺耳的空袭警报声划破。伦敦早已是满目疮痍,只是在邱吉尔的铁掌支撑下在勉力维持。
  国家的命运和个人的际遇自然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来到战争中心的奥立弗和费雯•丽意识到,生活已经不可能回复到战前那宁谧的金色时代了。他们二人同居后购买的爱巢已经遭到严重损坏,而费雯•丽的旧居,霍尔曼的住所已经被彻底的夷为平地。值得费雯•丽庆幸的是苏珊娜早被送到加拿大,而霍尔曼也正在海军中服役,没有人受到伤害。虽然和霍尔曼的婚姻已经破灭,但是费雯•丽和前夫始终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霍尔曼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一直如兄长一样对费雯•丽提供慰藉和指点。也许这正是二人之间应有的最恰当关系。
  好莱坞和百老汇的欢声笑语已经变成了一个世纪以前的梦幻,炸弹声,警报,枪声和房子的倒塌声成为日常生活的必备佐料。费雯•丽一向喜欢紧张刺激的生活,但是此时战火交加的伦敦不可能在任何一个人心中燃起昂扬的激情。和很多人一样,她时刻感受到现实的沉重和形势的严峻,祖国的命运时刻折磨着包括费雯•丽在内的每个英国人的心。她一贯睡眠不好,但过去是因为有过于旺盛的精力,而现在是因为满怀的愁绪。
  战争期间的生活条件也是严苛的。严重损毁的房屋仅能提供一个立锥之地,寒冷的夜晚让费雯•丽经常被冻醒,手脚冰凉;空气中充斥着房倒屋塌产生的齑粉和居民烹饪劣质食物的气味。在这种情况下,奥立弗和费雯•丽用积极的态度迎接生活的挑战。
  回国不久,奥立弗就报名申请参加英国海军航空部队。但是体检之后他被告一只耳朵听觉不够灵敏,不能参加这支部队。面对敌人侵略而赋闲在家是一个青年男子所不能心安理得接受的,经过几位名医的治疗,奥立弗终于得以进入部队参加非战斗性飞行,后来成为皇家海军支援后备队的一名少尉。
  奥立弗的营地就在伦敦附近。为了方便照顾奥立弗,费雯•丽在驻地附近租到一所小房子,安定下来。虽然只是短暂的居住,费雯•丽依然用她艺术家独有的审美眼光把这里布置成了小小的博物馆。白天奥立弗骑摩托车到驻地参加军事训练,很晚才能回来吃费雯•丽精心准备的晚餐;同时由于持续的空袭,灯火通明的伦敦西区剧院都停止了营业,费雯•丽大部分时间都很无事可做。在此期间,费雯•丽接到热情地邀请,要她去纽约参加肖伯纳剧作《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的演出。出演肖伯纳剧作对一个演员来说很有意义,而且这是一个摆脱当前噩梦般处境的好机会,但是费雯•丽在回信中委婉但是坚定的予以回绝:“无论好莱坞还是百老汇的任何邀请,都不能使我离开现在的祖国。”
  奥立弗很体贴费雯•丽的心情,知道只有工作才可以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于是积极为费雯寻找合适的剧本。最后他向费雯•丽推荐了他认为合适的剧本《医生的困境》。费雯•丽表示对这个剧本和她的角色不感兴趣,不过近来二人经济上颇为拮据,所以还是同意出演这个角色。
  排练于八月份开始,从此以后,小小的房子到了白天就是恒久的沉寂了。每天很早他们二人就同时出发了,一个去机场,一个去车站。直到太阳西沉,费雯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料理家务和照顾丈夫。
  随着《医生的困境》的正式上演,费雯•丽生活的发条越来越紧了。剧团在曼彻斯特举行首演之后,奔赴英国各郡巡演,半年之后的一九四二年三月才回到伦敦。
  在半年的巡演中,最让费雯•丽牵挂的就是丈夫的安危。尽管奥立弗参加的是非战斗性飞行任务,但是费雯•丽仍然时时绷紧了神经。即使在外地演出时,费雯•丽也要千方百计找机会探望奥立弗。尽管费雯•丽很精明,善于安排自己的行程,但是此时也感到时间不够用了,很多心仪已久的影片也无缘观看了。在给霍尔曼的信中,她惋惜的说:“我非常非常想看《公民凯恩》。”顺便说一句,费雯的艺术敏感度也由此可见一斑,毕竟《公民凯恩》在当时饱受争议,在几十年后却成为举世公认的经典。
  在朋友和观众面前,费雯•丽努力做到乐观开朗,无忧无虑。但是她的内心却因为绵延的战火、朋友牺牲的噩耗和对丈夫的担忧而无比焦虑和痛苦。每天往返伦敦的紧张工作让她高度紧张彻夜难眠,这使她的健康受到极大影响。在拍摄《乱世佳人》时因为南方的红土侵袭患上的肺病趁机再一次肆虐,她日渐消瘦苍白。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虽然费雯•丽不喜欢这个剧本和角色,但这出戏剧获得了极大成功。《医生的困境》在外省演出六个月之后,又在伦敦的稻草市场剧院连续上演了十三个月。这出戏给费雯•丽带来了很高的评价。在英国戏剧界有个传统观点,那就是诱人的外表能够掩盖缺少才华的本质。费雯•丽长期以来一直受到这个论调的困扰。但是经过这出戏剧,费雯•丽终于成为戏剧界公认的美貌和才华兼备的演员。人们纷纷涌入剧院观看费雯•丽的表演。男主角先后更换了四个,包括约翰•吉尔古德等名演员,而费雯始终岿然不动。
  勇敢的为费雯•丽美貌之下的演技鸣不平的著名评论家,后来成为费雯•丽一生挚友的苏格兰评论家艾伦•登特提出了一个诱人的建议——如果还对费雯•丽的演技有什么疑问,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试演一下难度很大的角色。为什么不试试莎士比亚的埃及艳后呢?这个选择暂时没有机会。但是另一个克里奥帕特拉却是触手可及的——肖伯纳的戏剧《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电影版正在筹备当中。
  但是要想得到这个角色,必须获得肖伯纳的首肯。虽然《医生的困境》就是肖伯纳的作品,但是他本人很少观看自己被搬上舞台的作品,所以虽然费雯•丽的演出大放异彩,但对于肖伯纳来说毫无意义。因此,在拜访肖伯纳的时候,费雯•丽用她高超的社交技巧巧妙地掌握了会面的主动权。她有意回避谈起这部电影,而是以只有经验丰富的外交官才具有的风度,着意展现着她的魅力,像一只波斯猫那样惹人怜爱。不仅安排这次会面的剧院经理伯格特为之暗自叫好,老练的肖伯纳本人对这场即兴表演也相当欣赏,饶有兴致的和费雯•丽周旋。直到最后费雯•丽准备离开了,他才一边用炯炯有神的双眸直视着费雯•丽,一面朗声说道:“您知道您应该做什么吗?您应该出演克里奥帕特拉!”阅人无数的肖伯纳对费雯•丽的魅力和聪慧大加赞赏:“您真是当代的帕特•坎贝尔!”帕特•坎贝尔是费雯•丽的前辈,著名演员,曾经用自己惊人的才华演绎肖伯纳的众多角色,并使之生色不少。
  一九四三年初,得到了肖伯纳的首肯之后,电影终于可以开拍了。但是这时出现了经费困难,拍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恰好这时费雯•丽收到了赴北非作劳军演出的邀请。此时奥立弗因为糟糕的飞行技术和长时期无所事事,已经退役,正在筹拍《亨利五世》。费雯暂时不必为他担忧,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奥立弗也支持她的选择,他认为北非炎热干燥的气候对费雯•丽的肺结核治疗可能会有帮助。
  五月份,诸多演员乘坐飞机前往直布罗陀,这是这场被称之为“春天的聚会”的劳军活动的起点。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奔赴北非各地,为驻扎北非的英国士兵演出。无论是万顷碧波中的舰艇上,浩瀚沙海的临时舞台上,还是在满是伤兵的医院里,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虽然天气酷热难耐,但是演员们把这次活动当作自己能为祖国所做的贡献,无不尽心尽力。常常是白天的慰问活动之后,马上就是连续两场的露天演出。
  演员们受到了热烈欢迎。在远离故土的人们看来,他们象征着和平和幸福的生活,象征着祖国和他们为之奋斗的一切。每当演出结束的时候,无论是普通的士兵还是将军元帅,无不激动万分。费雯•丽也深深的被感染了。虽然艾森豪威尔、杜利特尔、蒙哥马利等高级将领和英国国王乔治六世都曾经观看过她的演出,但是真正使她感动的却是奋斗在最前沿的普通士兵们。在给家人的信中,她把能为这些人演出称作“生平最使我激动的事”。
  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费雯•丽的好友,剧作家诺埃尔•考华德盛赞费雯•丽“具有天鹅一样的魅力和美国勤务兵一样的吃苦耐劳精神”。正是这一特质支持费雯•丽坚持完成了这次演出。横跨北非的劳军演出,持续时间长,条件十分艰苦,闷热的天气更是难以适应。抵达巡演终点开罗的时候,费雯•丽的体重减轻了六公斤 ,虽然肺结核的症状略有好转,但是心脏却频频告急。因此演出结束之后,费雯•丽立即返回奥立弗身边进行休整。这段时间费雯•丽享受到了少有的清闲,花园里的工作和照顾几只在她远赴非洲之际诞生的小猫占用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家人的境况都不错,身体健康,生活安定,女儿的学习成绩不错,霍尔曼报平安的电报也定期送到。最让她高兴的是——她怀孕了。上次生育已经是十多年前了,那时的她还没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对孩子的降生只感到苦恼和麻烦。但是现在,她怀着急切的心情期待着孩子的降临。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洋溢着母性的温柔。
  但是她并没有忘记工作。医生劝告她安心待产,但是《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开机在即,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费雯•丽认为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很好,决定按时开工。
  一九四四年六月十二日,《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拍摄了第一个镜头。英国电影史上耗资最巨的电影开拍了。也许这本来可能成为一部出色的历史巨片,足以和《乱世佳人》相媲美。但是意想不到的问题接踵而至。
  最大的问题来自于还是生手的导演帕斯卡尔对肖伯纳的盲目崇拜和对电影本身的艺术规律的忽视。肖伯纳无疑是戏剧界的巨擘,但是戏剧与电影毕竟是不同的艺术形式。导演天真的以为只要按照剧本逐字逐句拍摄下来,就会获得成功。但是节奏缓慢的舞台艺术拍摄成胶片,就失去了电影应有的节奏感和情节性。所以尽管投入巨资制作了宏伟的布景,使用了当时很昂贵的彩色胶片,但是最后的成品却是图解肖伯纳作品的彩色画面的综合。导演对主题的把握也出现了偏差。肖伯纳用高度象征性的艺术手法,用历史事件借古讽今,折射现实,阐述自己的政治、伦理观点。而导演却希望把它拍成一部历史题材的卖座电影。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在这部并不成功的影片里,费雯•丽得以尽情展示她女王一样的果敢奔放的气质。她在片中的造型也是无以伦比的美艳: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埃及特色的单薄裙装下曲线毕现,一双标准的丹凤眼放射出摄人的光芒,满头珠翠华丽无匹。最重要的是费雯•丽的艳后是一位真正的女王。你可以看出她的雄才大略,她的狠毒和野心。相比较后来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同一题材的倒霉巨片《埃及艳后》中俗艳的肉弹——伊丽莎白•泰勒(当然泰勒也是一位出色的演员,但是《埃及艳后》是一场真正的灾难),真是有天壤之别。
  费雯•丽的演技依然受到肯定。无论是开场时少女艳后的天真无邪还是成年后艳后的成熟老练,她都处理得游刃有余。费雯•丽没有把艳后脸谱化,除了表现她作为女王的强硬,也表现了她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在命运面前的无能为力。尤其是在电影结束时,费雯扮演的女王送别返回罗马的凯撒。在亚历山大港,艳后从高高的台阶上飘然而下,缓缓走近。她一改平日的迅捷,步履缓慢,台阶似乎永无尽头。她如同一尊象征悲痛的塑像,一动不动,似乎已经麻木了,在熙熙攘攘送别的欢乐人群之中十分醒目。她的嘴角悲伤的向下弯曲,脸庞如大理石一样苍白,流露出倦怠和深深的痛苦。很多看到这个场景的观众,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瑞典女王》片尾葛丽泰•嘉宝表情空洞目视远方的经典镜头。可以说二者不相上下。
  影片的拍摄一片混乱,导演经常重新改动已经拍完的场景,肖伯纳的巨手也在背后指手画脚,为影片强加入他自己的意愿。影片预算本来是四十七万英镑,这在当时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而最后拍摄的拖延把实际费用抬升到令人咋舌的一百万英镑。而拍摄过程也变成难以忍受的二十二个星期。而巨片《乱世佳人》的拍摄时间也才一百二十五天而已。
  费雯•丽为这部影片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随着天气转冷,电影的拍摄越来越困难。可是在拍摄的时候,她却要在户外的布景前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裙,做出不胜暑热的样子。费雯•丽不得不在化妆室里安装了一个电炉取暖。费雯•丽终于倒下了,费雯受到了一生中最大的打击之一——她流产了。当费雯•丽拖着病痛的身躯再次出现在片场的时候,一起工作的同事发现,费雯•丽的眼睛里出现了让人担忧的神情。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08

二 悲剧的序幕

  残酷的战争持续了漫长的五年。每天清晨,奥立弗和费雯•丽拖着被彻夜轰鸣的空袭警报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躯醒来,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依旧是五年前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而战争也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但是破晓时分终于到来。伴着春天的脚步,一个接一个好消息从遥远的战场传来。被苏联的顽强抵抗拖垮了的同盟国部队再也没有了不可一世的气势,一溃千里。震惊世界的壮举——诺曼底登陆之后,美军长驱直入,于三月五日挺进德国科隆,并于三月八日渡过莱茵河;四月十四日,苏联红军攻克维也纳,并且率先进入柏林,把胜利的红旗插上希特勒总理府的顶楼。墨索里尼被本国反战组织暗杀,四月三十日希特勒和情妇在地下室服毒自尽。
  德国签订投降书的五月八日,正好是费雯•丽的舞台剧《九死一生》首演的日子。终于重新拥有了安全感的伦敦市民蜂拥而至,整个剧场座无虚席。这出戏得到的评论并不高,但是人们对于耗费一个月的汽油配给来观看演出毫不后悔。无论如何,能够安宁快乐的娱乐,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一系列可歌可泣的牺牲和传奇为世界人民重新带回了祥和与安宁。经过数年的非常时期,面对胜利的人们更多感受到是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他们已经没有力气狂欢庆祝,而是庆幸终于可以拥有完整的睡眠和合家团圆的天伦之乐。费雯•丽和奥立弗也不例外。他们立即着手安排把孩子接回英国的事宜。此时的塔昆刚刚九岁,英国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国度,一个只存在于三岁的记忆里的模糊的影子。从远离战争富庶安康的美国返回这个单调简陋破旧不堪食物贫乏的国家,他感到难以适应。但是费雯•丽和奥立弗给了他安全感。
  塔昆与父亲的重逢被安排在凤凰剧院。黑暗的观众席上,奥立弗用一个深深地吻来迎接孩子,塔昆第一次感受到和母爱不同的关怀。演出结束时,舞台上那个操着粗俗难听的美国方言的女人走到台下,热情的把他搂在怀里。他惊奇得发现她的声音变得如此温柔动听。费雯•丽关心的仔细询问他的生活,认真倾听他的回答。他立刻对陌生的继母产生了好感。
  此后不久,苏珊娜和格特鲁也返回英国,一家人终于团聚。
  在此期间,费雯•丽终于摆脱了赛尔兹尼克的控制。自从费雯•丽回到英国之后,赛尔兹尼克就不断地提出新的拍片计划,希望把这棵摇钱树重新移植到自己的花园里。他曾经提出邀请费雯演出著名小说《琥珀》改编的电影女主角和《简•爱》中举世闻名的女主人公。在《简•爱》的拍摄计划中,赛尔兹尼克甚至提出可以由费雯•丽的女儿苏珊娜扮演少女简•爱,并且提出惊人的一百万美元的天价片酬——要知道,这个价格在将近二十年后才再次出现,获得者是事业如日中天的奥黛丽•赫本。对于一向经济拮据的费雯•丽来说这是很诱人的,但是要费雯•丽离开奥立弗和戏剧舞台是不可想象的。到了费雯•丽决定演出《九死一生》时,赛尔兹尼克再也不能容忍了。在他给助手的备忘录中写道:
  “我们必须重新考虑我们与费雯•丽的关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反响是很坏的,这就是我们对她再一次在奥立弗排演和参演的戏剧中演出存在戒心的原因……奥立弗已经不再服役,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回到美国了……她连协商拍摄影片都予以拒绝。这样的影片本可以给英美关系带来帮助,并且可能吸引五千万到一亿全球观众,这是任何舞台剧都无法比拟的。”
  赛尔兹尼克的态度十分明确。他的电影公司立即向英国法院起诉,要求禁止费雯•丽在《九死一生》中演出。赛尔兹尼克的代理人声称不愿意让这朵“异国之花”蒙受“无谓的冒险”。而费雯•丽的律师辩护道,费雯•丽作为一个英国妇女,根据战时规定需要作定期的义务劳动,正是因为参与这出戏,劳动部才同意推迟她参与义务劳动的时间。最终法官认定,正是赛尔兹尼克禁止费雯•丽演出的企图让她到工厂做工。法院拒绝了赛尔兹尼克的起诉。《九死一生》的排练顺利开始。演员对抗好莱坞的大亨并且取得胜利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尽管硬朗的贝蒂•戴维斯曾挥起长矛挑战华纳公司,但却以失败告终。
  费雯•丽没有了一切后顾之忧,生活趋于安定,而事业也是一帆风顺。在外人看来,费雯•丽已经具备了进入幸福大门的一切条件——即使在战火肆虐的时候,充满活力与乐观精神的费雯•丽和奥立弗也是幸福的代名词。但是人们不知道,在公众面前努力保持乐观情绪的费雯•丽承受了多么沉重的压力。她的身体是那么纤弱,充沛的活力和精益求精的敬业精神全部要靠体力的透支来获得。《乱世佳人》的拍摄给每天工作到筋疲力尽的费雯•丽带来了困扰一生的肺病。回到英国后由于艰苦的条件和繁忙的工作,费雯•丽多次病情加重,日渐消瘦。健康的恶化必然影响精神状态,而战争的威胁时刻折磨着这个敏感脆弱的女人。而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从没有休养的机会。日复一日,费雯•丽的身心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而在《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拍摄期间流产给了作为女人的费雯•丽致命的一击。和平到来了,可以开始幸福的生活了。只是可惜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费雯•丽最初的精神异常就发生在多灾多难的《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拍摄结束之后。费雯•丽的情绪落到最低潮。一天,夫妇二人正安静的吃晚餐,突然之间,费雯•丽因为一件小事和奥立弗发生了争执。夫妻之间的小争吵也是常有的事,开始的时候奥立弗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费雯•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刺耳。她像关在笼中的野兽一样在房间里转着圈,口中发出急促的听不清楚的喃喃低语。奥立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试图去抓住费雯•丽,让她安静下来,但是费雯立即对奥立弗谩骂和攻击。往日甜美可爱的费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而让奥立弗尤为震惊的是,当费雯的歇斯底里发作过后,她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印象,只有模糊的记忆。这说明费雯不是简单的情绪失控,而是有着更深的精神原因。
  费雯内疚的乞求奥立弗的原谅,但是坚决否认自己有精神疾病,也不肯到医院接受检查。但是这次看似偶然的事件已经在夫妻二人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奥立弗难以接受失态时费雯疯狂的言行。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魅力无穷的女人吗?而对于费雯来说,理智告诉她自己的病情是十分严重的。但是她难以承认这一点。费雯寄希望于战后的平静生活,认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次的事件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是她人生悲剧的小小序幕。上帝总不愿意让一个人的人生过于完美。他赐予费雯•丽无人可及的美丽——无论是容貌还是事业,但同时把无尽的悲哀播撒在她生活的道路上。
  费雯•丽把工作当作遗忘不愉快经历的良药,全身心地投入到正式上演的《九死一生》中。费雯•丽的辛勤工作得到了回报。虽然迟到的评论家詹姆斯•阿格特挨了奥立弗一记重拳,但是仍然对费雯•丽的精彩演出佩服得五体投地:“费雯•丽扮演的可爱的莎宾娜既像小鸟又像蜻蜓。”
  但是对这出戏的过分重视,让费雯在排练时往往抑制不住自己,情绪大起大落的变化是很经常的事。她的肺结核又加重了,体重锐减,甚至咳血不止。终于,剧团的一位化妆师朋友强迫费雯中止演出,去医院检查。医生为费雯做了全面的检查。埃克斯光片上,费雯肺部的结核点已经十分明显了,医生建议她立即住院治疗或者长期静养,演出更是不允许了。但是费雯没有同意,检查之后她立即返回剧院完成了当晚的演出。进行复查的专家得出了和初诊相同的结果。经过“讨价还价”,医生勉强同意费雯完成七月份的演出之后再休养,但是必须注意休息并且绝对不允许再抽烟喝酒。
  此时的奥立弗正随老维克剧团赴欧洲大陆慰问英国驻军。费雯不想打扰丈夫的工作,没有按照医生的意见去通知奥立弗,更不要提拍电报让他回来了。演出任务结束之后,费雯独自回到他们的新家诺特利休养。
  诺特利是他们的新家,前身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一所修道院。奥立弗从空军退役之后,在制作《亨利五世》的同时就开始寻找新的住所。原来的家在战争中遭到严重损坏,已经不适合居住了。诺特利在伦敦郊外,是一所灰砖砌成的二层小楼,两个圆柱形的塔楼为它增添了几分古朴和典雅。诺特利建于英王亨利二世时期,原本是奥古斯丁信徒的修道院,已经有六百年历史。虽然诺特利太陈旧,相对于费雯夫妇来说也太大了,但是由于它悠久的历史,奥立弗十分喜欢。费雯•丽并不喜欢诺特利,这里太偏僻,没有方便的水源,而且需要彻底大修才能住人。不过奥立弗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为了诺特利花尽了几乎所有的积蓄。
  奥立弗不久从朋友处得到了费雯生病的消息,立即从美国赶回伦敦。九月底,奥立弗把在医院治疗了六个星期的费雯•丽接回家中。此时的诺特利大部分已经装修完毕。在这里费雯•丽离开了喧嚣的城市和繁忙的演出,静守着蜿蜒的小河和宁谧的花园,度过了一生中少有的几个月悠闲时光。
  按照医生的交待,费雯卧床休息了四个月,直到一九四六年的春天。在此期间费雯•丽一直与书为伴。无论是孔子和蒙田的哲学散文,狄更斯,莎士比亚的文学巨著,还是布朗宁,狄兰•托马斯的诗歌,费雯•丽都沉浸其中,手不释卷。她每天都要背诵一些片断,借以忘记病痛之苦。
  费雯•丽的病情逐渐好转之后,二人立刻计划了一次美国之行。在美国与一些老朋友进行了愉快的团聚之后,费雯•丽迫不及待的回到诺特利,因为这里经过费雯的苦心经营,已经成为一个既方便工作,又适合休息的温馨家园,一个有着古典艺术的高度协调的英国文化沙龙举办地。
  在诺特利,费雯表现出了她外交家一样的才干。她是一个出色的主妇,事必躬亲,从客人的口味爱好到餐桌上餐巾字母的颜色都要亲自过问,力求使每一个来访的朋友都能得到愉快地回忆。每位客人都会发现,餐桌上有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床头有自己喜欢看的书;在离去时,一束美丽的鲜花更是少不了的。为了办好每一次周末晚会,费雯•丽费尽了心血。经过战争和病痛折磨的费雯•丽更知道美好时光的宝贵,她关心每一个客人,力求使他们一分钟都不虚度。
  每到周末,诺特利就变得热闹非凡。很多英国文化界的名流在此流连。但与此同时,对默默无闻的相识,费雯报以同样的热情。在去过这里的人所写的回忆文章里,费雯•丽十分慷慨大度,有时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她在生活上关心体贴,是忠实真诚的朋友;而在发表评论时,又显示出高度的艺术修养和敏捷的才思。她的魅力既在于无人可及的艺术天分,也在于她富有魅力的个性;既在于渊博的学识,又在于她坦率而表里如一的品质。
  高朋满座的生活给了费雯快乐和战胜病魔的乐观态度,她终于可以重新工作了。一九四六年秋天,在肺结核严重发作一年之后,费雯•丽重返舞台,一个鲜活的莎宾娜再一次来到观众面前。但是疾病已经在费雯•丽身上留下了永远的痕迹,她的脸色苍白的令人吃惊,消瘦的身形再也没有恢复丰满过。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11

三 聚光灯下

  一九四六年的秋季格外明媚清爽。经历了不算太小的变故的费雯夫妇在一切恢复正常之后,自然不愿意辜负这大好时光,开始为重返舞台积极地做准备。奥立弗开始为老维克剧团组织排练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李尔王》,而费雯•丽则听从了奥立弗的建议,重新排演对费雯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九死一生》。
  九月十一日《九死一生》在伦敦西区毕加迪利剧院重新上演。费雯的演出依旧受到好评。几乎与此同时,集中了多位重量级演员的《李尔王》也进行了声势浩大的首演,奥立弗的演绎得到评论界慷慨的好评。《新闻纪实》的阿伦•丹特在文章中用幽默的口吻说到:“如果说在人类的记忆中还有一个更加出色,更加感人至深的李尔王,那么一定是我错过了时机。”《时代报》说到:“劳伦斯•奥立弗先生已经登上了他演技的最高峰。他游刃有余的饰演了这个角色。”此时的奥立弗已经是英国公认的当代最伟大的演员。应该说这也是费雯一直以来的看法,他一直是她的心中无人能及的戏剧王子。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让她深感失望。
  费雯•丽对于在《李尔王》同一出戏中有三个性格迥然不同的女性角色很感兴趣,并且打算在次年的澳大利亚巡演中由她本人轮番出演三个女儿高纳里尔、里根和莉迪亚。但是奥立弗却突然改变了计划,决定不演出《李尔王》,而用《理查三世》代替。在《理查三世》中,费雯只能饰演一个毫无挑战,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长久以来,费雯和奥立弗之间存在着一种潜在的竞争状态。是的,费雯把奥立弗看成导师和司令官。但是这也许更多的出于对他盲目的爱情。虽然奥立弗成名较早,具有更丰富的经验,但是毕竟在他们初遇的时候,奥立弗只是戏剧界一位成绩优异的学生,而算不上有着成熟系统理论的导师,他能为费雯提供的指点是有限的。而在电影表演领域,费雯•丽无疑比奥立弗走的更为迅捷。在费雯•丽因为《乱世佳人》而受到广泛好评的时候,让奥立弗成名的《呼啸山庄》中的希斯克里夫无疑要逊色得多,而且依然带有他一生都没有完全克服过的过分夸张的舞台味道。因此,事实上,费雯•丽的成功是依靠自己的天赋和勤奋。显而易见,费雯•丽不会甘心做丈夫的附庸和点缀品,童年时代“做一个伟大的演员”的声音言犹在耳,怎么能够轻易忘怀呢?
  至于奥立弗,费雯很清楚丈夫在戏剧领域独领风骚的愿望是多么强烈。他宁愿妻子做一个以美貌取胜的明星,而不是以演技征服观众的造诣深厚的艺术家。在领到奥斯卡金像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费雯不得不有意表现出强烈的漠视,把小金人束之高阁。直到奥立弗因为《亨利五世》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小金人之后,费雯才把自己的奖座取出放在卧室的桌子上。
  《九死一生》自然无法和莎士比亚的《李尔王》相提并论,这让费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认为自己的成就不足以和丈夫相配的想法再一次支配了她的大脑。这也许是圣诞节前夕费雯•丽再次发病的直接诱因。不过这次发作并不严重。费雯•丽清醒之后,奥立弗建议请心理医生前来作心理分析,但是费雯拒绝了——她深恐如果万一自己需要长期住院,会影响她争取出演电影版《哈姆莱特》(中文译名《王子复仇记》)的努力。
  奥立弗一直很希望把莎士比亚戏剧搬上银幕,通过电影这种影响更为广泛的媒介把莎士比亚介绍给更多观众。经过了《亨利五世》的成功,他立即开始筹备莎士比亚最杰出的悲剧《哈姆莱特》的电影版。这也给费雯夫妇提供了一个及时地帮助——一九四六年的冬天十分寒冷,对虚弱的费雯•丽来说是很不利的。奥立弗提出一次休假的计划,以便让费雯•丽恢复健康,但是他们的经济状况十分拮据。于是奥立弗请求《王子复仇记》的制片人为他们解决经济问题,把他们赴意大利里维埃拉度假的经费列入制片预算。
  路费问题解决后,费雯夫妇立即开始了他们的度假计划。虽然费雯•丽因为路途的漫长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情况,但是在抵达目的地桑塔马加里塔古尔之后,美丽的景色立即给了他们舒畅的心情。地中海气候培育出的阳光灿烂,风景如画的意大利小城,给了他们十天的幸福时光。
  但是当制片人赶到,和奥立弗商讨剧本之后,费雯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因为他们决定选一位更年轻的演员出演费雯•丽一心向往的角色奥菲利亚。
  奥立弗感到十分棘手:他明白费雯•丽对这个角色有多么渴望。这不仅仅是因为奥菲利亚是如此著名,以至于出演她是每个女演员的梦想,更因为他们二人的爱情就是通过这出戏剧开始升华的。这出戏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可是费雯毕竟已经三十三岁了,虽然她仍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演员之一,但是她还能够演绎豆蔻年华的奥菲利亚么?而且《哈姆莱特》的主线并非爱情,作为举世闻名的电影明星和技艺精湛的天才演员,费雯的加入是否会引起电影线索的失衡?最终奥立弗决定遴选一位不知名的演员出演奥菲利亚。
  一位名叫简•西蒙斯的十八岁女孩成为众多报名者中的幸运儿。在最后的电影中,在灯光和化妆的作用下,西蒙斯很像费雯•丽。简•西蒙斯后来成为著名影星。
  一九四七年五月一日,《王子复仇记》开拍,这个庞大的影片将占用奥立弗好几个月的时间。费雯在失去角色之余,更要忍受与奥立弗分离的痛苦。奥立弗理解妻子的感受,因此在亚利山大•柯达提出邀请费雯主演《安娜•卡列尼娜》时,他极力鼓动费雯同意,以便改善费雯的心情。
  《安娜•卡列尼娜》作为文学巨匠列夫•托尔斯泰的扛鼎之作,在世界文学长廊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安娜•卡列尼娜是文学作品中最美好的女性形象之一,对任何一个女演员来说,能够演绎安娜•卡列尼娜即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又是严峻的挑战。费雯•丽当时情绪极差,而且著名影星葛丽泰•嘉宝曾经成功地演绎过这个角色,被奉为经典。因此费雯•丽并不情愿接拍这部电影。不过在奥立弗的极力游说下,费雯最终还是接受了,并且暗暗希望奥立弗改善自己状态的愿望成真。
  但是随着拍摄的逐渐展开,事实与奥立弗的愿望相反。情绪处于低潮的费雯无法轻松演绎角色。导演杜维维埃是一个不容易相处的人,一向为人大度的费雯经常和他发生冲突,柯达不得不经常亲自出面调停。费雯•丽受到心情的影响,表现得无精打采,难以进入角色。安娜的热情和旺盛(但是健康)的情欲,没有得到充分的表达。最后的成片并不成功。影片画面很美,制作精良,但是没有生气,显得无精打采。
  费雯的经历和安娜十分相似:都是和丈夫并不和谐即另寻新欢。而安娜的结局是道德和精神的全面崩溃,因此费雯•丽的情绪也随着电影的拍摄的进展日趋低落。这是奥立弗始料未及的。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个好处——费雯•丽在表现安娜的崩溃时表现出了震撼人心的力量和浓重的悲剧色彩。影片结尾安娜面对苟活和以死相争的抉择时的场面,就是影片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
  夜色沉沉,在莫斯科车站,安娜梦游一般移动着脚步,如同走在一个空白的世界,没有什么可以把她从梦中惊醒。她没有了什么牵挂,没有了什么值得畏惧。登上火车的安娜脸上浮现出微笑,但却是凄楚的。在她和心中爱情的象征——沃伦斯基相遇的车站,安娜走下火车。重游故地,从她脸上抽搐的肌肉,可以透视到,无数往事涌上她的心头。暗夜中出现了一盏昏黄的街灯。迎着飘飞的雪花,安娜仰起头来。这一缕光明似乎让她看到了希望,她脸上浮现出希冀的神情。但是掠过的火车无情的吞没了微弱的希望之光。之后,灯光重新照亮她的面庞,这时的神情已经是可怕的麻木绝望与决绝。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下月台,站到铁轨上。汽笛响起,火车从远方呼啸而来,车灯照亮她的面庞,她的脸上没有恐惧,而是一种向往。她似乎觉得,相对于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即将要去的地方更加温暖。火车冲击起的狂风卷协着雪花扑面而来,安娜倒下了,永远长眠。费雯•丽赋予她的安娜摄人心魄的魅力。
  除此之外,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费雯•丽史无前例的美,这部影片是少妇时代的费雯•丽最珍贵的典藏。
  打击并非仅仅来自于不成功的影片和重翻旧账造成的内疚。在《安娜•卡列尼娜》拍摄期间传来了一个让费雯不知道应该感到欢欣鼓舞还是忧心忡忡的消息:奥立弗将因在戏剧界的杰出贡献而被英王册封为爵士。奥立弗时年四十岁,是得到这项荣誉的最年轻的演员。对于他们之间维持平衡关系的方程式来说,这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从奥立弗的电话中第一次得到消息时,费雯忐忑不安的问道:“你要不要拒绝?”奥立弗用幽默的方式表示责备:“不,我当然要接受。”
  一九四七年七月八日,奥立弗晋升为爵士的册封仪式在白金汉宫举行。十四年前,费雯•丽曾经随父母晋见过英王,那时的她激动万分,盛装前来,而这次却恰恰相反。她穿着黑色的套装,没有佩戴什么首饰,优雅依旧但毫无生气,像是折颈的天鹅。奥立弗兴冲冲的沿着红地毯走向英王乔治面前,单膝跪倒,低头致意。英王用他的佩剑轻轻的触碰了奥立弗的肩膀。从金碧辉煌的白金汉宫走出来的费雯夫妇,已经变成了劳伦斯•奥立弗爵士和奥立弗爵士夫人了。
  奥立弗被封爵,无形之中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费雯佯装对这件事情并不在乎,但是她的内心因此感到了极大的压力。秋季到来时,她的健康状况再次亮起了红灯——她的肺结核又有了发病的征兆。霍尔曼的哥哥慷慨的邀请费雯夫妇到他的坎纳别墅休养一段时间。费雯夫妇接受了他的好意,在《王子复仇记》的拍摄结束之后,立即带着两个孩子去温暖的南方休养。
  在休假期间,不仅前期繁忙工作带来的疲劳一扫而光,他们还获得了和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沟通的难得机会,享受到了少有的天伦之乐。有趣的是,塔昆更愿意向费雯吐露心声,而苏珊娜和奥立弗更容易沟通。也许是因为唯恐非亲生的孩子认为自己偏心,而矫枉过正的结果。
  看到费雯•丽身体状况和心情都在逐渐改善,奥立弗彻底放心了。此时他的事业登上了一个巅峰。《王子复仇记》公映之后立即引起轰动,在欧美都获得了一致好评,被认为是莎士比亚戏剧搬上银幕的最成功的一次尝试。在次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在内的五项大奖。此时的劳伦斯•奥立弗春风得意,因此立即把赴澳大利亚巡回演出的计划提上日程表。正好奥立弗从《王子复仇记》中获得了丰厚的回报,费雯拍摄《安娜•卡列尼娜》的酬金也已经到帐,所以费用是不成问题的。他们计划之后决定于一九四八年初奔赴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是一个如火一样热情的地方。在费雯•丽和奥立弗心中,南回归线的骄阳赋予澳洲无与伦比的光明。他们希望病痛和绝望的日子能够像澳洲的雪花一样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13

四 “维他命B小姐”

  英国戏剧史上最杰出的两位演员即将作访问演出的消息想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大洋洲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澳大利亚的悉尼、堪培拉、莫尔本、布里斯本,还是在新西兰的奥克兰、威灵顿,人们无不把这件事情当作重要新闻。费雯•丽和奥立弗成为街谈巷议的主角。人们提前几个月就开始预订演出的门票,有时候甚至在夜里冒着大雨也不离去。
  载着老维克剧团全体成员的科林蒂克号于一九四八年二月十四日离开英国利物浦港口,在那里,送行的人群把码头变成了热闹非凡的集市。来自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争先恐后的挤向费雯夫妇,热情的影迷和朋友簇拥着他们走向轮船。甚至连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驻英使节也前来送行。而在船舱里提前送到的预贺一路顺风的电报已经有上百封,一束束鲜花摆满了并不狭小的船舱。
  奥立弗为这次巡演挑选了《理查三世》,《九死一生》和《造谣学校》。前两部分别是奥立弗和费雯•丽的拿手好戏,而最后一部戏中,夫妇二人将同台献艺,分享荣誉。费雯稍微有点失望,因为她十分希望能够演出悲剧《安提戈涅》。她柔美的外貌和高频的声音给人们造成印象,就是她不适合出演凝重深厚的悲剧人物,费雯力图改变这种情况,长久以来一直在私下里准备《安提戈涅》,甚至在诺特利休养的时候也不例外。但是奥立弗认为费雯不可能演好这个角色,因此否决了费雯•丽的提议。
  一个月的时间里,夫妇二人和船员们发展了迥然不同的关系。奥立弗一开始就有意识的让自己的言行和新的社会地位保持一致,采取前辈的姿态和同事,工作人员保持距离;而费雯•丽则和船员们交上了朋友。她几乎卖下了船上的小商店里的所有小礼物,分送给朋友。
  三月中旬,科林蒂克号抵达澳大利亚港口城市佩恩。费雯夫妇原本以为在利物浦受到的欢送是最热烈的场面,但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错了。澳大利亚当局似乎把迎接他们当作对将于下年来访的英王夫妇的招待工作的演习。镁光灯闪个不停,蜂拥而至的人群让演员们目眩。短暂的休息之后,在当地政府的热情邀请下,他们马不停蹄的出席一场又一场的记者招待会,走访学校,医院和慈善机构。
  澳大利亚并不具备悠久的舞台演出传统,因此老维克剧团的演出条件并不让人满意,但是喜欢旅行的费雯•丽用旺盛的精力和乐观精神战胜了条件的不足。费雯•丽不仅自己抽时间帮助熨烫戏服,而且还极力怂恿以爵士自居的高傲的奥立弗加入舞台工人的行列。
  老维克剧团在佩恩的首场演出剧目是《造谣学校》。演出极为成功,费雯夫妇受到佩恩市民的狂热崇拜。在最后一天的演出中,全体演员在帷幕降下之后齐声高唱澳大利亚民歌,台下的观众立即响应。歌声飞扬在剧院上空。观众的情绪极为高涨,甚至在演出结束后还有数百观众围在剧院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评论界给予费雯•丽众口一词的赞扬。有报纸亲切的称呼表演富有生机和活力的费雯•丽为“维他命B小姐”。在阿得雷德,市长天真的小儿子问为什么大家称呼这位奥立弗太太为“维他命B小姐”。奥立弗明白,这是因为他的妻子把自己的乐观精神充分带给了观众。演出的成功给费雯•丽带来了久违的喜悦,她对下一站——墨尔本的演出充满了期待。
  四月十九日开始,剧团在莫尔本一口气演出了两个月。不仅三出戏的演出都获得了成功,费雯•丽还用她迷人的风度和高超的技巧征服了记者们。由于奥立弗不喜欢和记者周旋,费雯•丽在记者招待会上从容不迫的气度给记者们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抵达堪培拉之后,老维克剧团在正常的演出之外,又举办了一次慈善演出。在弧光灯和两部新闻摄影机,四个话筒和两千名观众面前,身着给人希望的浅绿色裙装的费雯•丽,轻盈潇洒的站在舞台中央,流利而富有深情地为大家朗诵诗歌。一百一十六首十四行诗如同叮咚作响的山泉一样从观众耳边心头流过。
  此后,在悉尼、布里斯班、奥克兰,……报告会和记者会依旧没完没了,演出平均每天都至少有一场。奥立弗膝盖的旧伤在悉尼演出《理查三世》的时候复发,而接下来的演出安排十分紧张,这导致奥立弗的伤情更加恶化。奥立弗在记者会上说:“也许诸位有所不知,你们正在和两具会走路的尸体说话。”六个月行程紧凑的演出之后,全体人员都疲惫不堪并且开始思念家乡了,“维他命B小姐”也不例外。不过最让费雯•丽揪心的是奥立弗的伤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得不和奥立弗的替补演员合作,而心中始终牵挂着在医院手术取出部分软骨的奥立弗。
  大洋洲的雨季在十月份到来,老维克剧团长达七个月的澳大利亚之行终于结束,雾雨蒙蒙之中,费雯•丽小心地招呼着人们把救护车中的奥立弗抬上担架,然后用起重机吊上接他们回家的科林蒂亚号。
  演员们在归途中远不如来时那么兴奋,毕竟半年多的紧张刺激生活不可能是轻松的。奥立弗的膝盖让费雯•丽十分担心,而家中陪伴她多年的爱猫死于车祸的消息也让费雯沮丧。但是他们不虚此行:他们为英国文化委员会带回了四万多英镑,把英国戏剧艺术介绍给了大洋洲的观众,而奥立弗也终于同意了《安提戈涅》的演出计划。
  十一月中旬,费雯夫妇终于回到阔别近一年的诺特利家中。澳洲巡演告一段落,但是更繁忙的安排使他们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尤其是对于费雯•丽来说更是如此,她盼望已久的《安提戈涅》的排练即将开始。
  奥立弗一向认为,费雯•丽只适合出演轻松的喜剧,因为她的嗓音不符合对悲剧演员的要求——戏剧的传统要求悲剧演员有宽厚洪亮的低音。费雯•丽自然希望证明她完全可以胜任悲剧角色。
  《安提戈涅》是法国剧作家让•阿努伊的作品,是在一九四二年环境险恶的沦陷的法国完成的。作者的目的是通过女主人公安提戈涅近乎荒谬的叛逆行径来谴责放弃抵抗向侵略者屈膝投降的法国维希政府。但是即使到了一九四八年,这出戏依旧具有现实意义。在罪恶和暴力面前,麻木不仁的人更多,向碌碌无为的庸人哲学挑战的人往往笼罩着浓厚的悲剧色彩。她比更多戏剧工作者更早意识到,生活中缺乏精神力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存在的严重问题之一。缺乏崇高精神动力的社会是可怕的。因此费雯•丽对这出戏剧感兴趣是有充分理由的。
  二月六日,《安提戈涅》正式上演。开演之前,对费雯•丽的表演持乐观态度的观众只占少数,开场时的女主人公是一个妙龄少女,天真无邪,妩媚可爱,十分单纯。因此,费雯•丽柔美婉转的女高音和轻盈活泼的动作很好的完成了对角色的诠释。不过在观众看来,开场之后不久的这段时间里,费雯的表演似乎与过去相比没有多大的改变和提高。人们怀疑他是否能够突破自己的戏路。
  但是风云突变,转机到来。虚伪的懦夫,向侵略者投降谄媚的伊斯门为了遮掩自己的丑恶行径,不惜诬蔑安提戈涅,卑鄙的喊出“你简直是疯了!”的时候,安提戈涅霎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轻柔甜美的嗓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整低了八度的威严的低音;她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的严酷和阴冷,一种坚毅和勇敢的气息通过石雕一般的姿态表现出来。由于命运的安排,作为唯一保持着高洁品质的人,这个少女必须担起向强大的卑鄙和庸碌挑战的重任。她因此成为所有人的绊脚石,一个疯狂的人。
  当安提戈涅和科瑞翁作激烈的长时间辩论时,剧场里鸦雀无声,人们生怕错过一句话。费雯•丽娴熟的运用声调的各种变化,把这一幕场景表演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显示出细腻表达人物思想感情的能力。
  这个柔弱的少女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与身份不相适应的壮举为全剧笼罩上一层悲壮的气氛。她是良知和真理的代表,是坚忍不拔决不妥协的象征。费雯•丽把这个存在于古希腊悲剧中的人物,鲜活的重现在观众面前。当合唱队最后为安提戈涅的命运作总结的时候,说道:“如果没有了她,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过得很安逸”。剧场爆发出急风骤雨一样的掌声。那是对安特戈涅的热情讴歌和对自身存在的道德弱点的反省。
  演出已经结束,但是观众仍然沉浸在对演出的回味之中。人们纷纷赞扬费雯•丽对悲剧的准确把握和为戏剧增色的多变的嗓音。而一向苛刻的评论界的意见这次出奇的一致。“我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费雯•丽。她音色优美,音域宽广,表现坚毅的性格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她是一个沉着顽强的战士”;“费雯•丽成功的揭示了安提戈涅为了捍卫道德原则而宁愿接受最残酷的刑罚的坚贞不屈的高贵精神”;“身材纤弱的少女安提戈涅用她豪迈的气概,如同一把利刃刺透了整出戏。她牢牢地信奉自己的信念,尽管会有一时的惶恐不安,疲倦动摇,她仍然要去挑战,百折不挠。她比过去更加有力地表现了温柔与痛苦,因为安提戈涅不仅仅是奋起反抗专制的人,还是一位热恋中的姑娘。”
  《安提戈涅》的导演正是一直不相信费雯驾驭多种类型戏剧能力的奥立弗。因为这出戏,他受到了普遍的赞扬,也从中认识到妻子不是一朵经不起风雨的娇艳的百合花。因此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费雯•丽曾经提出的排演《欲望号街车》的计划。
  《欲望号街车》是美国著名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的作品。田纳西•威廉姆斯是著名剧作家,被改编成电影的著名剧本有伊丽莎白•泰勒主演的《热铁皮屋顶上的猫》等,他曾多次获得美国文化界的最高荣誉——普利策奖金。《欲望号街车》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而且也获得了一九五零年的普利策奖金。剧本通过一个落魄庄园主女儿的不幸经历,揭示了人们因为欲望相互吞噬,走向毁灭的现实。
  在澳大利亚巡演结束后的返程中,费雯•丽在朋友的推荐下阅读了剧作《欲望号街车》。自从郝思嘉以来,还没有一个角色那么深入的触碰到她的内心深处。费雯•丽深深地为女主人公布兰奇着迷,希望扮演这个角色。一直以来,费雯•丽喜欢扮演同时具有皇后一样贵族气质和街头少女般纯真活泼的性格的角色,无论郝思嘉,汉密尔顿夫人还是克里奥帕特拉,安提戈涅……概莫能外。而该剧的主角布兰奇却是截然不同的女人。田纳西在谈到自己塑造的形象时说:“她是一个妖魔般的人物。她感情之丰富远非她娇小的身躯可以承载,因此必然发展到疯狂和毁灭。”费雯•丽深入剖析了布兰奇的心理。她认为布兰奇和郝思嘉一样都是由这浪漫情怀的女子但是无法抗拒的命运把她推到了尴尬的境地,在欲望之潮涌动的最底层怀旧的回忆着过去的美好时光。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丈夫的早逝,原有的理想生活在战争中化为泡影,她忍受着年华老去,红颜已逝的痛苦却渴求温馨的心灵慰藉。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反差折磨着她的神经使之日趋脆弱,最后可悲的走向疯狂。
  费雯•丽的分析无疑是深刻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当初的郝思嘉如果没有在困境中如凤凰涅磐一样披荆斩棘寻得新生,那么布兰奇就是郝思嘉的战后版本。和对郝思嘉这个角色一样,费雯•丽无疑也从布兰奇身上找到了引起强烈感情共鸣的因子。此时的费雯•丽已经三十六岁,而且长期生理和心理疾病的双重折磨以及性格中巨大热情造成的生命透支让她过早衰老。她适合扮演的角色逐渐少了,深恐自己无力与丈夫匹配的担忧带来了巨大压力。从这些角度来说,费雯•丽从布兰奇身上很明显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因此,她无比渴望出演布兰奇。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由于这个与自己有强大情感共鸣的角色结局是走向可怕的毁灭,因此出演布兰奇对她来说将是一场真正的梦魇。布兰奇的悲剧已经在作家笔下成为现实,而她自己的悲剧命运将随着布兰奇滑向更黑暗的深渊。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14

第四章 戏梦人生



一 新的巅峰

  《安提戈涅》的成功改变了奥立弗对费雯•丽演技的传统看法,引起费雯•丽巨大兴趣的《欲望号街车》终于开始排练,并于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一日正式上演,奥立弗亲自担任导演。
  正如奥立弗在首演之前的发言所说,今天的夜场不属于他,而属于他的妻子,只属于她一个人。评论界对费雯•丽的看法依旧保持高度一致。《时代报》的评论中说道:“费雯•丽小姐在浪潮般激动人心的台词中走向毁灭,她的表演就像一场美好的回忆,印象深刻。它的成功之处,还在于顺理成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布兰奇丧失理智的过程。女主角是荒唐而又执拗的,她的表演随着戏剧冲突的发展而愈加扣人心弦。”《泰晤士报》认为:“她引人入胜的表演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她所表现的一个荒唐的、桀骜不驯、走向沉沦的女人的遭遇,深深的打动了观众的心,她的艺术感染力随着剧情的深入发展而不断增强。”
  虽然费雯•丽的表演获得好评,但是戏剧本身却引起了极大争议。《时代报》称:“这出戏的目的在于为一个妓女追忆她的过去。”评论家们认为布兰奇是一个荡妇和精神病患者;下议院和公共道德委员会认为这出戏低俗无聊,令人反感。
  观众的反应也很不一致。相当一部分观众的欣赏水平阻碍了对剧本主题的理解。舞台上关于性的暗示让观众感到猥亵和庸俗,他们不能够理解一向光彩照人的费雯•丽竟然甘愿出演这样的角色。据说在幕间休息时。看到前来兜售饮料的剧院工作人员,一位女士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我们不要再为这个戏多花钱了!”
  但是费雯•丽安之若素,继续扮演布兰奇达一年之久。而且费雯•丽很高兴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没有缺席过一场演出。她很高兴自己被证明不是朋友们所担心的“温室里的花朵”。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诠释角色确立自己对世界对艺术的真实而独特的看法,颠覆了同期在美国上演的《欲望号街车》。不过这正符合剧作者的本意。有一次,美国剧作家罗伯特•舍伍德前来观看费雯•丽的《欲望号街车》。演出结束之后他很兴奋的表示:“看到这出戏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演员们感到很奇怪,因为美国版的《欲望号街车》比英国版上演得更早,到那时已经演出很久了。舍伍德说:“这是以布兰奇为主的戏,这正是作者的构思。而在百老汇,它却变成了斯坦利的戏。因为扮演斯塔里的演员马龙•白兰度太棒了。而今天看到的这出戏里,男女主角的力量平衡了,所以我才这样说。”
  但是朋友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布兰奇这个性格复杂遭遇悲惨的角色对费雯•丽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作为一个善于进入角色的演员,不仅在舞台上的两个小时里,而且在演出的一年时间里,费雯•丽变成了布兰奇。而布兰奇变态的分裂的心理即使对一个健康的演员来说也会产生不良影响,更何况在过去的几年里费雯•丽一直断断续续的经受着精神异常的折磨。目前的精神状态之所以良好是因为演出成功,生活平静,而悲剧的种子其实已经埋下,一旦遇到合适的环境就会疯狂的成长。
  拥有《欲望号街车》电影拍摄权的华纳公司决定开拍这部电影,并且邀请百老汇舞台《欲望号街车》中的男主角马龙•白兰度继续出演斯坦利。至于女主角的人选,导演伊利亚•卡赞和《欲望号街车》舞台演出权的艾琳•赛尔兹尼克都观赏过费雯•丽的布兰奇,一致同意应该选择费雯•丽。艾琳•赛尔兹尼克是大卫•赛尔兹尼克的前妻,现在是著名的舞台剧组织者;伊利亚•卡赞是好莱坞著名导演,生于土耳其伊斯坦布尔,4岁时随父母迁居美国纽约。曾在耶鲁大学攻读戏剧。40年代初在百老汇舞台从事导演工作,获得成功后转入电影界。刚刚拍摄了格利高里•派克主演的《君子协定》等名片。他也是美国版舞台剧《欲望号街车》的导演。
  但是费雯•丽能否出演还是一个悬念。因为她是否接受邀请取决于奥立弗是否接受《嘉莉妹妹》的片约——费雯•丽不会离开奥立弗单独前往好莱坞。所幸奥立弗刚刚成立自己的剧团,甚至买下了伦敦圣詹姆斯剧院,资金紧张,二人终于同时签下合约,赴美分别拍摄《嘉莉妹妹》和《欲望号街车》。
  费雯•丽阔别好莱坞已经将近十年。重回故地,面对完全不同的好莱坞,费雯•丽不禁产生物是人非的感叹。十年前初到好莱坞的费雯•丽还是一个在美国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姑娘,二十年后的今天,她已经完成了从明星到演员的蜕变,身份也变成奥立弗爵士夫人,不需要好莱坞来提高她的身价了。重回好莱坞的费雯•丽受到了热烈欢迎和极大尊重。
  《欲望号街车》是费雯•丽和马龙•白兰度两大巨星碰撞出的灿烂火花。费雯•丽与白兰度的初次见面是在一九五零年八月为影片开拍举行的记者会上。记者会在华纳老板的私人餐厅举行。记者们显然对费雯•丽更感兴趣,几乎所有的问题都让费雯•丽包办了。十年前的郝思嘉仍然是一个躲不开的话题。有记者问费雯•丽认为在瑞德离开之后郝思嘉会怎么样,费雯•丽回答说:“我认为她会变成一个好一点的女人,但我不认为她能够把瑞德找回来。”这可能是费雯•丽唯一一次在公开场合谈起郝思嘉在电影之后的命运。此时的费雯•丽似乎已经感受到并不任何目标都是+可以通过努力和奋斗来实现的,一种宿命感已经萌芽。
  在谈到即将拍摄的影片时,费雯•丽谦虚地表示,《欲望号街车》是一出非常精彩的戏,布兰奇这个角色是很难演的,至少在舞台上是这样。对于卡赞选择自己出演表示了感激。一个半小时的记者会让白兰度很不自在。费雯•丽在记者会后如释重负的说:“上帝,饿坏了”时,白兰度在后面用手肘轻轻的碰了碰费雯•丽,说:“快吃你的饭去吧。”然后走开去叫自己的菜去了。
  《欲望号街车》的拍摄时间长达三个月,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费雯•丽如同在拍摄《乱世佳人》和她的首部影片时一样。几乎每天她都是第一个到达,又最后一个离开。事无巨细都要悉心安排。当道具就布兰奇床头柜的摆设征求费雯•丽的意见时,她立即列出了详细的清单。而在为剧组勤奋工作的同时,她和奥立弗还要经常彻夜研究肖伯纳等人的剧作,为即将到来的英国戏剧节做准备。
  对于这部复杂的电影,同为完美主义者的费雯•丽与卡赞自然会经常争论,有时甚至十分激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比如费雯•丽认为布兰奇的妹妹斯特拉形容过去的布兰奇的台词“再没有什么人能比她更亲切更真诚待人的了”是布兰奇美的一面的重要依据,所以“亲切”和“真诚”这两个词应当用强调的语气,卡赞则认为不必如此。但这是十分正常的,并没有影响二者的关系。真正让卡赞无法容忍的是每天拍摄结束后回到寓所的费雯•丽会接受奥立弗地二天的戏的意见,而奥立弗蹩脚的指点让费雯•丽在前几天的表演中过于舞台化了。好在费雯•丽也很快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作了自我修正,二人的分歧因此得到了统一。
  这是一个集合了演艺界精英的剧组,有天才的导演,天才的剧本和天才的演员。费雯•丽在这里感受到了她十分欣赏的创作氛围,和剧组的同事合作十分愉快。卡赞很欣赏费雯•丽为了艺术精益求精的精神。和卡赞合作过的演员都心有余悸,因为他总是提出无法做到的高要求,而费雯•丽则成为他的知己。他盛赞:“她为了得到更好的表演效果,哪怕匍匐在碎玻璃渣上面也心甘情愿!”扮演布兰奇妹妹的金•亨特成为费雯•丽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名满天下的马龙•白兰度当时虽然还只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但是杰傲不驯的浪子风范已经显现出雏型,因此一开始对费雯•丽很不以为然,尤其对她英国式的彬彬有礼不满:“你他妈的干吗那么有礼貌?为什么他妈的要对每个人都问早安呢?”但是随着进一步接触,他认识到费雯•丽的礼貌并非虚饰,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他们也很快成为朋友,白兰度经常到费雯•丽的寓所参加聚会,用动听的歌喉演唱民歌,还惟妙惟肖的模仿奥立弗在《亨利五世》中的演出。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在影片拍摄即将结束时,施维亚•芬尼和丹尼•凯决定在贝弗里山饭店为费雯夫妇举行盛大的酒会。一百五十人的限额,使得能够得到奥立弗爵士夫妇的邀请成为其在好莱坞地位的象征。酒会上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但是费雯•丽并不开心。虽然她一向热衷于社交活动,但是她更看重的是社交活动背后的温情与真诚。但是这是不属于她的好莱坞,一个成熟的商业妖兽。费雯•丽发现这里的很多事情具有强烈的功利色彩,包括这次晚会。当地的很多朋友向她索要入场券,可是总的名额却作了限制。费雯•丽心中非常不安。虽然费雯丽一直保持着有礼貌的微笑,但还是有一次因为一点小事而火冒三丈,而且这次爆发是针对奥立弗的——其实这也和费雯•丽的心理状况有关。在拍摄期间,卡赞敏锐地发现,费雯•丽无疑被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驾驭着,而且这种状况从来没有过实质性的改变。奥立弗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拍摄结束后带费雯•丽到新奥尔良休息,但是费雯•丽的情绪依然不太稳定。但是奥立弗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只要已投入工作,费雯•丽就像换了一个人,工作认真,情绪昂扬。
  《欲望号街车》是费雯•丽电影领域的又一个高峰。经过了长达一年的舞台剧版本的试炼,她成功的塑造了银幕上的布兰奇。
  从影片的第一个镜头——也就是布兰奇在火车站走下火车的那场戏——开始,费雯•丽就着力表现角色的孤独,描述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她的敌意。她心惊胆战的走在肮脏嘈杂的大街上,她的步态举止和这个粗俗的现实世界明显的不合拍。即使突然响起的汽笛都会让她神经质的跳起来。即使到了妹妹家中,她依然不得安宁。隔壁酒吧传来的轻浮音乐声,酩酊大醉的客人的喧哗声,窗外有轨电车的隆隆声,无不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这一切象征着弱肉强食的社会,这里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妹妹和野兽一般的妹夫大吵一架后却又很快因为对彼此的需要而和好,布兰奇实在无法理解,她说:“这个黑白颠倒没有人情味的世界是多么可怕!”斯坦利的朋友米奇听到这句话后深深地为她凄楚的语气而震惊。费雯•丽深刻有力的刻画出了布兰奇的内心活动。
  布兰奇和妹妹晚餐后的谈话成为反映影片主旨的中心情节。布兰奇的独白表明她的教养让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而绝不是装模作样,扭捏作态。布兰奇忧郁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住了妹妹。面对勃然大怒的妹夫,她毫不畏惧。最后这次冲突以斯坦利对妻子示威式的拥抱结束,宣告布兰奇的失败。但是在这意料之中的情节之外,除了百分之百的美国小市民,人们还看到一个不屈的人和他对峙。
  布兰奇渴望得到爱情的滋养。她真心希望得到米奇的爱,而绝不是想要勾引他亵玩一番。她给自己的风流举止和男友披上了一层浪漫主义的面纱,画饼充饥似的满足自己对于美和高尚情操的向往。这点可怜的要求最终在斯坦利的阻挠下破灭了。她的悲剧经历开始凸现。
  斯坦利毁灭了布兰奇渴望保持自尊的愿望,毁灭了她的爱情,并最终通过强暴布兰奇完成了对她的彻底毁灭,她疯了。在影片结尾,当送布兰奇去精神病院的汽车消失在拐角处时,斯坦利大叫着要躲在楼上的妻子下来。但是观众依然沉浸在刚才的场景的气氛中:布兰奇在把揉的皱巴巴的中国小灯笼递给斯坦利时所发出的可怖的愤怒的尖叫声还在观众耳边作响。她那悲痛欲绝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费雯•丽的精湛演技让布兰奇活生生的出现在观众面前。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16

第二场 女王陛下

  一九五一年九月份,费雯•丽和奥立弗分别结束了《欲望号街车》和《嘉莉妹妹》的拍摄,返回英国参加迫在眉睫的英国戏剧节。对于把舞台视为生命的费雯•丽夫妇来说,这不啻为一次盛会。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一艘慢速货轮,隶属于法国航线的怀俄明号,以便好好休息一下被好莱坞的紧张生活折腾的疲惫不堪的身心——因为紧张的拍片,连结婚十周年纪念都是草草度过的。不过所谓的放松也不过是几顿安静的可以交流一下感受的晚餐而已,十二月份回到英国后,他们立刻投入到对英国戏剧节的准备中。
  但是参演剧目迟迟没有确定,奥立弗为此在自己的演出公司召开了数次会议,但是董事们都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好点子。只有舞台美工罗杰•非萨开玩笑的提出了一个建议:“您不是一直希望出演肖伯纳的《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吗?干吗不再加上莎士比亚的《安东尼与克利奥帕特拉》一起演出呢?至少不用做两次单独的宣传!”当时人们对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报以满不在乎的哂笑。
  但是当费雯•丽夫妇在巴黎过新年的时候,这个想法却开始不断的在奥立弗脑海中闪现。为什么不呢?戏剧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这将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创举,一定会引起巨大轰动。奥立弗终于做了决定:在戏剧节期间,把莎士比亚的悲剧艳后和肖伯纳的喜剧艳后连在一起上演,作为剧团的参展剧目。
  奥立弗自己将扮演安东尼与凯撒,扮演不同时代的克里奥帕特拉的人选自然是费雯•丽。而此时距离戏剧节开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费雯•丽接受的挑战前所未有的巨大。每天晚上,他首先要出演年仅十六岁、天真无邪的少女艳后,在五十岁睿智的凯撒教导下学习作为君主的礼仪和铁腕;而紧接着,她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咄咄逼人的成熟女王,用勃勃野心毁灭了情人——著名大将安东尼。
  在奥立弗的决定刚刚做出的时候,费雯•丽有很多顾虑,因为奥立弗不久之前还表示,费雯•丽要想胜任《安东尼与克里奥帕特拉》的成熟女王,至少还需要五年时间积累经验。但是费雯•丽很快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她开始埋头阅读布莱德利等人发表的专著,凡是她认为能够帮助她熟悉时代背景的著述都在必读之列。等到演出正式开始前,她收集的史料已经足够在大学讲课之用了。
  为了表现不同阶段艳后的特点,她大胆的设想在两出戏中采用不同的音调。为了提高操纵声带的技巧,她恢复并加强了朗诵和歌唱的训练,并且请教了数位名师。每天数小时的排练再加上声音练习,费雯•丽从不因为肺部的不适而耽误一分钟。这一切给同事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费雯•丽还自己设计了化妆的模式,在扮演年轻的埃及艳后时,她把胭脂涂得高高的,口红尽量鲜艳,让面孔显得饱满、天真;而在扮演中年艳后时,她把胭脂尽量向下抹,采用暗色的口红,使面孔瘦削,富于成熟的魅力。
  五月份,这两场戏公开上演了,这两个毫不相同的戏结合起来之后得到了很好的效果。这和舞台设计上的精心安排是分不开的。一个转台把两出戏连在一起,一只衔着幕布的凤凰,在莎士比亚的戏结束时放下幕布,而在肖伯纳的戏开场时撩开幕布,起到了很好的衔接效果。克里奥帕特拉在十六岁加冕和三十九岁自杀的时候穿同一件长袍,她的两个侍女的丝袍和武士们的装束都是不变的。
  费雯•丽很高兴得看到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时代报》对费雯•丽给予了热情的称赞:“我们必须承认费雯•丽小姐出演的埃及女人是一个大权在握、专横跋扈的妖后。他们利用露天的转台使演出具有连贯性,还没有别的剧团更好的演出过这个戏。整场演出色彩和线条感十分强烈,而同时给人和谐而庄重的整体感觉。费雯•丽小姐在施展聪明的妓女手腕时,情绪的表达是丰富而准确的,她越是接近成功,便越显得伟大。当安东尼死后,她独自一人将戏引向悲剧的高潮,她的表现是无可挑剔的。”
  这么庞大的戏剧自然不可能严丝合缝的按照预先划定的路线前进,一些小插曲在所难免。有一次,在演出肖伯纳的戏时,费雯•丽要打埃斯卑斯•马奇一记耳光。按照要求,马奇戴了一个橡皮鼻子,费雯•丽的手落的离鼻子太近,那个假鼻子直接飞了出去。幸亏费雯•丽敏捷的用左手接住,交还给埃斯卑斯,然后退回幕后。观众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意外。但诸如此类的事情对整出戏的成功没有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十二月份,奥立弗带领这两出戏的主要演员来到美国,在纽约上演他的得意之作。事实证明费雯夫妇依然是演艺界最受欢迎的情侣。在剧团尚未到来的时候,西格非德露天剧场已经预售出一百万美元的票,而在几场演出之后,随着一边倒的评论,十六个星期的票被狂热的观众一扫而空。虽然在首演的当天气温很高,但是费雯•丽的演出比在伦敦的圣詹姆斯剧院更加精彩传神。费雯•丽女王一样的气势把同期上演得其他任何一部戏剧都映衬得黯然失色。几个月里,每天演出之后,剧场都被要求签名的追随者们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每天都有知名人士举办的宴会,各大媒体连续不断的报道他们的一切,事无巨细,麦卡锡在好莱坞掀起的反左阴云也被挤下头条,而英国国王乔治六世在媒体中引起的关注也远小于对费雯•丽的。倒是费雯•丽自己对一向崇拜的国王去世的消息痛心不已。《先驱论坛》的专栏作家写道:“劳伦斯•奥立弗和费雯•丽表演中所具有的魔力,把一堆七零八落的帐篷组成了一个令人兴奋的整体。”《美国日报》的乔治•琼•弥敦用富有诗意而又诙谐的语言说到:“自从约翰•瑞•格林从百慕大的原野引进了巨人以来,自从奥地利来了能够单指倒立的奇人以来,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目前在西格非德露天剧场的奥立弗与费雯•丽夫妇剧团的演出更成功的了!”这两出戏极尽奢华,布景壮观,再加上新颖的转台造成的展览一样的效果有力的渲染了戏剧的气氛,整个纽约倾倒在这皇族般的华贵之中。但是费雯•丽无疑是全剧的灵魂,是成功的关键。费雯•丽在剧中衣袂飘然,长发如瀑,被评论家推崇为绝妙的奥波利•彼尔茨里的油画。
  对费雯•丽来说,上演两部艳后的这段时间是真正意义上的双喜临门:在《艳后》获得如潮好评的同时,在一九五二年三月二十日的第二十四届奥斯卡金像奖评选中,《欲望号街车》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女主角和最佳男女配角等多项提名,最终获得五项大奖,费雯•丽再次荣膺奥斯卡影后。当时费雯•丽正在演出《艳后》,未能与会,她的好友、著名演员葛丽亚•嘉逊代替她领回了奖座。在此之前,费雯•丽已经获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英国电影学院最佳女主角奖、纽约影评人协会最佳女主角奖等奖项。费雯•丽登上了她电影事业的巅峰。即使到现在,除了已经成为美国文化符号的凯瑟琳•赫本获得了异常的四座最佳女主角金像奖之外,曾经两次成为奥斯卡影后的演员只有寥寥数人。这是一个有资格在珠穆朗玛峰顶聚会的俱乐部,是百年电影史上最璀璨的星座。此时的费雯•丽不仅在戏剧事业上终于和丈夫并驾齐驱了,而且在电影表演领域毫无疑问已经超越了奥立弗。但是戏剧节之后的费雯•丽,并没有感到欣喜若狂。因为阴云已经很浓重的弥漫在她的周围,即将把她淹没。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两部《艳后》在伦敦上演期间。在广泛的好评中自然也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作为一个成熟的演员,费雯•丽虚心的接受了中肯而善意的批评,但是对于刚从牛津大学毕业的青年剧评人肯尼斯•迪南的评论,费雯•丽感到难以容忍: “费雯•丽小姐以一个初登舞台演员的矫揉造作来处理角色,还要求在舞台上平分秋色。她的才华有限,甚至比不上大多数女演员。我们不得不认为,劳伦斯爵士表现出了某种有损于任何大演员的骑士风度,他压抑自己或一样的热情,为的是不让妻子相形见绌;他磨钝自己的刀锋,一扫威严堂皇的气派,迁就于她。 ”他用尖刻的语言讽刺道:“安东尼蹲下来,克里奥帕特拉拍拍他的脑袋。此时,她直瞪瞪的看着安东尼,实在连一只猫都不如,猫还能施展催眠术呢!”
  从远远偏离事实的评论中可以看出,迪南很可能是出于崭露头角的意愿和对奥立弗的盲目崇拜而故作惊人之语。事实上,奥立弗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角色,才导致演出的平庸,而绝非有意容让。自尊心很强的费雯•丽受到了很大伤害。奥立弗立即“愤怒”的找迪南澄清此事,表示一定要为费雯•丽正名。但是在迪南对自己的吹捧下,奥立弗早已对迪南产生了好感,此时的声讨只不过是照顾费雯•丽的面子而已。费雯•丽敏锐的看出了这一点——因为当另一个评论家引用迪南的话时,他甚至没有采取起码的措施,发表公开的辩驳,任凭这些不实之词持续不断的在费雯•丽心头投下阴影。在这些评论面世之后,费雯•丽希望通过卖力的演出改变这些成见,演出时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经常是开场十几分钟之后衣服就会被汗水打湿。她不得不找人缝了很多护垫垫在衣服里。
  直到多年以后,当奥立弗的传记作者——正是达林顿——向奥立弗求证这段历史时,他才第一次打破沉默,做出了公正的评价。以下是达林顿对与奥立弗关于这个问题的谈话的描述:“两部《艳后》的成功都应该归功于费雯•丽,而绝不是她的丈夫。奥立弗扮演的凯撒和安东尼都未能达到他过去的最好水平,于是人们开始怀疑,奥立弗是不是有意压低自己来迎合妻子的演出?我起初赞同这种观点,尤其是在后来的一九五三年观看他们合演话剧《睡王子》的时候,我更加坚信不疑。费雯•丽扮演的女主角光彩夺目,而奥立弗扮演的王子则呆头呆脑。他的仰慕者担心他是否对本人的前程失去了信心而去全力支持妻子费雯•丽。我的书稿起初对此持肯定态度,但是奥立弗获悉后表示坚决反对。他说:‘如果有人怀疑他的演出水平低于他的才能,那么是对他艺术家良知的一种侮辱;而对于费雯•丽,如果认为她没有别人的帮助就无法成功的话,那是对她杰出才能的估计不足。’”
  可惜费雯•丽已经无法亲耳听到这个评价了。此时已经是一九六九年,费雯•丽告别人间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这个评价,迟到了整整十八年。当时造成的伤害已经是无法弥补的了。对于费雯夫妇之间的关系来说,因为费雯•丽不定期的情绪异常造成的裂痕已经不可避免的扩大了;而对于费雯•丽来说,这种分裂直接导致了她精神状态的再一次迅速恶化。九个月每天两场的扮演极为复杂的角色本身就需要体力和精神的严重透支,本身就已经极度脆弱的费雯•丽难以应付如此复杂的情况,一九五二年四月,费雯•丽再次发病了。费雯就像受伤的野兽,向不知所措的奥立弗大哭大闹,歇斯底里。奥立弗看着疯狂的费雯,再一次感到,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事物正在消失,与过去的花柳繁华完全不同的沉重生活越来越近。在这样的精神负担下,自己该如何继续共同的生活?他第一次动摇了。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25

三 锡兰悲剧

  时光流逝,《欲望号街车》已成为影迷心头上一抹布满创伤的意象,布兰奇那张惊恐崩溃的脸,永远定格在了灯火阑珊的角落。费雯的福薄缘悭,也冥冥之中暗合了布兰奇摇晃的脚步,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一般的凄凉。
  39岁的费雯仍然堪称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演员之一,青春却毕竟已经渐行渐远。和所有美貌女人一样,她希望自己能永葆青春,但是现实是残酷的,面对悄悄爬上眼角的皱纹,费雯•丽常常感到难以抑制的伤感。而在排演两部《艳后》之后,奥立弗计划制作并演出电影《乞丐的歌剧》,却没有把费雯•丽列入电影计划之中。此事对她也是一个打击。
  他们的婚姻生活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费雯•丽发病的次数愈加频繁,而且也越来越难应付。包括奥立弗在内,谁也不懂得她这病的实质究竟是什么。电影界人们私下在议论说,聘用她恐怕是靠不住了。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辄就痛哭一顿。她的神智被痛苦搅得四分五裂。她要向拉瑞和全世界显示她是最出色的女演员。她决不能停顿,但她的健康又不允许。
  “我是一只天蝎,”她对一名采访者说,“它们和我一样,自我吞噬,自我毁灭。”她不顾肺病,吸烟,失眠,动辄搞得宾朋满座。她的酒量见长,而现代医学证明酒精可以加剧这种病情的发展。在费雯的眼里,世界或是光明的,或是黑暗的,绝没有妥协的可能。她希望能够使一切保持优雅,可又不知怎样才能掩盖那些伤疤,伤疤都是丑陋肮脏的。
  奥立弗渐渐感到疲于应付,丧失信心。直觉告诉他,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幸福生活正在消失,去日苦多。奥立弗原以为他们的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困难,但是现在,他日加清楚地感到费雯的病正在使他改变看法。对于他们之间感情的恶化,他已无能为力了。
  纪元前四世纪的医学文献中就描述过一种人们所知最古老的精神病,其特点就是古怪而且无法解释的情绪转变,或高或低。这是一种古人所谓的“欢快”与“忧郁”之间的情绪波动,可以看到患者从欣喜的状态滑入凄凉的忧伤与失眠之中。正是这种情绪混乱最危险的病症,一般被称为狂郁症。此时的费雯•丽,已经被它越来越紧的扼住了喉咙。
  1953年,诺特利又一次成为病情加重的费雯•丽的疗养所。不过她的医生认为,只要经过适当的休息与治疗,她还是可以进行正常的事业活动。虽然在报道中“狂郁症”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名字避而不用,而采用了意思含混的“精神崩溃”,她的朋友对她也都很忠诚,没人愿意就此大做文章,但是关于费雯“病症”的流言还是出现了。奥立弗也因此承受巨大的的压力,他同情费雯,为她痛苦,同时又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解脱。上帝似乎对奥立弗的沉默祈祷做出了回答,一位好莱坞的制片人,欧文•艾舍来到诺特利。
  欧文•艾舍是奥立弗的老朋友,一个爱冒险的赌徒。欧文是和亚历山大•柯达观看费雯•丽在《贞洁的面纱》中的早期演出的制片人之一,那时他是华纳兄弟影片公司驻英办事处负责人。当时他曾经试图说服杰克•华纳与费雯•丽签定合同,这甚至是在柯达作出决定之前的发生的事。欧文回忆说:“华纳一贯对事物有良好的判断力,不知为什么他甚至都不肯见她。而费雯•丽,则是漂亮、飘逸的,简直就是飞舞的精灵。”
  艾舍计划拍一部叫《象行》的影片,并且选中了老作家约翰•李•马辛和他一起改写电影剧本。然而电影剧本并没有多少闪光之处,只是一个以热带风光为背景和噱头的、极为平庸的爱情故事:傲慢的锡兰农庄主娶了一个朴实的姑娘作妻子。新娘很快就发现丈夫是个智力上有缺陷的人,于是开始倾心于庄园的工人领班。女主人公经历过霍乱、季风和象群的侵扰后,终于觉悟到她始终还是爱着自己丈夫的。
  艾舍认为奥立弗夫妇演这对英国夫妇最为理想。奥立弗表示不能前去,他向艾舍推荐了另一位演员彼得•芬治。艾舍在见到了费雯之后,对她的健康情况也不太放心。当制片人问到,费雯•丽的身体状况是否能经受得住在热带地区最炎热的季节中拍摄外景时,奥立弗爵士回答说:“我想这对她只会有好处。新的环境,有趣的角色会使她完全忘掉肺结核的。” 他毫不透露费雯还有别的病。
  也许他说的都是心里话。从前他是舍不得让费雯•丽离开自己一步的,可是如今,他很想赴意大利休息一下。只是,如果当时他明白这将是他永远失去费雯•丽的开始,他还会做此决定么?当然他不会明白,他们慢慢走向这些未知的结局,亲眼目睹互相伤害而又无能为力。这些命运被写在各自的命书之中。知道的,惟有神。
  费雯•丽并不喜欢这个剧本,但她需要做更全面的考虑,至少要考虑到收入,他们从《欲望号街车》和《嘉丽妹妹》所得的收入已经用完了。此后排演的两出戏剧的票房不太理想,使他们濒临破产。艾舍同意派拉蒙公司给费雯十五万美元的片酬,签合同时预付五万。
  影片的导演是威廉•戴特洛,工人领班则由丹纳•安德鲁斯扮演。难以想象奥立弗、医生们(包括费雯自己)竟会同意费雯•丽去接受这样一次挑战。剧情需要她骑马逃过一群疯狂的大象,甚至还要拍一场毒蛇环绕她脖子上的戏。不过他们都显得信心十足。奥立弗到机场与费雯和彼得•芬治道别之后,便径自到意大利拍自己的外景去了。
  可是变疯了的不只是艾舍的大象。热带丛林像是有腐蚀性一般,一切事情都不对头了。
  锡兰的气温比费雯预想的要高,寂寞也很难耐。费雯有生以来第一次无法记住台词。为了排解失眠之苦,她整夜在沙滩或海湾游荡,或是和芬治通宵在外饮酒。试片很不理想。费雯的模样是疲乏、衰老的,甚至还有些迟钝。戴特洛叫她到一旁把这个情况告诉她,她却反驳道:“我本来就不年轻,这有什么不对头的?”而艾舍所见到的景象并不比这个更好。他来到拍摄场地,被费雯•丽的样子惊呆了。她的假发高高地顶在发线之上足足两英寸,而化妆却在她发线以下一英寸多。谁都没有警告艾舍,费雯•丽的精神状况如此严重。
  “费雯•丽,亲爱的,让发型师给你弄弄假发如何?我们才能继续拍摄,人人都在等你呢。”
  回答却是狂怒的:“见他的鬼,我就是这样戴假发!”
在拍外景的最后一个星期,费雯开始产生幻觉。她尾随着芬治,用饥渴的眼神看着他,叫他“拉瑞”。他意识到费雯的神经将会全面崩溃。而事实上,崩溃的导火索已经点燃了。
  他们用了整整一天来拍摄毒蛇缠绕在费雯脖子上的场面,虽然毒蛇是经过处理的,但对于一个女演员来说仍然是一场噩梦。晚上,人们明显地看出这天的工作把费雯吓坏了。但芬治察觉到费雯不止是受惊吓,而是受刺激了——她下意识地背诵《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的念白,而且哭泣了整夜。
  电影的其余部分要返回好莱坞的派拉蒙摄影厂拍摄。72小时的飞行令费雯•丽头痛,起飞不久,费雯•丽便开始歇斯底里,试图扯碎衣服跳下飞机。医务人员不得不为她注射了麻醉剂。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派拉蒙公司已经花掉一笔十分可观的制作费,假如撤换费雯•丽,那就表示前功尽弃,外景还要重拍;倘若继续用她,她又随时可能垮掉,拍摄工作也不能保证顺利进行。纵然顾虑重重,最后公司还是决定由费雯•丽继续拍摄。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虽然看上去费雯•丽还是很疲乏,甚至有些神经质,却是大有好转了。
  奥立弗正在那不勒斯附近的伊斯基亚岛上度假,《乞丐的歌剧》已经完成。他要在重新投入繁重的工作之前充分利用时间进行休息。费雯•丽的好朋友们决定暂时对奥立弗隐瞒费雯•丽在美国犯病的事实。
  在好莱坞,费雯•丽在星期一来到摄影厂,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一些专栏记者们风闻此事,纷纷向派拉蒙的宣传机构要求采访。公司方面认为最好的折衷方法是费雯•丽只见他们其中一个人。费雯•丽接受了公司的意见,在第二天会见了女记者鲁埃拉•帕森斯。显然费雯•丽的侃侃而谈激动并且反常:“我想这将会是我最后的一部电影。在辛勤的劳动面前,生命太短了。”她们在派拉蒙公司的花园中边走边聊,费雯•丽很快就疲倦了,帕森斯也十分知趣地把话打住。费雯•丽给她留下了美丽动人、和蔼可亲的印象。帕森斯告辞时,离拍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费雯•丽立即回到化妆室做准备工作。当费雯•丽接到电话通知她进摄影棚时,她发现自己丝毫记不起台词了。她喝了一杯酒,借以镇定神经,结果又神经质地哭了起来。芬治过来劝她,她却把芬治当成拉瑞而破口大骂,不肯让导演走进她。戴特洛无可奈何,只得站在门外。
  “快滚出去,我要喊着火了!”费雯•丽喊着。她的口音变成布兰奇的南部口音,不断重复着《欲望号街车》中第九幕里的一句台词:“快滚出去,我要喊着火了!”她边喊“着火了,着火了!”边想夺门而出。最后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不住地哭泣。有人建议把大卫•尼文请来,他一贯是奥立弗夫妇的好友。尼文立刻来到摄影棚,单独会见费雯•丽。最后,他们两人走了出来,费雯•丽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摄影组的同事们尽量不去看他们,然而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在制片停顿了几周以后,费雯•丽邀请艾舍来看她。她穿着一件晨衣站在楼梯口,就好象是在为他的到来而起床换衣服。神情恍惚的费雯•丽甚至脱掉晨衣,赤身裸体地走向楼下,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她领着他走进电视间,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看电视如何?”
  他只得站起来打开电视,没有声音,屏幕一片杂乱的曲线。他想调节,却被费雯•丽拦住了。
  “不要动,就这样,我要看!”
  他走回来,重新坐在她身旁,两人就这么对着电视上一声不响地坐了两个小时。他心情沉重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站起来告辞。
  “费雯•丽,我得走了,”他对她说,她已经糊涂了。当艾舍走到前厅的时候,芬治正好进来。艾舍不禁泪如泉涌,投入芬治的双臂之中。
  看来影片是没什么希望了,而费雯•丽的情况并未好转,制片人走访了丹尼•凯,而后者主张立刻告知奥立弗。伦敦时间清晨6点,电话终于接到伊斯基亚岛拉瑞处。奥立弗接到通知之后,立即出发前往好莱坞。长达三天的漫长旅程之后,奥立弗抵达好莱坞。他认识到费雯•丽的状况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因此决定护送费雯•丽回到英国疗养。
  费雯•丽在注射麻醉剂后进入昏迷状态,她被医护人员用担架上抬上了救护车。摄影记者们毫不客气地拥上来拍照。奥立弗用手护着费雯•丽,恳求说:“收起你们的闪光灯吧,她病得很重。”费雯•丽被抬进机舱之后,奥立弗禁不住伤心落泪。尼文搂着他的肩膀,两个男人紧紧地握着手伫立许久。最后,奥立弗也登上了飞机。他在费雯•丽的身边坐下,默默地握着她的手,费雯•丽却已经失去了知觉。
  飞机在纽约拉瓜迪亚机场着陆时。费雯•丽软弱地靠着奥立弗走下飞机,眼睛红肿,面容苍白,但她坚持要自己走下舷梯。下了飞机,她高高仰起头来让记者们拍照,并露出了虚弱的微笑。奥立弗搀扶着费雯•丽加快了步子。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她转过身来对聚集在下面的人群挥了挥手:“请大家原谅我吧!”
  费雯•丽再次被放到了担架上,驶往艾德威尔德国际机场时,她横躺在奥立弗和凯的腿上。镇静剂的作用很快消退了,到达机场之后,费雯•丽无论如何不肯躺在担架上由别人把她从汽车里抬上飞机。拉瑞的哀求、蒂南的诱骗只换得她的谩骂。最后,他们决定把汽车直接驶到飞机的舷梯下面,把她拽上飞机。镁光灯四面八方闪烁,费雯•丽哭叫着,蒂南和拉瑞也立即钻了进去。
  奥立弗最后走进了机舱。他始终不敢相信这几天他所经历的事情,那些幸福的岁月到哪儿去了?虽然费雯•丽昏迷了,她的模样仍是可爱的。她的头向后仰着,眼睛紧闭,她的轮廓、光滑的颈项和白皙的皮肤,就像是罗丹雕刻刀下的克罗黛尔。奥立弗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最喜欢费雯•丽微微歪着头的样子,仿佛是细长的脖子无法支撑头部的重量,又好像那个精致的小脑袋在想着什么似的;就那样微微地略倾向一侧,惹人爱怜。她像个女巫一般不可琢磨的空灵,有着最深沉的理性和最疯狂的感情……费雯•丽身上裹着被子,但奥立弗能感受到她沉重的呼吸。费雯•丽很少醒来,奥立弗却坐在过道上无法阖眼。
  当飞机抵达伦敦机场时,费雯•丽是镇定而虚弱的,拉瑞纵然十分困乏疲惫,也因为总算回到了家而松了一口气。拉瑞帮她梳头更衣,略加打扮之后,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代表送上来一束红玫瑰……《镜报》把她到达伦敦描述成为“她的一次最好的登场”:
  “飞机的门开了……有十几分钟,就像舞台上一般空无一人,人们像看首场演出的观众,聚集在那里等待……一片担心,悄然无声。在机内的三位医生劝费雯•丽离开飞机——用毯子围起来,在严密的保卫下,但他们失败了。这位女演员面色仍然苍白,双眼发青,但她还要向英国显示……她还是欢快幸福、精神饱满的。她突然出现在机舱门口,怀中抱着红玫瑰,头上戴着一顶轻巧的小防雨帽,面露微笑……。在那令人吃惊的一刹那,使人难以相信她在患病。可是注意观察她的化妆,以及她丈夫忧虑的面容就明白了。一个人喊了起来:‘欢迎您回来,夫人’,忽然人人都喊了起来……”
  微微有些颤抖,费雯•丽轻声对拉瑞说,“我们是真回来了吧?”在整个可怕的飞行过程中,他一直在安慰她,几个小时地把她抱在怀里,而她始终啜泣不止。
  “她会好起来的,”奥立弗对等待着的记者们说。他微微的笑,这个微笑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1946年的时候,键肉撕裂的他自波士顿颁奖典礼回来,飞机已经收起舷梯,当得知她一人坐在上面,他顿感不安。
他跛着脚跑到草地上,向沿着跑道滑行即将起飞的飞机大声喊叫。并第一次失去控制,站在那里大哭了起来。”
  或许从那时开始,奥立弗就已经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无可奈何地他将要失去费雯•丽。正如无论怎样努力,捧在手中的水仍是要慢慢流走一般。
  晚上,她被送到萨里库尔斯登附近的纳德林精神病院。费雯•丽由医院里最好的医生负责治疗。他禁止任何人来访,包括奥立弗在内。信件、礼物和花束也都属于被禁之列。奥立弗在得知费雯•丽将被隔离几个星期的决定后,便带着疲劳伤感的身心返回诺特利。在诺特利,奥立弗也不得安宁。电话铃不断地响着,记者们络绎不绝,摄影记者随时在大门外准备猎取镜头。既然不能见到费雯•丽,也不能和她通电话,奥立弗索性在第二天乘飞机去意大利,在那里至少可以有时间静静地思考。报章对此颇有微词:“什么算是幸福婚姻?当你的妻子患重病的时候,你会把她一个人留在疗养院里,自己却走开去继续你‘为之中断的’休假么?”
  同时派拉蒙宣布费雯•丽的角色将由只有二十一岁的伊丽莎白•泰勒接替。他们剪掉了所有费雯•丽的特写,而只保留了长距离的镜头。事后艾舍不无感伤地回忆道:“今天这部影片中的好多镜头都是费雯•丽的。每当我放映这部电影而这些镜头重现的时候,我都禁不住叹息。除了我、戴特洛和剪辑人员外,别人都不知道那实际上是我们的费雯•丽。”伊丽莎白•泰勒后来成为典型的好莱坞大明星、新的女王。她和费雯•丽有着颇为相似的外貌,同样巨大的成就。在这部多灾多难的《象行》里,费雯•丽的生命之树不再繁盛,开始凋零,而接替她的年少有为的伊丽莎白从此在演艺之路上越走越远。《象行》似乎是一场上帝安排的交接仪式。此时,造物主已经不能容忍自己的艺术品如此远离自己了。
  费雯•丽整整被麻醉了三天三夜,护士们昼夜守护着她。然后一轮心理治疗开始了。她们用冰袋帖在她的身上以降体温,并只将生鸡蛋作为她的食物。几天之后,费雯•丽那混乱茫然的神态消失了。每当人们喂她吃生鸡蛋时,她就大喊大叫起来,生蛋的味道使她联想到自己是清醒的,是可以反抗的。 “我以为我是在疯人院里,只有喊叫才会有人帮我离开那里。” 费雯•丽后来对好友说:“当他们说我好了时,我觉得简直可怕,当他们说我不好时,我倒觉得挺不错的。”
三个星期之后,费雯•丽离开纳德林回到诺特利,电疗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紫色的疤痕。或许费雯•丽自己仍旧以为,她痊愈了,她可以像原来那样继续生活,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她仍是一个至传统不过的女人,她在最后的古典浪漫主义的表演中,陶醉于久远的中古时代。那时候,花正香,月正圆,罗密欧还正爱着朱丽叶。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26

四 裂痕

  以前费雯•丽整日精力充沛,即使睡眠很少也可以工作,每个小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疾病使她不能集中精力,得不到休息。更糟糕的是,她在发病时往往下意识地攻击奥立弗 ,发病之后,她又丝毫记不起她的言行。
  不过,只要费雯•丽恢复原有的可爱体贴,她依旧是奥立弗挚爱的小精灵。他并不是唯一对费雯•丽着迷的人。过去,教会学校的院长嬷嬷和小伙伴们不是也这样么?费雯•丽得到特殊的待遇却从未引起别人的嫉妒。利在费雯•丽出走之后,始终爱护关心她。吉尔从未对费雯•丽表示过恶意。男人们喜欢她,愿意接近她,女人们也不嫉妒她或与其竞争。“难道我们会嫉妒一位女神么?”她的一位女友说:“难道因为惊涛骇浪而怨恨大海,因为天色阴晦而怨恨天空么?不,我们等待着,为能够生存而感恩,知道风平浪静,阳光灿烂。这就是我们对待费雯•丽的态度。”
  费雯•丽在拉瑞的陪同下回到了诺特利。她消瘦苍白,却更显得楚楚动人,所不同的只是她的眼神更加深邃,脸上有一种捉摸不透的表情,一种悲哀的美。她对能够回家,能够和拉瑞在一起而感激。朋友诺埃•考沃德给她寄来了一封温暖的信,她反复阅读,放在自己的皮包里,有时还拍着信对奥立弗说,“亲爱的爵爷,我真高兴人们依然爱我。”
  奥立弗准备在1953年8月为庆祝女王加冕上演《睡王子》的计划并未改变,他认为让费雯•丽参加演出比药物治疗或休息都更有用。在费雯•丽离开纳德林疗养院六个月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场合中,奥立弗宣布了费雯•丽和他将扮演剧中的王子和歌女的消息。
  “我在好莱坞算完了么?不,我的上帝!”费雯•丽在晚会上对记者们说:“我当然会回去的,如有好剧本,我还是会飞去的。在我生病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完了,我再也不想见到摄影机和舞台。但是经过反复思考,我想出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我会正视自己,和以往一样努力工作,努力休息……至于《象行》嘛,千万不要怪罪那些象。”她诙谐如旧。
  女王加冕的那天,他们从意大利里维埃拉赶回伦敦。拉瑞办公室的小桌子有个电视机。电视上,队列到达白金汉宫,年轻的女王衣着华丽,珠围翠绕,庄严而美丽,谦逊地作者把手交叉放在她的裙子上。费雯•丽眼里含着泪水:“温莎公爵和公爵夫人一定会为未被邀请参加典礼而难过。”
  《睡王子》先于曼彻斯特首演,费雯•丽的化妆室里堆满了观众送来的大花篮。演出受到热烈欢迎,她的表演受到了特别的赞扬。费雯•丽完全经受住了演出的繁重,谢幕时她的微笑简直令人消魂荡魄。1953年11月5日,也就是她 40岁生日的当天,《睡王子》进入伦敦。奥•威廉森写道:“那天晚上,观众对病后登台的费雯•丽所表示的热忱是令人难忘的。她娇弱得宛如一朵百合花,头戴浅色假发,身穿雪白的衣裙,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美。如果观众知道她早已远远超过了二十三岁,那么,他们之中恐怕很少有人不为之惊叹的。她的智慧和调皮劲儿赋予她扮演的角色一种特殊的色彩。”
  病愈之后,费雯•丽竭力想使奥立弗忘掉那些伤心的日子,可他变得沉默寡言了。费雯•丽想方设法找些话题来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但他却总是闷闷不乐,时而陷入沉思。那些日子里,他的沉默使费雯•丽吃惊。从他深邃的眼睛中,费雯•丽觉得在他缄默的背后,在他繁忙工作的表象之下,他正在进行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费雯•丽和奥立弗开始了一种互不干扰的生活。他们都请朋友到诺特利做客,却各自为政,在不同的房间里招待客人。没有谁的婚姻能达到奥立弗夫妇的美满程度,因为最初的时候,他们就被一种彼此需要的强烈感情联系在了一起。他们都不愿意放弃那些甜蜜的过去。至于目前的情况,他们则把它当作是一场噩梦,坚信着总有醒来的那一日。
  1954年和1955年的大部分时间,费雯•丽都留在诺特利治疗。她挣扎着想摆脱丧失理智的命运。所有的朋友都了解她为了战胜疾病所付出的代价。她逐渐摸到了发病前的规律,能在它发生之前,及时请格特鲁来。费雯•丽正常的时候,依然是雍容大方的女主人、体贴的朋友、周到的伙伴。
  所有接近费雯•丽的人都认为,工作能使她的生活有规律,情绪保持稳定。除去《象行》之外,她完全可以在表演中控制自己。《睡王子》就是最好的例子,每晚临上场时,费雯•丽都会站在侧幕处沉思或是语无伦次地轻声嘟囔。但只要一踏上舞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或许只能以费雯•丽是一个有控制力的演员来作为解释。她的表演在最后一次排练中定下来之后,更是连一个手势也不会更改。因此,她在舞台上的行为是机械化的,她必须把自己的心理状态搁在侧幕处,待谢幕之后再收拾起来。费雯•丽的这种素养增强奥立弗了信心,觉得她应该和他一起参加4月在斯特拉福举行的莎士比亚戏剧节。他们将演出《第十二夜》、《麦克白》和《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
  费雯•丽深爱着奥立弗。因此她更重视奥立弗的志愿——成为英语世界最伟大的古典戏剧演员——她愿意让全世界都认识到奥立弗的伟大,于是她挣扎着接受了奥立弗提出的挑战,心怀感激地投入了排练,扮演薇奥拉、麦克白夫人和拉维妮娅。她要和拉瑞一起工作,要得到机会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要重新得到奥立弗那种亲密无间的爱。
  费雯•丽一心要和拉瑞演对手戏,全然不顾麦克白夫人和拉维妮娅是两个存在于恐怖和疯狂气氛中的疯狂角色,这对费雯•丽的病症其实有百害而无一利。事实上,这两个角色即使是在费雯•丽身心健康的时候扮演也是一次艰难的尝试。可是奥立弗并没有认识到。尽管几年来费雯受了许多折磨,但她始终保持着幽默感,乐观的接受挑战而忽视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是一个关于复仇的血腥悲剧,一部充满暴力和疯狂的恐怖诗篇。奥立弗扮演的老罗马将领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遇到灭顶之灾。为救两个儿子,他割断了自己的手,肆意杀人,包括塔摩拉王后的几个孩子。最后在他被刺杀之前,刺死了自己的女儿拉维妮娅。开始的时候,拉维妮娅是一个恬静安详的小姐。但到第二幕被引上场时,她已经遭到了敌人的强奸,手和舌头都被割掉,最后一幕被她的父亲刺死。“死吧,死吧,拉维妮娅,”泰特斯高喊:“把你的耻辱一起带走……。”
  对于《麦克白》,奥立弗的理解也是不同的,因此他的表演显然是要在心理层面上做出更深刻的突破。这三个戏由三个著名导演分别执导,但奥立弗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表演,他往往根据剧本中的某一句提示来分析人物的心理动机,导演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在《第十二夜》中,奥立弗用现实主义的方法来表演马伏里奥,而费雯•丽用的是演浪漫喜剧的传统方法,因此这些戏便不可能有一个整体的风格。奥立弗对艺术的追求终于压倒了他对费雯•丽的爱,或许是下意识的——事业大于爱情。
  对于《第十二夜》,评论以大量的篇幅赞扬了奥立弗的表演,对费雯•丽只写了寥寥几笔。《时代杂志》评论员说:“费雯•丽的形象非常可爱,就像一个欢蹦乱跳的男孩子”,然后说:“她的浪漫主义的表演方法使她在表演自然和诚实时显得造作,这对那些被自己的感情所迷惑的观众倒是很适合。”《麦克白》上演时,评论又一次连篇累牍地赞扬奥立弗,对费雯•丽的评论只有几句:“费雯•丽小姐演的是一位矮小、恶毒而有光彩的麦克白夫人,不过她的表演和她的声音太不和谐了。”曾经在《艳后》上演期间给了费雯•丽不公正评价的迪南在《星期日观察》上再次写道:“上星期二,劳伦斯爵士和伟大握了手,在一个星期之内,这个戏将更加成熟而成为他的一部代表作……费雯•丽小姐的麦克白夫人,与其说是有气派的,不如说是小家子气的。与其说是一条蟒,不如说是一条蛇。不过尽管小气,也还算胜任。两个配角演员,扮演麦克德夫和他的夫人的基斯•米歇与麦克辛•奥德利小姐的演出却是令人信服的。”
  费雯•丽对这篇轻蔑的评论十分生气,但奥立弗却没有为此动气。相反他流露出很欣赏他的意思。不久,迪南也成了诺特利的常客,费雯•丽出于良好的教养与修养,就像对待其他的客人一样,对他很客气。但在迪南发表了对《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的评论之后,费雯•丽对他的态度就更勉强了。
  蒂南写道:“拉维妮娅——费雯•丽小姐在得知她将在她丈夫的尸体上受到侮辱时,她的反应太温和了,还不如一块泡沫海绵。除她之外,所有的次要角色都是理想的。”虽然《时代报》的评论认为费雯•丽的表演“端庄秀丽、凄恻动人”但这短短几个字自然不能抵消蒂南的批评。费雯•丽的精神又出现紊乱的迹象。她怕自己真的要疯了,剧团也担心她坚持不到戏剧节结束。
  回到诺特利后,拉瑞一进门就躲进书房里制订他将来的工作计划,一种维多利亚式的自治主义气氛笼罩着神学院古老的厅堂,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几天之后,无法忍受的费雯•丽收拾了一个箱子,没向拉瑞告别就赌气和芬治登上火车私奔了。但当她坐在头等软卧车厢,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时,她感到十分痛苦。一方面是她感到自己要发病,另一方面是她害怕拉瑞在发现她出走之后,不来追她回去。开车仅仅几分钟之后,费雯•丽拉响了紧急刹车铃,下了火车。回到诺特利之后,费雯•丽又一次歇斯底里发作了。
  费雯•丽与芬治的亲密关系造成了家中的紧张气氛。实际上,费雯•丽的这种行为,正是她的病症的一种表现。每当费雯•丽发病时,拉瑞就被看作是她的仇人。事实上,他们心中充满了对去日的美好回忆,拉瑞的相片时刻摆在费雯•丽的床头,他们偶尔也坐在诺特利的大厅里,坐在石砌的壁炉前,回想过去岁月中那些可笑和可悲的事情。奥立弗也一直祈望着会有奇迹出现。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阶段了。他只是同情费雯•丽,但同时也同情自己。费雯•丽是他曾爱过的女人,但如今物是人非。
  1956年1月22日,对费雯•丽有知遇之恩的挚友亚历山大•柯达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费雯•丽非常伤心。费雯•丽对他的崇拜仅次于奥立弗,他的逝世令费雯•丽情绪低落了很久。与此同时,奥立弗收到了美国的邀请,请他担任《王子与歌女》的主角和导演。他决定接受这个邀请,但未对费雯•丽提只言片语。或许是因为费雯•丽的精神脆弱,如果知道歌女一角由玛丽莲•梦露担任,她可能会不高兴;如果知道了他演男主角,无论怎样解释,同样会伤害她。在柯达逝世不久费雯•丽情绪低落之际,奥立弗不忍心再给她打击。但是他没有为此而推辞这个邀请,又显得自私了些。他很清楚,最终费雯•丽仍会知道的。他只是不愿意自己亲自向费雯•丽解释这件事。
  考沃德“大师”,这时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来到诺特利度周末,并带来了他的新剧《南海波涛》。剧本并不出色,可是奥立弗一再地推崇说这是“大师的手笔”,于是费雯•丽接受了考沃德的邀请。解决此事之后,奥立弗立刻飞往美国会见梦露并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报纸做了详尽的报道,偌大的照片刊登出来:梦露亲切地挽着奥立弗的手臂,一件黑缎子的吊带裙,领口几乎暴露了她整个的胸部。很难相信奥立弗不是为了钱才拍这样一部电影的,此外,费雯•丽与玛丽莲并非好友,玛丽莲羞涩拘谨,司机称费雯•丽为“夫人阁下”,报界称她为“奥立弗夫人”,费雯•丽那音乐般悠扬动听别有韵味的纯正英音,也使玛丽莲自愧不如。
  但是在《王子和歌女》开拍之后,头条新闻不是来自玛丽莲•梦露而是来自费雯•丽。在结婚16年之后,42岁的她又怀孕了。有人恶意中伤说费雯•丽根本没有怀孕,她只是制造如此的噱头来分散人们对玛丽莲•梦露的注意。就在记者报导那则消息四周之后,奥立弗宣布费雯•丽又一次流产了。“我们非常失望,也很痛心,”他说:“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费雯•丽,她必须得到彻底的恢复。”
  精神上的崩溃远比肉体的崩溃更严重地折磨着费雯•丽。他们二人要在痛苦中学会如何适应。拉瑞知道费雯•丽不仅仅是一个神经过敏、歇斯底里的女人,她是一个狂郁症患者。1956年的整个秋季,费雯•丽都在向最后失去理智的恐怖想法作斗争。在经受了无数次的恐怖折磨之后,费雯•丽对摆脱病魔失去了信心。她变得沮丧忧郁,情绪低落,不能集中精力,不能思考,失去食欲,体重减轻,失眠,并且有自杀的念头。费雯•丽感到情绪明显的兴奋,她失去了优雅和矜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和理智。然后是幽闭恐怖症,她撕扯身上的衣服,如果是在火车里,飞机上,她就要拼命跳下去。费雯•丽温文尔雅的风度不见了,她变成了一个邋遢粗俗的女人。
  费雯•丽正逐渐丧失对自己的信心,奥立弗却开始自得起来:观众发自内心地赞扬他,他感到了自己可以控制观众的力量。奥立弗要演一个现代题材的戏,叫《喜剧演员》。费雯•丽读了剧本,表示假如奥立弗扮演阿其莱斯的话,她愿意扮演妻子,但却遭到了奥立弗的再三反对,只是因为他认为她太过美丽了。奥斯本对奥立弗的看法更有意思:“他周围尽是些无能之辈和阿谀奉承之徒。奥立弗常常怀疑自己的洞察力,但是这也无济于事。他被肯尼思•迪南这类所谓智慧人物牵着鼻子走。象那些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样,奥立弗对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崇拜的五体投地。只要有人说,某个不甚为看重的好导演是在温切斯特或是在圣马格达丽娜学院学习过的,奥立弗立刻就会对他刮目相看。他经常东摇西晃,对人的看法也摇摆不定。”
  最终费雯•丽放弃了演《喜剧演员》的打算,奥立弗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一位“愤怒”派的导演托尼•理查森说,奥立弗“和传统世界进行了决裂,也和费雯的世界进行了决裂。”最后“妻子”一角由布兰达•德班西扮演。谁能料到,对奥立弗产生影响的不是这位“妻子”,而是扮演他女儿的一个年轻演员琼•波罗莱特,一位并不漂亮但却具有女性温柔的姑娘。此时的费雯•丽还没有意识到,最大的一个梦魇正伸出魔爪,静静的等待着她,准备把她带向无底的深渊。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28

第五章 戏梦人生



一 童话破灭


  奥立弗的心逐渐的被琼所占据,她用温柔和体贴给奥立弗以安慰。只是奥立弗不愿意立刻伤害费雯,所以组织了一个班子去欧洲巡回演出《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5月26日,费雯•丽在萨拉•伯恩哈特剧院被授予光荣骑士十字勋章,以表彰她为英法两国文化交流和友谊所作出的努力。《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在巴黎获得了巨大成功,法国评论界对费雯•丽的态度也明显比英国热烈。在巴黎,费雯•丽谈笑风生。当谈到她扮演的拉维尼娅被割掉手和舌头,成了哑巴。“我厌烦了,完全不能说话,老听拉瑞讲呀讲的。我真想弄个小无线电收音机,放在我包扎的手里。这样我在台上也能收听广播节目。”
  巴黎具有大型闹剧的传统,理应习惯于彼得•布鲁克改编的莎士比亚的血腥恐怖剧。但据约翰•科特雷尔说,这个剧让米歇尔•摩根惊叫起来,使让•马雷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叫弗朗哥•罗赛考虑吃素,吓得道格拉斯•范朋克把橡皮糖吞下肚。
  在南斯拉夫、华沙和贝尔格莱德,观众们并不熟悉奥立弗,但是无论剧团到哪个城市,都会有人尾随着他们高喊“思嘉!思嘉!” 思嘉是尽人皆知的,剧院里坐满了要一睹思嘉真容的观众,剧场外面、饭店和火车站也是水泄不通。这种疯狂的行为加剧了费雯•丽情绪波动。终于在离开维也纳的火车上,费雯•丽又一次歇斯底里发作了。据说当早餐送到房间时,她把盘子和食物—起扔了出去。买巧克力时,将找回的二十五英镑的第纳尔扔出了车窗。在贝尔格莱德一次日场演出中,她望着泰特斯痛苦的惨状说,“你这小子!”贝尔格莱德的观众以为这也是莎士比亚的台词。
  费雯犯病的次数增多,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是他们对犯病的重要原因却避而不谈,事实上,她的病总是在与奥立弗关系恶化的时候发作的。那些热衷于八卦新闻的报纸报道了费雯•丽的“怪癖”,那些爱说闲话的小市民们对她的病情津津乐道。和一般的病人不同,她没有机会安心静养,而是时刻感受到舆论的巨大压力。
  巡演结束之后,一场更大的打击向费雯•丽袭来。事情源于费雯•丽为挽救圣詹姆斯剧院的一次勇敢行动。
  多年来,费雯•丽一直认为英国剧院的处境是不正常的。国家几乎不给剧院任何资助。为了使剧院得到一定的利润,演员们不得不每星期演出八场戏。费雯•丽认为,拆除圣詹姆斯剧院的决定又一次清楚地证明当局对艺术的漠不关心。
  当然,对费雯•丽个人来说,这个剧院也是意义非凡的。她在这个剧院第一次遇见奥立弗,也是在这里她扮演了克莉奥佩特拉。圣詹姆斯剧院被认为是英国戏剧发展的活生生的历史见证。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迫使政府改变态度,争取社会舆论的关注。但奥立弗显然不想卷入此事。
  上议院议员贝斯鲍罗请费雯•丽前去旁听上议院对此事的决议。
  第九个发言人还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位头戴白帽,身穿浅绿间黑色连衣裙的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用宏亮的声音高呼:“各位先生阁下,我抗议拆除圣詹姆斯剧院!”
  大吃一惊的议员们没有认出费雯•丽来。罗宾斯描述当时的情景时写道:中将布雷安•霍罗克斯爵士跳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住口,并低声对她说:“现在,我请您出去。”第二天,费雯•丽收到了几十封向她表示支持的信件。又过了几天,格拉纳达电视广播公司邀请费雯•丽准备了三分钟的谈话,但是时间未到,她的谈话就被停止了,显然,有人对费雯•丽领导的运动不满意。
  奥立弗一直保持沉默。罗宾斯指出,“他原则上赞同妻子的抗议,但是认为应该采取别的方式。”《星期日快报》的漫画家发表了一幅漫画,在画面上,费雯•丽对着电话筒回答说:“亲爱的,我再重复一遍你的话:我要做个乖孩子,直接去排练,路上不去抗议示威游行,也不到上议院去惊动大家……”
  在七月一个阴冷的雨天里,大约有三百名参加抗议示威的人集合在圣詹姆斯剧院附近。队伍前面是乐队,两名青年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拯救圣詹姆斯剧院!”。奥立弗在一旁发着牢骚:“我想改名叫潘赫斯特先生。”一些朋友也劝她慎重些。费雯•丽随身带着邱吉尔给她的一封信,上面写着:“祝您成功,虽然,我做为一个议员不能对您这种扰乱社会治安的做法表示支持。”
  一年以后,“圣詹姆斯”的历史学家和戏剧评论家麦基英•波普指出:“现在只剩下回忆了。值得回忆的是费雯•丽的英勇斗争。她失败了,因为情况对她不利。但是一切热爱圣詹姆斯剧院的人都会以爱戴之情记起丽小姐。由于她的努力,剧院是以战斗的姿态从生活里消失的。”
  “圣詹姆斯”的事件导致了劳伦斯•奥立弗和费雯•丽的关系进一步疏远,而剧院的拆毁使费雯•丽最终陷入了忧郁状态。奥立弗一筹莫展,实际上,在这个时候他也已经绝望,就像是一个面对龙卷风的人,“跑有什么用?顺其自然吧。”
  但格鲁特不想轻易言败,她认为利也许可以帮助费雯•丽。当费雯•丽、利和苏珊娜去欧陆度假之后,报界立刻透露了奥立弗夫妇可能要离婚的看法。一个苏格兰妇女、劳动党党员、五个孩子的母亲珍妮•曼太太愤愤地发表言论:“一个女人在大闹上议院以后,和她的前夫度假去了。她的丈夫却在另一个地方度假,我不知该如何表示抗议。我们的年轻人会这样说——你可以把前夫放在提包里,随时和他出去度假。你甚至可以和现任丈夫度过一周中的几天,然后去和前夫去过另外的几天。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名人为我们的孩子们做出的可怕榜样。我们的正义感到哪里去了?” 珍妮•曼夫人大概不知道,费雯本来是愿意和第二个丈夫共同度假的。英国工党的《每日先驱报》要求珍妮•曼赔礼道歉,后者虽语无伦次但坚持表示要伸张“正义”。
  但利才是唯一表示了正义的人。他打电话给《时代报》说:“你们的批评是粗暴无礼、考虑不周的,理智的人应对我们和女儿在一起得出正确的解释。”
  和利一起度假确实有好处,费雯•丽回到伦敦的时候,显得健康而美丽。12月6日,苏珊娜和一位29岁的保险公司代理人举行了婚礼。奥立弗和费雯•丽一同来到教堂,但随即就退到了一旁,让费雯•丽和苏珊娜、利站在一起。于是奥立弗夫妇感情破裂的舆论又一次甚嚣尘上。
  费雯•丽的狂郁症仍间歇性地发作着,一次奥立弗忍受不了,一把将费雯•丽扔到床上。也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费雯•丽的左眼角撞到了床头,流血不止。据医生说,所幸角度稍偏,不然后果不堪想象。次日适值奥立弗夫妇去议院旁听,费雯•丽戴上了眼罩,解释说是蚊子叮到了。狂郁症不是感冒,忍上一个星期也不可能痊愈。就当时来说,费雯•丽患的是不治之症。她非常清楚这一点。费雯•丽暗自担心自己发病时给拉瑞心灵上留下的创伤会促使他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而外面的确传言他和琼•波罗莱特打得火热。费雯•丽并不责怪拉瑞。她认为拉瑞的表现一直是无可挑剔的。她只是隐约感到一团黑暗、浓密的迷雾正在向她围拢过来,迷雾中仿佛有一个黑影,毁灭的幻影。即使是这样,费雯•丽也没有想过拉瑞能够帮助自己摆脱出来。奥立弗比费雯•丽懦弱,他不能象费雯•丽那样面对不幸。
  费雯•丽从报纸上得知琼•波罗莱特可能会与她丈夫离婚以便与奥立弗结婚。报道中并没有说她将失去拉瑞,不过拉瑞的缄默、自行其事的做法似乎又证实了这一点。琼还不到三十岁,奥立弗非常欣赏她那新的表演手法,她可以轻易地为奥立弗生儿育女。费雯•丽的美貌、光彩和风度,都曾是奥立弗为之倾倒的,如今对于他已失去了新鲜感。费雯•丽在伦敦的伊登广场租了一套房子,只要奥立弗到伦敦工作或演出,费雯•丽也可以前来陪伴他。在得知她女儿怀孕的消息之后,她的心情愈加复杂,她未能满足奥立弗想要孩子的愿望,她是做过努力的,只是每次都流产了,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
  1958年,《喜剧演员》飞到纽约演出,拉瑞和琼朝夕相对,费雯•丽则是形单影只,成了一个局外人。费雯•丽认为,假如失去了拉瑞,生活也就失去了意义。不过最使她伤心的还是拉瑞偶尔流露出来的怜悯之心,那是一种近乎于恩赐而毫无感情的关怀。
  在费雯•丽四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演了《复仇天使》。劳伦•巴考尔特地到后台陪伴她。奥立弗给她送来了一辆价值七千英镑的劳斯莱斯作为生日礼物,这是费雯•丽在一次汽车展览会上表示最欣赏的汽车。三天后,奥立弗夫妇为欢迎巴考尔抵英举行了盛大晚会。晚会之后,奥立弗似乎故意要用大西洋把他们两人隔开。费雯•丽的情绪开始波动,在谈到一个关于艾娃•庇隆的剧本时,费雯•丽感叹说:“她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三十二岁就去世了,而我已经四十五岁了,还得活着。” 另一次,当记者提到著名演员伦特夫妇时,费雯•丽失声痛哭:“伦特夫妇!他们保全了家庭,可为什么我和拉瑞就不能做到这一点呢?”在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之后,她决不会对两人感情中的不协调毫无察觉。尽管费雯•丽爱拉瑞胜过自己,她也知道就像必然要失去青春那样的失去奥立弗。
  1960年5月19日,费雯•丽接到了奥立弗寄来的一封长信。信中说他和琼正在演出尤涅斯库的《犀牛》。他们非常相爱。琼已向她的丈夫提出了离婚。而奥立弗本人,经过再三考虑也请费雯•丽答应解除婚姻。费雯•丽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辛迪•戴茨恰好在场,她看到费雯•丽在读完信之后,带着不相信的神气,然而又不无伤感地重读了一遍。最后,辛迪问她作何打算。——“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天晚上,费雯•丽在后台向记者发表了一个声明:“奥立弗夫人要告诉大家,劳伦斯爵士为了和琼•波罗莱特小姐结婚,提出了离婚。奥立弗夫人将满足劳伦斯爵士的愿望。
  在诺特利公开出售期间,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不论费雯•丽是一个怎样有个性的人,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她忍受着一个普通女人到了四十六岁被丈夫遗弃的痛苦。她怀念着她所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地方。费雯甚至作了一次自虐性的访问。诺特利的新主人是加拿大作家斯文森,自豪地向她炫耀用推土机推掉玫瑰花园,在那儿修建游泳池。现在景物全非矣,拉瑞曾喜欢修剪的树以及他们晚餐前常散步的走廊都没有了,爱情落幕,费雯•丽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奥立弗把他对费雯•丽的责任和联系全部推掉了,二十年前,当他决定和费雯•丽出走成为世界驰名的恋人时,这种难以形容的强烈感情也曾经冲击过他的每一根神经。
  七月十日,费雯飞往伦敦。奥立弗没给她回信(她写给他长达二十二页的信说明她是多么绝望),也没到机场迎接。费雯•丽好不容易摆脱开记者才得知,奥立弗已经离开了伊顿广场的寓所。费雯•丽安顿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拉瑞联系见面,开始,奥立弗同意在皇家宫廷剧院见面,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我还以为我可以在剧院里和他见面,可是他给我来电话说他认为没有必要马上见面。”她强忍着眼泪:“他说过些日子再见吧,可是他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1960年12月2日,伦敦法院根据琼•波罗莱特和劳伦斯•奥立弗通奸的事实批准琼的丈夫提出的离婚申请。随后,紧张苍白的费雯•丽被传上了证人席。费雯•丽身着整洁的黑红格子套装,头戴一顶黑色阔沿帽,仰着头,双手却反复地绞着那双白手套,像是要把它们拧出水来。根据英国办理离婚的程序,法庭还要咨询申请离婚人本人是否行为端正。这时费雯•丽低下了头。费雯•丽的律师起身替她发言,他承认费雯•丽有过两次不正当的行为,一次发生在伦敦,另一次发生在锡兰,律师并位公开那位男人的姓名与身份,他陈述说,既然奥立弗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都未曾加以追究,证明他对此表示谅解。
  在律师发言的时候,费雯•丽闭上了眼睛,避免看到法庭内的反应。一分钟之后,她睁开眼睛,那线条美妙的嘴角上竟挂上了一丝微笑。在那一瞬间,她可能回忆起她和拉瑞共同度过的幸福时光,也可能是想起了拉瑞的某件趣事。不论在费雯•丽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事情,她突然恢复了信心,抬头正视着法官、她的律师和所有的人,两只手也不再拧她的手套了。
  一位私人侦探证明在五九年六月间,他曾发现“波罗莱特小姐和奥立弗爵士在伦敦的一所住宅里,身穿睡衣……” 费雯•丽也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向法庭表示:“1958年10月,我的丈夫到我演出的化妆室来看我,有一本杂志刊载了一篇奥立弗爱上波罗莱特小姐的消息,我问他这是否属实,他承认他们相爱已有三个月了。”她很镇静,只有一次,她以几乎觉察不出的动作用手指轻轻擦去了眼泪。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之后,费雯•丽努力以矜持的姿态走出法庭。佣人和记者们在法庭门口围住了费雯•丽。有一位由于紧张而面色灰白的四十多岁的高个子中年男人,千方百计地为她遮挡闪光灯,但她还是被人拍下了一张两眼发直、神经质地用牙咬着戴白手套的手指的照片。当汽车缓缓开动时,她倚着靠背开始轻轻地啜泣,这是一次可怕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这恐怕是当时最令人瞩目的离婚案件了。
  来年的三月中旬,《乱世佳人》的宽银幕计划在亚特兰大预演,费雯•丽为此向《罗马之春》剧组请假。当然费雯•丽不光是为了参加预演才赴美,奥立弗正在美国演出。
  到达纽约之后,奥立弗只同意在琼的陪同下,在公共场合会见费雯•丽。这对费雯•丽不啻是当头一棒。奥立弗以为这样就可以打消费雯•丽想要见他的意图,但他低估了费雯•丽的决心。奥立弗 在“沙迪餐厅”订了一张桌子,费雯•丽同意在那里和他们会面。
  沙迪餐厅坐满了人。费雯•丽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两位主人首先入座。她就像是一个初次与意中人约会的女人那样仔细地打扮了一番。当她被侍者引到他们的桌前,那对恋人正挨得紧紧地细语。奥立弗见到费雯•丽后只是站起身来而没有绕过桌子来迎接她。费雯•丽拘谨地在那个曾经是她的丈夫,她生命中伟大的恋人,现在仍然无限崇拜的男人面前坐了下来。她几乎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当她无意中看到被奥立弗选择的取代自己地位的琼•波罗莱特时,骤然颤栗,琼是一位很普通的女人,相貌平平,毫不具备费雯•丽那种足以使迎面走来的人放慢脚步的力量。
  沙迪餐厅里嘈杂不堪,想要安静地谈话是不可能的。这正是奥立弗选择这个地点的用心所在。不到一个小时主人就起身送客了。劳伦斯爵士和未来的奥立弗爵士夫人陪同前任奥立弗爵士夫人走出餐厅,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费雯•丽很欣赏《乱世佳人》的宽银幕拷贝,它比原版电影壮观得多,不过,这是一次伤感的聚会。玛格丽特女士、盖博、弗莱明、霍华德和麦克丹尼尔俱已作古,费雯•丽和德•哈维兰虽然还堪称是美丽的女人,也都徐娘半老了。
  3月17日费雯•丽回到伦敦。两天之后,报上便出现了琼•波罗莱特和奥立弗结婚的消息。在这则新闻见报之后,记者们又堵住费雯•丽:“你是否知道在纽约发生了什么事?你有什么要谈的么?”
  费雯•丽尚未看到报纸,一时间怔住了,问道:“什么事?”
  “劳伦斯爵士和波罗莱特小姐在今天早晨结婚了。”
  刹时间,费雯•丽几乎倒下,站在她身边的昆特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搀扶住她。费雯•丽定了定神,挺直了腰,扬起头对记者们做出一个典型的斯嘉丽式的微笑:“我当然早知道此事,在纽约的时候,我就预祝过他们快乐。”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35

二 依旧梦魂中

  许多人以为费雯会抱怨,但事实上她从未责备过奥立弗。甚至于应该受指责的琼,她也表现了宽容:“劳伦斯爵士与琼的结合只是我们离异的结果,而不是它的起因。”
  这是一段艰辛的岁月,所幸一位戏剧演员,费雯丽的崇拜者杰克•梅里维尔一直陪在她身边。在费雯丽到布莱克普尔演出《九死一生》的时候,杰克曾经去看望过她,但是此后他们之间过几次面。一九五零年费雯丽和奥立弗前往美国拍摄《欲望号街车》和《嘉莉妹妹》的时候,恰巧杰克与他的继母也在那里。他们母子参加过几次奥立弗夫妇在每个周末举行的下午茶会。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格莱蒂斯.库珀为奥立弗夫妇举行的晚宴上,距今已有十年了。
  后来一直在戏剧舞台上默默努力的杰克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在与费雯丽合演《复仇天使》的时候,他发现经过十数年的分离,他对费雯丽不仅没有淡忘,凡而有了更深的感情:他爱上了她。通过和费雯丽的进一步接触,他越来越深地被她的微笑和甜美声音中的温情所感动。处在人生最低潮的费雯丽现在面对的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而是一个性格忠厚,心地善良的成熟男子。她欣慰的听着杰克那似乎可以融化一切艰难困苦的浑厚声音,把他当作自己疲惫航程的一个休憩的港湾。
  约翰•梅里维尔一直陪在她身边。整个1960年,费雯急得落泪的时候,费雯准备和奥立弗会面的时候,那些费雯内心极度苦闷的时候,梅里维尔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她的生活,寸步不离。正由于他的存在,那些绝望的日子才没有压垮了费雯的神经。梅里维尔完全了解费雯的病情,也了解奥立弗在她心中的地位。他向奥立弗写信表示他愿意费雯的命运负责。奥立弗立刻回了信,字字句句流露出强烈的解脱感和难以言语的喜悦,他把对费雯•丽的责任完全地推给了杰克,明显感到生活中的累赘和包袱已经消失。所幸杰克是值得信赖的,费雯•丽的朋友们都为此而感到庆幸。“这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费雯说。这话不禁让人联想到《魂断蓝桥》中的那句台词。
  但她始终心存与奥立弗和好的希望,而且始终把自己当做奥立弗的妻子。即使是给杰克写信,落款处也永远都是“费雯•丽•奥立弗爵士夫人”。对梅里维尔来说虽然残酷的,但他容忍了这一点。他的热情从不减退,始终对费雯•丽关心倍至。
  费雯每日靠大量的药物来抗兴奋,抗忧郁。她从来就痛恨疾病,认为生病是见不得人的,而精神上出现紊乱更是令人难堪的。“为什么我不能患一种体面些的病呢?”费雯•丽苦恼地喊道。她狂躁时从不记得所发生的事,因而醒来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谁我该道歉的?”
  杰克安慰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想想看,你为多少这样的患者做出了榜样,只要想到你在和疾病斗争的过程中还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所有人都会得到鼓舞的。”
  “这人的勇气真了不得!她始终面对疾病,但仍什么也不落后,正如公众所知道的那样,她是奇异的,有魅力的,激动人心的,成就辉煌的。”杰克回忆说:“我不忙于自己成为天才,但我在睁大眼睛看,结果我发现她是个不可抗拒的人!
  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费雯•丽,但她对将来的希望和向往仍然离不开奥立弗。拉瑞的相片依然摆在她的化妆台上。费雯•丽很难适应失去了诺特里的现实,对于费雯•丽而言,所失去不仅仅是一座乡间别墅,随之失去的过去生活的回忆,以往的生活方式,以及诺特利带给她的归属感。费雯想找一座有水有树、不太大的住所。友人给她推荐了一所安妮皇后时代的磨房。这所房子座落在湖边,一条小溪与湖水相连。费雯•丽对“提克利治磨房”感到很满意。
  费雯•丽请了一位室内布置设计师,预先向他指定了挂奥加斯特斯•乔恩给她画的肖像及放置两个奥斯卡金像奖的地方:一个是演《乱世佳人》所获得的“奥斯卡”,放在客厅门后挡门用;另一个是演《欲望号街车》获得的,放在盥洗室里。可以看出,为什么电影剧作家格温•兰伯特认为费雯•丽的幽默总包含着一种悲哀——“……她身上有某种反抗精神。她有强烈的幽默感。她不仅仅是个聪明敏捷的女人,而且十分诙谐。她说的笑话和她对生活的看法是十分不一致的,在她尖锐的幽默感后面总隐藏着绝望的情绪。”
  费雯•丽在“提克利治磨房”度过了春天,尽情欣赏着正在苏醒的大自然。每逢周末,都有朋友来拜访她。她时常把客人带到王冠旅店和邻居们一起消遣。王冠旅店的女主人弗里达•刘易斯很高兴:“不论和打扫垃圾的工人,还是和公爵谈话,她的态度都一样。她对人一视同仁。我们都很喜欢她。”
  费雯•丽仍然和从前一样喜欢和人们在一起,喜欢观察他们。她特别喜欢老年人。“他们说话总是那么明智,那么好。他们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的分量。”费雯•丽有时走进酒吧间,坐下来问,她可不可以尝尝大麦酒,然后就和别人聊起来。有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显得很幸福。但是大多数人觉得,磨房主的这座房子象它现在的女主人一样,有一副悲凉的模样。
  虽然这所房子还处于修缮阶段,杂乱无章,费雯•丽的朋友们却硬是沿着那铺满鹅卵石的倾斜的羊肠小路到新居来看望她。
  虽然有梅里维尔在那里陪伴她,但奇怪的是,房子总像是缺少了什么。费雯•丽仍像在诺特利一样,是个出色的女主人,人们还是感觉到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不见了。塔昆经常到提克利治来,一次,在别人都入睡之后,费雯•丽和塔昆还留在客厅里,促膝谈心。费雯•丽轻声说:“利教会我如何生活,你的父亲教会我如何爱,而杰克教会我如何忍受寂寞。” 提克利治的气氛比任何费雯•丽和拉瑞住过的房子都温暖,苏珊称它为“妈妈家”,她的孩子们称它为“外婆家”。他们都喜欢到那里去,费雯•丽也由衷地欢迎他们。
  自从费雯•丽离婚之后,奥立弗的鼠党一直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他们从来不肯承认费雯•丽是个绝佳的演员,认为费雯•丽只不过靠依附于奥立弗才得以扬名。现在费雯•丽只剩下孤身一人,人们将会看到,她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演员。没有了奥立弗的执导与提携,她很快就会被人们所淡忘。
  把费雯•丽从忧郁中拯救出来的还是工作。费雯•丽在离婚前就决定要出演《罗马之春》,摄制组的人好奇地等待着费雯•丽的到来。这是一个紧张的时刻,但是费雯•丽以自己的镇静和庄重赢得了人们对她的尊敬。她是演员中第一个来到制片厂的。戴着为斯冬夫人设计的金色头套,穿了一件镶银狐边的叶绿色大衣,当她在众多工作人员面前走进摄影棚时,人们都注视她,有人还低声地赞美她。架子工首先向她鼓掌,摄影组和印象组也充满敬意地向她表示欢迎。导演迎上去和她拥抱握手。后来他回忆说,费雯•丽的手是冰冷的。
  令人费解的是,六十年代的英国电影界竟没有这位英国唯一蜚声世界影坛的女演员的立足之地。许多年之后,制片厂的工作人员还念念不忘她认真的工作作风。费雯在拍电影时从不放过任何细节。她知道前一天拍过的镜头中烟卷剩下多长,哪一种拍法和照明会有什么效果。摄影师在为她选择最佳镜头时常常觉得为难,因为她自己的选择“总是不会错的”。
  导演对她的艺术才能也给予了高度评价:“我让费雯•丽在某个时刻用肩膀做个动作,她立刻就明白,这个表示否定的动作是为了向对方表达什么感情、什么态度而做的。我不需要对她再进行详细解释或和她讨论。换了其他演员,我就得从头进行解释,说明在这种场合应该怎样表达感情,然后再帮助演员做出适当的动作。”
  费雯•丽的事业心也使与她演对手戏的贝蒂十分钦佩。一次,他表演得过于拘谨。贝蒂不愿坐在化妆台前,他说:“你们不觉得,这有点……”。这时从镜子里他看到了站在房间另一端的史冬恩夫人的反应……”。这场戏拍完以后,费雯•丽把贝蒂叫到一旁说:“你这个傻孩子!这个镜头本来是你的,可是你不要,现在属于我了。”的确在这场戏里贝蒂应该是中心人物,但是由于他太拘束,使这场戏的重点起了变化。从此以后,贝蒂开始研究费雯的表演技巧和她表演的逻辑性。她的表演没有多余的东西,用动作表达感情准确无误,自然而合理。
  一九六一年五月,拍摄工作结束之后,费雯第二次到澳大利亚作巡回演出,演出剧目为《第十二夜》、《复仇天使》和 《茶花女》。这是一次旧故地游,可是率领“老维克”的已不再是奥立弗,而是费雯本人了。她不由的回想起一九四八年巡演的情景。那已成为痛苦的回忆。《茶花女》的演出是成功的。费雯简直没有喘息的时间。一个星期要演出八场,招待会没完没了,天气酷热,角色也并不轻松。尽管她卖力地表演玛格丽特•戈蒂埃,浪漫主义角色的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这次演出中她做了几乎是力不能及的事,坚持了为时半年的巡回演出而没有犯病,并且总试图使自己以整个剧团里最健康、最能吃苦耐劳的人的面貌出现。赫尔普曼建议巡回演出后把这部搬到伦敦西区的舞台上去。然而要实现这个计划为时尚早,因为伦敦并不能同时容纳两位奥立弗夫人。
  费雯•丽和杰克在澳洲的时候,收到一个音乐剧的剧本。“真是可笑,我又不会唱歌”费雯•丽连剧本的封面都没有打开就放到了一边。杰克却鼓励费雯•丽尝试一下,“雷克斯•哈里森在接到《窈窕淑女》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他自己还能唱歌”他说。
  不久,这部《同志》的演出负责人法布曼便专程到新西兰看望她,费雯•丽在一个炎热的下午站在舞台上为他独唱了《孤独》中的一段。唱得显然不错,于是制片人决定在第二年的春天在纽约上演该剧。这样她可以做一些声乐和舞蹈的训练。
  11月12日,费雯•丽前往美国。传书的鸿雁穿梭在大西洋两岸之间。如同20年前费雯•丽拍《乱世佳人》时与拉瑞通信时那样,每天最少一封信。白天,费雯•丽来到作曲家李•波克里苏家中上声乐课。“这是一位真正高贵的夫人,性格温和而精通业务,是位迷人的艺术家。她到我这里来学唱歌,是那样地不好意思开口唱。音乐课每天十点钟开始,一直练到筋疲力尽为止。她唱出悦耳的低音,节奏感很强。当唱得好时,我就大喊‘真棒!’而她就象个小学生似的笑得喘不过气来。” 波克里苏后来回忆说。
  首演在费城举行,后来剧团又到了波士顿。波士顿的新闻记者埃•诺顿的文章是相关评论中很具代表性的:“假如回顾一下过去,人们就会惊讶地发现,在演员职业的道路上,费雯•丽极少有过失败。只是在百老汇为时不长的演出中,人们曾认为费雯•丽扮演的朱丽叶比奥立弗演的罗密欧也高明不了多少。
  一九六三年三月十八日,在百老汇举行了这出歌舞剧的首演,整个评论界为她疯狂。纽约最严厉的批评家之一沃尔特•克尔在电视中说道:“费雯•丽是王冠上的一颗明珠。她和简皮尔•奥曼以内心的光芒照亮了美好和令人神往的演出。”他的同事普赖斯•琼斯回忆道:“我记得费雯•丽是多么的婀娜轻柔,难于置信的年轻。她风姿绰约,魅力不减当年,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少女时代。”
  评论家认为这真是个奇迹,普赖斯•琼斯在《戏剧艺术》杂志中写道:“追忆一下往事,您会想起在电影《圣马丁巷》中,年轻的费雯•丽的美妙舞姿怎样贯穿整个晚会。现在她又象一九二五年时的阿黛尔•阿斯特一样跳得优雅轻盈。她的舞姿诗意盎然,准确无误,挽救了整个晚会。甚至她奇妙动人的沙哑歌喉也倍受欢迎。简皮尔•奥曼只要给费雯•丽低声伴唱就足够了。布景华美,导演文雅,然而在这贵重的油彩之下,实际上靠的是费雯•丽一个人。”
  无论是批评界,还是观众都想象不到“奇迹”的代价是什么。纽约的夏天酷热难耐。费雯热得四肢发软,头晕脑涨,心烦意乱。可是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总是登台演出,又唱又跳,“闪闪发光”。没过多久她荣获了百老汇最佳女演员奖——相当于电影界“奥斯卡”金像奖的——“托尼”奖。她是全剧的中心,因此没有片刻喘息之机,可她还在为别人着想。
  一天晚上田纳西•威廉斯给她打电话,说他的朋友弗兰克•默尔患肺癌奄奄一息。默尔非常爱戴费雯•丽。威廉斯没有提出要求,只是简短地说,弗兰克见到她会高兴的。费雯•丽当即决定邀请威廉斯和默尔同她一起共进午餐:“虽然,毫无疑问,弗兰克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费雯•丽还是尽可能多地给予他爱抚和关注。几周以来,默尔第一次忘却了萦绕在他心头的抑郁。弗兰克那天晚上显得非常幸福,虽然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理由。我过去一直认为,将来还会认为她是一个有魔力的妇女。”
  但到了临近秋天的时候,“魔女”本人也快支撑不住了。医生建议费雯•丽尽快返回伦敦。象一九五三年那次一样,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费雯•丽被抬到飞机上,脸上盖着薄薄的白纱。焦急万分的梅里维尔担心费雯•丽要长期病下去了。但是,回到伦敦的第四天,她就在家里接见了记者卢伊恩,她说:“象我这样的年纪满台奔跑着跳查尔斯登舞,弄得心脏狂跳不止,委实是件蠢事。”制片商的贪婪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代替费雯的演员登台后,剧院门可罗雀。
  费雯•丽的朋友都感到费雯•丽很感激杰克“拯救”了她,不过人们不再认为费雯•丽会结婚。和奥立弗离婚已有两年了,她似乎经受住了这一打击。她极少提起拉瑞,但他的照片仍旧放在床头。还有一只小盒子,里面放着拉瑞在《麦克白》的拍摄计划得到通过时送给她的指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皮包,里面有两封拉瑞写给她的信,由于经常阅读和反复折叠,纸张已经磨损了。她有一张她给拉里拍的双曝光相片,一直保留着。还有一张她在亚历山大•柯达的船上为他拍的、后又在他的花园里进行双曝光的照片。她说:“随你怎么说这照相技术和双曝光多差,但我仍喜欢它。”她还去看了奥立弗参加演出的《万尼亚舅舅》,难以想象,奥立弗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在给露辛达的信中她这样写道:“拉瑞在《万尼亚舅舅》中创造了奇迹。阿斯特罗夫是他塑造的优秀角色之一,我一连看了两遍……”
  一年之中的绝大多数时间,提克利治是秀丽静谧的。但寒冬将至,荒凉和寂寥笼罩了整个村庄,小路冻得又硬又滑。杰克深恐寂寞会再次袭击费雯•丽的神经,便及时安排了去多巴哥的旅行。在澳洲巡演的时候他们曾做过短暂停留,费雯•丽非常喜欢那个地方。海洋气候温暖宜人,海水清澈通明,波光粼粼,可以看到各种热带鱼自在遨游。
  他们结束度假回到提克利治不久,费雯•丽便收到斯坦利•克雷默让她主演电影《愚人船》的邀请信。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38

三 余烬

  一九六四年春季,斯坦利•克莱默来到伦敦,和费雯•丽谈论探讨《愚人船》的剧本。《愚人船》改编自美国女作家凯瑟琳•安•伯特的同名长篇小说。伯特尊崇清教徒式的道德观,在这部小说里,她通过塑造纳粹德国诞生之前三十年代初期的人类群像,探讨产生德国法西斯的伦理道德根源。克莱默在筹划这部电影的时候,试图通过突出剧中人的心理矛盾和道德的迷茫,用来作为对当代社会的警示。他的处理很对费雯•丽的口味,费雯•丽认为剧本十分有趣,并且立即找来长达七百多页的原著一口气读完。为了接拍这部戏,费雯•丽推迟了赴瑞士看望朋友诺埃•考沃德夫妇的度假计划。在费雯•丽给朋友的信中可以看出她对《愚人船》的态度:

  “真高兴你们欢迎我在前往好莱坞之前到你们家中做客,可是我恐怕没有时间去了。离开这里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决定去拍电影是因为我确实认为它的内容很有趣。虽然我的角色在小说中并不太吸引人,但是可以通过对剧本的加工使之完善。我认为斯坦利•克莱默是为数不多的值得与之合作的电影人。今天早晨在花园中摘郁金香、勿忘我和水仙花的时候,真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阳光明媚,我的花园相当可爱,已经美得足够接待你了。上帝保佑你。”

  费雯•丽同意出演《愚人船》女主角,这让克莱默十分高兴。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两位著名女演员是这个角色的理想扮演者,那就是凯瑟琳•赫本和费雯•丽。克莱默起初认为凯瑟琳是美国人,邀请她参与工作将会比较方便。但是此时与凯瑟琳•赫本同居多年的挚爱斯宾塞•屈塞重病在床,凯瑟琳表示暂时不愿意出来拍电影,所以克莱默远赴英国游说费雯•丽。幸亏费雯•丽对这个角色感兴趣!克莱默很是欣慰,请费雯•丽在拍定妆照之前的一个周内到达好莱坞试穿服装。
  杰克很希望和费雯•丽同时赴美,但是当时他有一部电视剧的片约在身,分身乏术,于是拜托费雯•丽在好莱坞的好友乔治•库克暂时照料费雯•丽,自己尽快赶到。克莱默和库克为费雯•丽安排了特拉什大街上的一幢漂亮的房子作为住处。这所房子处于贝弗利山上,整个好莱坞镇尽收眼底。房间内布置了精致的家具,摆满鲜花。在费雯•丽到来的时候朋友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人们对她表现出了真切的关爱,因为他们无不敬佩她的天才和毅力。
  很多好莱坞的名流都争相邀请费雯•丽前去参加社交活动,但是她大都婉言谢绝。她不喜欢浮夸虚假的交流。但是在她自己的住所,每周末都宾客盈门,知心好友欢聚一堂。她的一举一动都平易近人。电影人经常前去就餐的那不勒斯饭店的一个女招待回忆说:“费雯•丽每天都到这里吃饭,我从来没有招待过比她更可爱的人。她是那么温文尔雅。看得出,她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费雯•丽在这里心情很愉快,身体状况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寓所的室外有一个热水游泳池,就像温泉一样,费雯•丽在工作之余经常藉此缓解疲劳。剧本作者阿贝•曼很友好,对费雯•丽的合理建议毫不犹豫地予以采纳。老朋友乔治•库克和凯瑟琳•赫本对费雯•丽十分爱护,经常前来探望费雯•丽。一位法国女厨师还带来了自己的猫,这为对猫宠爱有加的费雯•丽增添了很多乐趣。
  不久之后,杰克也来到好莱坞,对费雯•丽受到的悉心照料十分感激,对房子也赞叹不已,二人甚至开玩笑的谈到不如申请成为美国公民留在这里不会去了。
  一九六四年六月十五日,《愚人船》在哥伦比亚公司的制片厂内正式开拍了。影片拍摄时不需要任何外景,内景在哥伦比亚公司制片厂的摄影棚中完成,然后在派拉蒙的浮动台上拍摄甲板上的镜头。克莱默没有使用任何船,电影中没有任何船的镜头出现。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整个剧组十分融洽。费雯•丽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觉得一切顺利。我喜欢电影剧本作者阿贝•曼,我自己认为他也欣赏我的思想。一言以概之,我们成为了好朋友。”费雯•丽同其他演员的关系也十分和谐。这种情况一方面是由于费雯平易近人,也因为此时的费雯有足够值得其他演员尊重的成就。每一个演员都把和费雯演出对手戏当作一项殊荣。因为提出和费雯•丽对戏的演员太多,导演和编剧不禁感到疲于应付。当欧洲著名演员夫纳对编剧阿贝•曼提出:“影片中没有我和费雯•丽小姐在一起的镜头,我希望您能给我写点什么东西放入剧本中。”已经被搞得头昏脑胀的阿贝•曼歇斯底里起来:“您怎么也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向我提出这种要求的人连您在内已经有六个了!”
  费雯•丽在《愚人船》中扮演一个被情人抛弃的人老珠黄的贵妇梅里•特莱德维尔,终日沉浸在对逝去青春的追忆中,已经四十六岁还总是幻想自己还有足够的魅力吸引男性。如此过分的伤感扭曲了她的灵魂。费雯•丽出演这个角色是需要比扮演斯冬夫人更大的勇气。人们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抛弃梅里的男子具有奥立弗的特点。女主人公对这位男子的崇拜热爱和她的爱情的不幸结局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费雯•丽本身的遭遇。
  特莱德维尔的悲剧生活在第一次出场时就有所体现——当女伴珍妮倾诉她和穷画家戴维之间不幸的感情纠葛时,特莱德维尔感兴趣的仅仅是这个爱情故事中庸俗低级的一面。她对情欲和因此产生的相互厌恶的关注,揭示了她因为不幸经历而充满怨恨和伤痕的扭曲灵魂。
  费雯•丽的表演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塑造的形象具有很强的真实感和说服力,观众感觉到,银幕上的台词正是演员本人自己的内心独白。
  剧中人对特莱德维尔都报以鄙视的目光,因为她如同幽灵一样在船上游荡,在男乘客中物色自己的猎物。局外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如此冷酷的老女人还在寻找她并不理解的情感。
  但是实质上,冷酷的理智和严密的掩饰都只是假面,在她做出违背良心的举动时,总是感到难为情,本质的善良就会战胜冷酷的理智。
  船上与她同桌的棒球运动员表示难以理解“阿力安人”里别尔下令把一个乘客从桌上拉出去,仅仅是因为他的妻子是犹太人。“在我们国家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让特莱德维尔用一种可笑的暴怒攻击起这位可怜的运动员来:“当然!你们长时间用私刑迫害黑人,此外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此时此刻,在特莱德维尔身上无可指责的风度、对惨无人道的厌恶以及害怕暴露自己的真实的想法融为一体,这才是费雯•丽所扮演的女主人公的全部实质。他完全不是什么“肮脏的贵族女人”,而是克莱默的诺亚方舟上的悲剧性人物之一。
  克莱默是一个随和包容的导演,他非常欢迎费雯•丽对剧本提建议,并且在拍摄中尽量让费雯•丽自由发挥。影片中对镜化妆和跳舞两个场景就来自于费雯•丽的建议。
  当特莱德维尔从舷梯上走下来之后,看到四处无人,就热情奔放的跳起了流行于二十年代的却尔登舞来。她的舞姿充满了她在人前从未表现的青春魅力,这使得她在此前留下的上流社会怪癖女人的形象不再那么牢固,人物内心的层次也得以细致的表现出来。
  在和花花公子坦尼产生戏剧性的冲突之后,再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年华已逝的特莱德维尔站在船舱的镜子前,久久不能平静。她使劲往脸上擦粉、涂口红、修饰眼睑和睫毛。但是浓妆的结果使她的老态更加明显。具有辛辣的讽刺意味的是她的独白:“看看真正吸引男人的是什么!”这正是这个丧失了对人的信心,而又看不到生活意义的女人的故事的合乎逻辑的结尾。
  电影的拍摄在依依不舍的惜别之中结束,因为这是一个太和谐的团体。虽然有诸如费雯•丽难以忍受演员马文满口酒气之类的小插曲,但他们依旧是互相尊重的朋友。导演给了费雯•丽很高的评价:“她的勇气是惊人的,很少出现问题。对费雯•丽的敬业精神怎么赞誉都不过分。任何一个缺少魄力的演员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健康状况下保持工作。在和我共事过的演员中,她是最勤奋、最有事业心的一个。”
  《愚人船》的拍摄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是正如克莱默所说,她的健康状态却可堪忧虑。虽然有朋友们的悉心照料,但是在电影开拍之后不久,过度兴奋的费雯•丽又开始变得有些异常了。她开始借助酒精来安定自己。杰克给所有的朋友打去电话,请他们在晚餐之前尽量不要准备烈性酒。可是费雯•丽还是不可遏制的发作了。一次,在不清醒地状态下,她开始谩骂《愚人船》中的另外一个女演员,来自法国的西蒙娜•西诺雷。所幸这位演员非常善解人意和大度,对于费雯•丽的冒犯不仅没有生气,还尽自己所能得帮助杰克照顾费雯•丽。凯瑟琳•赫本也在照料斯宾塞•屈塞的百忙之中抽时间前来探望费雯,而且费雯•丽每次去做电疗,赫本都陪同前去。
  费雯•丽为事业付出的巨大代价就是她的健康。不仅她的精神异常在折磨她,她的肺病也出现了复发的征兆。杰克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他尽量请那些有力量使她镇静下来的朋友陪伴费雯•丽,比如乔治•库克和凯瑟琳•赫本。他还打电话请费雯•丽的母亲格特鲁到美国来。
  每次发作之后,费雯•丽都记不起来自己做过的事情和冒犯过哪些朋友,这让她感到很是不安。他总是要求杰克把被她得罪过的朋友的名字告诉自己,然后写信致歉。
  在此期间,对拉瑞的牵挂仍旧是费雯•丽心中永远的痛。费雯•丽的床前仍然摆着他的照片和共同生活时留下的纪念品。费雯•丽总是不能自已的向别人谈起他,并且会向他写信。而奥立弗也会回信。此时奥立弗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费雯•丽的精神很难不因此感到低落。
  巨星云集的《愚人船》上映之后,演员们的演技受到了一致肯定,费雯•丽的演绎尤其受到赞美。但是整体上说,这部影片由于涉及的元素过多,结构过于庞杂,克莱默的能力不足以掌控这样的巨片,因此主题并不鲜明,结构有些失调。评论界认为这部影片并不成功。费雯•丽被再一次推举为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候选人,但是由于这是一部群戏,费雯•丽在电影中出场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电影整体欠佳,所以费雯•丽的奥斯卡之路没有继续走下去。实际上这是很可惜的——如果制片方不是坚持要费雯•丽竞争最佳女主角,而是参与最佳女配角的评选,很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局。这有英格丽•褒曼的例子予以佐证——两届影后的褒曼以《东方快车谋杀案》中十分钟的出场荣膺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称号。制片方坚持把费雯•丽作为独一无二的女主角进行宣传,显然是出于对票房号召力的考虑。不过法国电影学院把最佳外国女演员水晶星奖授予了费雯•丽。
  一九六四年九月,费雯•丽和杰克回到伦敦。费雯•丽再一次人戏不分的把自己变成了特莱德维尔。这个角色的绝望和空虚破坏了费雯•丽内心本来就很不稳定的平衡。她再一次发病了。幸运的是到十月初费雯•丽就康复了。由于费雯•丽发病的周期一次比一次短,杰克很担心保险公司不再为费雯•丽提供保险金,那么一旦费雯•丽不能工作了,很难继续保持现有的生活方式。因此杰克将费雯•丽托付给格特鲁之后,去伦敦找自己的经纪人开展新的工作计划。费雯•丽立刻感受到了无依无靠的恐惧,狂怒的把电话打到了杰克经纪人的事务所:“你快回来,我在这里糟透了,被丢在这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杰克立即赶回家中。费雯•丽当然不是没人照料,只是安全感的缺失带来了她又一次的情绪低落。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脸上始终带着懊丧的表情。家人都知道这是她进入狂郁状态的先兆,很是担心。不过费雯•丽居然挺过来了,她终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和蔼羞涩,温柔可人。然后她表示支持杰克去开展他的新事业。
  为了表明自己不会出现意外,她邀请朋友们前来做客,提克利治再次高朋满座。甚至连因果皇室的玛格丽特公主和斯诺顿公爵也应邀前来。从招待贵客的忙碌中,费雯•丽感受到了天真单纯的喜悦。
  杰克放心了,接受了赴美国拍摄电影的邀请。费雯•丽表面上表现出义无反顾地支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她的内心却觉得旧日与奥立弗决裂的遭遇再次出现了。此时的费雯•丽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了虚弱和枯萎,一点小小的波动都会带来她完全的破碎。多年来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已经榨干了费雯•丽生命的活力,她已是灯尽油枯了。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1:59

四 天涯永诀

  时光的河流一去不回,不知不觉,费雯•丽已经进入知天命之年。五十余岁,对演员这个职业来说并非高龄,随着经验的增长,演技往往更加炉火纯青,艺术的生命会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凯瑟琳•赫本有两座奥斯卡金像是在五十岁之后获得的,而在戏剧舞台上更是只有积累了几十年经验的女演员才有机会出演莎士比亚剧目中的复杂女性角色。此时的费雯•丽理应进入事业的巅峰。但是她的生命的火光却越来越微弱了。对往事的回忆越来越频繁的在脑海中闪现,她似乎在无意识的回顾一生,总结一生。现在的费雯•丽,喜欢远离城市的喧嚣,躲开嘈杂的人群,在提克利治幽静的住宅中简单的生活。她经常聚精会神地观察蓝天上轻盈的白云,草丛中追逐嬉戏的蝴蝶,一看就是一天,直到晚霞染红了西方的天际。她无比留恋人间的美好事物,似乎要把它们深深的烙印在记忆中带走。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里,她像所有进入暮年的人一样,无比怀念初到人世的童年时光。在这种意识的支配下,她不顾身体的虚弱,重返阔别数十年的印度,寻访自己的根。通过罗杰•夫斯的介绍,费雯•丽与侨居印度的英国夫妇斯特平斯结识了。当杰克准备赴美拍摄影片时,费雯•丽就着手和斯特平斯夫妇探讨同赴印度的旅游计划。尽管格特鲁和杰克很担心费雯•丽的身体状况而不支持她出远门,但是费雯•丽的愿望无比强烈。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费雯•丽启程前往印度,她出生的那片土地。
  在印度首都德里,费雯•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还未被现代文明污染的印度空气清新,阳光普照,连绵不绝的青山占据了费雯•丽的视野,她感到了久违的快乐与放松。德里之后,她又先后游览了加德满都等城市,甚至远赴尼伯尔,瞻仰喜马拉雅山的雄姿。她饶有兴致的参观了为数众多的神庙,宫殿和村庄,当地居民的质朴和热情给了费雯•丽以抚慰。费雯•丽在幽深的河流中划船,鼓足勇气骑乘在《象行》中让她吃足苦头的大象。在此期间,朋友们不断发来的电报也为她赶走了可能出现的寂寞,其中包括丘吉尔的问候。一个月的旅行之后,完成自己工作的杰克飞往印度科孚,与费雯•丽会合。
  费雯•丽在此前的行程中一直表现正常,没有发病。旧地重游带来了对童年愉悦时光的回忆,让费雯•丽忘却了现实的苦恼。无论是自己的健康还是一直念念不忘的拉瑞,都暂时的远离了。但是与其说这是一次愉快的访问,更不如说这是一次告别演出。叶落归根,费雯•丽在潜意识中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枯萎凋零。每一个笑容中都带着日薄西山的苍凉。费雯•丽在返家途中的再次发病,很可能就是这种意识增强的结果。当时没有班机,杰克只得和朋友们一起把费雯•丽抬上一辆水陆联运列车。这段行程让人恐惧,费雯•丽不断的挣扎着要跳出车厢,并把衣服扯掉。在她发狂的时候,她经常会要把如同一个看守人员的杰克赶走,但与此同时,深厚的感情又驱使她哀求杰克留在自己身边。她的情绪就这样痛苦的矛盾着。新年前夕他们终于回到家中。家的温馨让费雯•丽恢复了正常。蒙蒙细雨中清新的池塘,互相追逐的小猫和卷毛狗……惬意的家居生活平静了费雯•丽的心情。
  回到提克利治之后,是工作和朋友们支持着费雯•丽安静的走完最后的旅程。丘吉尔在此期间来访,给费雯•丽带了了莫大的快乐。在餐桌上,他们谈论了纳尔逊大将,丘吉尔再一次告诉费雯•丽他看了多少次她的《忠魂鹃血》,多么欣赏她的表演。他们还在花园中散步,漫谈绘画与艺术。
  每逢周末,提克利治总是有朋友来访。在情人节的时候,塔昆还把自己的新娘带来。费雯•丽欣喜地获悉塔昆正在写作,有一本书已经付梓。费雯•丽在朋友和亲人面前依旧谈笑风生,优雅迷人,是个理想的伙伴。
  终生热爱的舞台也是支撑着费雯•丽的生活动力之一。她出演了保罗•奥斯本根据莫里斯•度隆小说改编的剧本《公爵夫人》,虽然评论认为这是一个司空见惯的爱情故事,十分乏味,但是费雯•丽却从工作中得到了乐趣。她还对一部美日合拍的关于柴可夫斯基的电影产生了兴趣。虽然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现,但在等待的过程中,费雯•丽度过了一个充实的美丽秋天。
  一九六五年,费雯•丽很高兴得参加了到加拿大东岸和美国演出巡回剧目的计划。费雯•丽扮演契诃夫剧作《伊万诺夫》中安娜•彼得罗夫纳这个角色。从纽黑文、波士顿、费城、多伦多再到纽约,费雯•丽坚持完成了疲劳的巡演,把自己的足迹最后一次印在北美的土地上,一次完美的谢幕。在此期间费雯•丽的肺病出现了加重的趋势,她咳嗽得很厉害,嘴唇上出现了一道不肯愈合的裂口。七月三十日,费雯•丽回到提克利治家中,为庆祝英国足球队在世界杯决赛中以四比二战胜西德举行了一个庆祝晚会。此后费雯•丽在提克利治再次开始休养。但是,虽然她珍爱提克利治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次日出日落,但是她并不甘心脱离舞台而隐居。儿童时代“我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的誓言仍然是她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因此,在她五十三岁生日之后不久,她接受了爱德华•阿尔比组织的剧目《微妙的平衡》的邀请。这出戏将在夏季开始巡回演出,在秋季回到西区的剧院中来。
  费雯•丽在爱看过《微妙的平衡》剧本之后表示非常喜欢,一心盼望早日开始排练。可是当她在接洽之后回到家中,格特鲁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她是那么瘦削苍白,似乎突然消瘦了很多,咳嗽得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喀血的症状。
  格特鲁立即要求费雯•丽卧床休息,并且请医生到家中检查。检查结果令人心碎:肺结核的症状已经发展到了两个肺叶,有一侧肺叶上的空洞足有一个桔子那么大!她的病情已经很棘手了,医生劝说她住院治疗,但是费雯•丽拒绝了。医生只好要求她至少卧床静养休息三个月。费雯•丽勉强同意放下《微妙的平衡》,按时吃药,戒烟戒酒,把每天接待客人的时间缩短。最后一条是费雯•丽觉得难以做到的。
  在病中费雯•丽仍然牵挂着工作。在她给朋友寄出的明信片上,她留言道:“(剧组)每个人都那么关心我,还把排演的日期推迟了。我就像一个横卧着的药店,吞咽着各种各样的药品。他们说休息三个月就会好的,比上次疗养的时间短多了。我不断阅读《微妙的平衡》的剧本,写心得笔记……”在此期间,奥立弗因为前列腺肿瘤而住院,费雯•丽在信件中倾诉了深深的担忧。
  进入七月份,费雯•丽似乎开始好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杰克还在外地演出,每晚临上台前都会给费雯•丽打电话。七月七日,杰克像平时一样给费雯•丽打去电话。在交谈中,他感觉到费雯•丽的声音不同以往,虚弱无力,很是担心,演出结束后开车回到费雯•丽身边。时间已近午夜,他推开房门,看到费雯•丽正在熟睡。小猫琼斯在她身边的小床上陪伴着她。
  杰克看到没有什么异常,放心的带上门去吃晚餐。一刻钟之后他再次前去探视费雯•丽。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费雯•丽脸朝下倒在地板上。费雯•丽在过去的几个星期中腿脚一直不太灵便,医生也警告说千万不要在单独一人的时候下床。杰克惊慌的跑过去搀起费雯•丽,试图作人工呼吸,但是已经太晚了。虽然费雯•丽的身体还有一丝温暖,可是生命已经消逝了。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费雯•丽悄悄的走了。
  杰克尽力控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打电话给医生和朋友,苏珊娜,格特鲁和奥立弗都接到了通知。医生检查后确定为自然死亡。费雯•丽一定是在咳嗽醒来之后想自己倒一杯水,结果碰倒了它,于是挣扎起身,试图叫人来收拾。就在此时致命的痉挛发生了,她再也没有起来。当时她的肺部已经充满积水。肺病经常就是这样夺取人的生命的。
  还在病榻上与病魔抗争的奥立弗立即挣扎着赶来,陪伴着杰克直到费雯•丽的遗体被运走。他静静的注视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生活和事业上最贴心的伴侣。苍白的脸上依稀可见当初的清丽,而她的身体已经冰冷。灵魂已经永远消逝,过往的一切都只能在追忆中寻找了。他看到,在费雯•丽的卧室的桌子沙国内摆满了鲜花和来自世界各地朋友的慰问信和电报。她的床单纤尘不染,十分干净,没有换下的衣服之类。在整齐排放的药瓶前面,赫然是一个镶着自己照片的像框。照片上的自己年轻英俊,脉脉含情,似乎在诉说着与费雯•丽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
  噩耗传来,费雯•丽的朋友们无不悲痛万分。难道再也收不到来自费雯•丽的亲切问候了吗?难道再也听不到她甜美的声音和清脆的笑声了吗?人们不愿相信这样的英年早逝会出现在顽强的费雯•丽身上。在以前立下的遗嘱中,除了财产归女二所有外,其他的所有物品都赠送给朋友,每位朋友都没有被疏漏。她还指出捐献自己的眼睛角膜做移植使用。这一愿望最终因为她死于肺结核而没有实现,但是她用自己的行动给他人做出了榜样。
  追悼仪式在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五日举行,英国的朋友们在圣马丁区的皇家教区教堂聚集一堂追悼费雯•丽。费雯•丽曾经深爱过的三个男人——霍尔曼、奥立弗和梅里维尔并排坐在前排,眼中闪着泪光。德高望重的演艺界巨擘分别致辞,深切缅怀费雯•丽传奇的坎坷一生。好友、良师约翰•吉尔古德总结发言,长达半个小时的发言中,他数次哽咽失语::“……我们将永远怀念费雯•丽。她的魅力无人能及。她是一位绝代佳人,一位天才的演员,一颗闪亮的电影明星,一位多才多艺的戏剧演员。从喜剧《九死一生》中的莎宾娜到自然主义的《欲望号街车》中的布兰奇,她用精湛的演技表现了麦克白夫人和克里奥帕特拉。甚至在她出场时间很短的《泰特斯•安德罗尼克斯》中,她同样给予人们最富有诗意的效果。谁能够忘记她拚死用手肘在地上写字指引队伍前进?谁能忘记那被凌辱的受害者,穿着灰色的长袍在舞台上轻轻走过的场面?……”
  伦敦的全部剧院,“大使”、“老维克”、“老维奇”、“凤凰”,和其他许许多多费雯•丽曾经演出过或者从来没有演出过的剧院都熄灭脚灯一小时,哀悼这位为戏剧艺术增添了夺目光彩的超级巨星,伟大演员。而剧院内部,戏剧仍在上演:“国王死了,国王万岁!”
  在美国,无数的朋友聚集一堂,为费雯•丽送别。曾经授予阿尔道斯•赫斯利、科尔•伯特等人为荣誉会员的图书馆之友,追认费雯•丽为荣誉会员。她是第一个分享这份殊荣的女演员。从来没有任何学会举办过这样隆重的仪式或得到这样众多的著名影星出席。
  在苏联,当时人们正在等待着莫斯科国际电影节的客人费雯•丽。《电影节同路人》的编辑弗拉基米洛夫发表了“纪念费雯•丽”的专题文章。艺术是国际性的,因此莫斯科的一个新闻记者能比费雯•丽的许多同胞更为深刻的评价她的成就。一个月后,莫斯科专门为费雯•丽举行了影展。
  费雯•丽为艺术和爱情燃烧了一生,但是她从不后悔,也别无选择。早在十七世纪,女演员南希•奥尔德•费尔德就曾经说过:“我必须是你们坚信,艺术要求我们把一切都奉献给它!”几千年来艺术家们帮助人类保存和丰富精神文明的成果,但只有最优秀的艺术家才能将这接力赛进行到底。对艺术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费雯•丽勇敢的走完了自己的路程,没有中途退缩,为人们树立了坚毅、忘我和乐观的榜样。
  遵照费雯•丽的遗愿,费雯•丽被火化,骨灰撒进伴随着她走过最后的凄凉岁月的提克利治磨坊前的湖中。费雯•丽在人间的最后一缕痕迹就此湮灭。但是她的音容笑貌,绝代风华,随着她的作品在一代代影迷心中流芳百世。
  费雯不朽。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2:02

本帖最后由 matilda 于 2010-3-19 22:05 编辑

第六章 费雯断简



一 友谊地久天长

  对于今天的影迷来说,费雯•丽已经成为一个永远的追忆。她那巨大的人格魅力已经永远留在时间的彼岸,我们只能从她留下的作品和与她同时代人的回忆中拼接一幅模糊的肖像。让我们一同去拜访那些有幸与亲爱的费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的人们,随着他们的娓娓诉说,重温这个让所有人怦然心动的女子的温柔与甜美,高贵与谦恭。

  如果我,
  不能象西斯顿夫人、雷雅娜和科内尔那样,攀登荣誉的山顶,
  那么请相信,
  我也决不会玷污科德尔德荣誉!
  献给亲爱的乔治。
                                  ——费雯•丽上

 
  这是费雯在一张照片上的题词,这张照片至今还挂在顾柯的书房里。顾柯一直珍藏着她的照片。出演郝思嘉的那些日子里,费雯经常到顾柯家做客。奥莉维娅•德哈维兰回忆说:“他表现得那样高雅,那样八面玲珑,富有诗意,真是不可思议。乔治•顾柯无论什么时候提到她的名字,即使现在,他都会说,‘亲爱的费雯。’他就是不能简单地说‘费雯’。”
  德哈维兰对费雯印象很深刻:“在她身上,可以看到唐•吉诃德的影子。她的性情不象郝思嘉那样粗犷,倒比她优雅;她的非常准确的英国口音使她更富有特色。看上去,她不是脆弱,而是纤柔。如果联想到动物,那就是猫,文雅、高傲。或者是一只典雅精致的瓷杯。她还使我想到日本风铃,想到悬挂空中叮当作响的玻璃。这就是留存在我头脑中的费雯•丽的三个形象。”
  剧作家加森•卡宁有一段关于费雯•丽和作家莫艾姆如何相识的小故事的回忆:
  “一次,我跟费雯•丽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我们正在谈论莫艾姆的小说《过去与现在》。谈到小说中的插入剧《曼德拉戈拉》时,我把重音读在‘戈’字上,费雯纠正我说,应该把重音读在‘拉’字上。”
  几天过后,卡宁和他的妻子邀请莫艾姆一起去见费雯:“我们和莫艾姆一起去找费雯•丽。当莫艾姆见到费雯时,他目瞪口呆,坐上汽车后很久还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真没有想到,这位一向文质彬彬、很有绅士风度而又总想给人留下良好印象的人,竟会变成这副模样。费雯以她渊博的学识,广泛的文学修养,一口漂亮的法语和非凡的口才,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艾姆感到轻松而舒畅,就连他的口吃也几乎听不出来了。我告诉他,有一天晚上由于他的缘故我跟这位美人发生了口角。“怎么回事?”莫艾姆问。
  我向他解释说《曼德拉戈拉》这个戏是按照美国人的习惯发音的。莫艾姆惊奇地扬起双眉。费雯正要开口,被我抢先了一步:“我知道在英国和意大利是另外一种发音,可是我们这儿都把重音放在戈字上。莫艾姆先生,请教一下,究竟怎样发音才是正确的?”
  “唉,依我看,毫无疑问应该是(莫艾姆做了准备挖苦人的样子):曼……曼……曼……”我瞥了他一眼,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被我们紧张的情绪所感染,除了这个“曼”字外,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看见他急得在桌子下面扭着指头,敲着手掌,他的嘴巴痛苦地变了形,还在拼命地说着:“曼……曼……曼……”他的脸变得紫红,下颌不住地跳动,翻着白眼,最后从他的腹腔里发一个可怕的声音:“曼曼戈那美林戈拉美德拉那鲁鲁!”
  我的妻子闭上眼睛,我感到自己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周围的陌生人以及服务员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怎么样?我不是说过吗?重音应放在拉字上。”这时响起了费雯镇静而又充满胜利信心的声音。
  从此,莫艾姆和费雯•丽成了终生的好友。莫艾姆一直希望费雯•丽能够扮演他的罗西•德里菲尔,“人们可以忘记她的表演,可是永远不会忘记她的面容”,他说。
  她和拉瑞都很崇拜丘吉尔,而后者也把她当作难得的朋友。丘吉尔曾宣称《汉密尔顿夫人》是他最喜欢的电影,看了不只5遍。丘吉尔鼓励费雯•丽习画,还把自己画的一幅“三支玫瑰”送给费雯•丽。费雯•丽把油画挂在自己床对面的墙上,这样每天醒来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幅油画。
  这就是费雯•丽。她似乎永远辐射着摄人的光芒,和她结识的人总会为她倾倒。但是如果说与生俱来的优雅给她带来了人们的宠爱,那么她的智慧与才华更使她的魅力有了更长久的生命力。
  “跟她辩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戏院经理萨•米切尔回忆说:“她是我所认识的女演员中最聪明的一个,而且也是最聪明的女人之一。她的话几乎没有一句是随便说的。她的谈吐不仅很有魅力,而且每一句都丁是丁,卯是卯,毫不含糊。我在没有考虑好自己的论据之前,从不敢冒险去同她争论。”

  她对生命充满热爱,对生活充满热情。当生活最后背叛她的时候,她一定仍然无怨无悔的为生活喝彩。“真正使她感兴趣的是她那对生活的巨大热情。她是我所见到的具有最优雅的鉴赏力和最敏捷的眼力的人。她能以每小时九十英里的速度开车——她过去的确常常非常快地开着她那劳斯莱斯——而不漏过路口的任何东西。她会说:‘你看那门廓多妙!’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所收览的东西是我的五十倍。”维克托•斯蒂尔讲了一个关于他与费雯和拉瑞开车回家时的故事。“途中,费雯看到山上有一棵她不认识的树,突然叫道:‘拉瑞,右拐!’他们开上了小路,开到离树最近的地方。她常带着一把小刀,下了车,她砍下一根小树枝送到皇家园林学会去鉴定是什么树。不到两星期她就在诺特利种上了一棵这样的树。她总是锲而不舍,刨根问底。
  在所有与她有过交往的人心中,费雯•丽是一个慷慨得有时达到“荒唐”地步的女主人,是忠实真挚的朋友,诙谐善谈的伙伴,有高度艺术修养的天才演员。但比这一切都更重要的是,她首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正如田纳西•威廉斯所写的那样:“她不仅仅是一个杰出的演员,而且是一位真正的高贵的夫人,具有这类妇女最重要的特质,即善良的心”。
  费雯•丽始终保持她那广交朋友、殷勤好客的生活习惯。她在百忙中总设法抽些时间去关心别人,甚至完全陌生的人。只要她得悉某人的日子过得艰难,心情苦闷时,她立刻通过写信、打电话或赠送礼物来表示自己的同情和关怀。性格演员艾伦•韦布回忆说,“当我因突然被征入伍,当了一名步兵而心情怅然时,她给我寄来了‘福特奴木’牌糖果。我和她并无深交,她怎么会知道我服役的地点,这对我始终是一个谜。”
  《罗马之春》的剧组人员始终记得这位平易近人的明星。“我们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然而她从不要求我们为她做什么事”,埃尔斯特里制片厂的广告专家鲍勃•韦布说。“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摄影棚里最普通的椅子上,从不象有些大名星那样要坐特别的椅子,索取特别的待遇。”
  电影拍完后,她要了摄制组全体人员的名单,连放爆竹的小孩也包括在内。最后一天,大家都聚集在她的化妆室等着她分送礼物。“这至少得花上千镑。按照传统习惯,导演和演员之间是要互赠礼物的。但是谁都不送礼物给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只有费雯•丽例外!”鲍勃•韦布回忆当时的情景时写道。
  费雯•丽定居诺特利之后,作为女主人,她悉心照料每一位来访的朋友,无论她的演出和排练有多么繁忙。她总是抽出时间为来访的客人预订他所喜欢看的书。每天清晨,她都要去花圃里去看她精心培育的蔷薇花,在每个客人离开时,她都要送上一束。她的这种慷慨常使园丁摇头感叹,因为这些花在市场上是非常值钱的。
  特伦斯•拉蒂根写道:“她对别人的关怀换取了别人对她的关怀。我们常见到,一些影星在排演时,用精心训练过的嗓子大声地向道具技师助理费莱德询问他妻子的病情。人人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些明星事先要努力把费莱德的姓名背下来。至于费雯•丽,她可能把费莱德的姓名记错了,可是她却会想办法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和费莱德好好谈谈心,送给他钱叫他给妻子去找个好医生看病,而且嘱咐他不要透露她的姓名。她还会化名去医院探望这位病人……”

  与奥立弗离婚之后,费雯•丽进入了她前所未有的低潮期。善有善报的古谚被再次印证了——她一生都忘我地关怀着朋友,现在她的朋友都起来保护她了。而朋友们的友谊也成为费雯勉力支撑的动力之一。在纽约演出音乐剧《同志》的时候,正巧考沃德也在此地。一晚,当她和考沃德一同吃晚餐时,她从手袋里拿出了一张很残旧的信纸对考沃德说:“这是我病倒后,住在纳德林疗养院的时候,你寄给我的信,无论我到什么地方都带着它。”
  每到周末,朋友们都相聚在费雯离婚后的新居提克利治。客人中有演员、剧作家、新闻记者、诗人、音乐家和文艺批评家。她喜欢修整花园,饲养小天鹅,想方设法满足客人们的愿望。她一切为别人着想,因此即使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费雯依旧显得特别愉快和幽默。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她到霍尔曼家做客,还很高兴地去拜访了邻居克•塞克斯。她酷爱猫。当她看到了一个迷人的小猫时,就即兴表演了一场滑稽戏:疯狂、嫉妒的表情使她的脸变了形,她用悲剧演员的低音咆哮着:“你怎么敢这么漂亮!”这使主人立刻想到了《复仇天使》中的一场戏。大家全笑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此时已经病入膏肓。
  她死前十天一直努力以最好的面貌示人,接受了特雷德•福克纳请她吃饭的邀请。特雷德刚刚结婚。
  “去看看你的新娘•当然罗!”她在电话中说,“我能带我的男人去吗?”她没有向特雷德暗示她生病的情况。费雯和杰克开着辆小型汽车到了特雷德家。她穿着“一件颇令人伤感的红黑格上衣” ——七年前去法庭穿的那件衣服。特雷德的新娘送来了塞有肉馅的菊芋。这不是她通常吃的那种高标准的东西,但她吃得一点不剩。特雷德回忆说:“不知怎的,她都吃下去了,到最后都有风度,对我妻子说:‘多美好的宴会啊!’当时,我不知道她是从病床上爬起来的!在她死后颇长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我曾有过一个多么好的朋友啊!我真太不懂事了。”
  一九六七年七月初,道格拉斯和玛丽•范朋克到她伦敦住宅看望了她。道格拉斯永远忘不了那令人心碎的场景,深切的缅怀费雯。
  “她看上去面色苍白、疲劳,心情却特别好,嘲笑要她呆在床上作检查的医生,谈论着世界上的各种事……”范朋克回忆道:“她还是那样执拗、满不在乎。她不该抽烟、喝酒,但她又抽烟又喝酒。”这就是费雯•丽的性格,如果为了延长生命而在疾病面前投降,那是与费雯•丽的性格背道而驰的:“她的美丽如同她的幽默感一样,是永恒的,离开她的只有生命。”
  曾多次陪同费雯•丽去接受电休克治疗的著名影星凯瑟琳•赫本,对她所受的折磨震惊,甚至当她听到费雯逝世的消息时竟然做出了几乎是亵渎的反应:“谢天谢地!”的确,她就像朱蒂•嘉伦,在经历了身体上,精神上无休止的折磨之后,在被媒体报道的狂轰乱炸之后,死倒不失为是一种解脱。但是多数费雯的朋友在记忆中保存下来的不是她的病,而是一个曾经美化过他们的生活并教会他们热爱生活的人。费雯从不抱怨自己的命运,她认为自己是幸福的:“如果我有可能重新度过自己的生命,那么有两件事我是确信不移的:在青年时代我一定会成为一名演员,而晚些时候我一定会嫁给奥立弗。必要的话,我自己会向他求婚。我愿意把这一切都重复一遍,只是与拉瑞相处的那最后几个月除外。”费雯•丽为自己的成就和爱情付出了可怕的代价,然而只能如此。早在十七世纪,女演员南希•奥尔德菲尔德就说过:“我必须使你们坚信,艺术要求我们把一切都奉献给它!”

  从别人的口中,文章中,通过那些一丝一缕的线索来还原、重新塑造出一个形象是很困难的。在费雯•丽死后,时至今日,很多的流言蜚语仍旧甚嚣尘上,各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在发表不同的评论。这些言论孰真孰假,我们无从知晓。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言论和回忆,真实性都难以考证。时间的迷雾越来越浓重的掩埋了曾经地色彩,让人难以清楚明白。只记得一个记录片中,一个花甲妇人在谈起费雯•丽时忽然悲从中来,她嘴唇颤抖,眼角通红,银发和灰蓝色的衣服瑟瑟抖动:
  “她的生活始于爱,友善和美好回忆……却以悲剧收场……”她泣不成声,哽咽住了。将眼睛转到别的地方,无法正视镜头,想以此晾干那些涌出来的泪水,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我们都不曾认为她已经走了,我爱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曾那样的关心过我。”
  也许,这几句至情至性的哽咽之语,正是费雯•丽在与之交往的朋友心中,在所有牵挂她的人心中留下的印象的最好注脚。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2:05

二 精灵的生活

  《魂断蓝桥》中玛拉与罗依相识与防空洞的时候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们像运动员一样训练,我们的生活有严格的纪律”。这简直就是费雯•丽真实的生活写照,她的生活作息是严格规律的,对于那些女明星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或许这应该得益于她早年在修道院的生活,童年时代像士兵一样严谨准时的生活规律,打磨出费雯•丽一生的充沛精力和一丝不苟的作风。
  哈特莱夫妇将费雯•丽从学校接回家中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女儿已经成长为一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大家闺秀,绝对不同于奥斯汀笔下的那些英国乡间小姐做派。在那段时间里,她每晚的睡眠很少超过5个小时,醒来之后的每一分钟都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清晨参加弥撒,晚间躺在床上读书到深夜,费雯•丽就像是个幽灵可又很健康,从不露出疲劳的样子。
  她的父亲注意到女儿在男孩子中很受欢迎,母亲当然也很关心,但她更为感动的是费雯•丽井井有条的习惯,她的房间收拾地有条不紊,衣服叠得平平整整,她的内衣一经换下就立即洗涤干净,凡有约会,费雯•丽从不迟到,她随时准备着帮助别人或组织一些活动。
  婚后的费雯•丽在内在修养和外在品位乃至生活的质量上都有了更大的提高。在印度度过的童年和教会学校的生活赋予她温文尔雅的外表,无礼、虚荣和轻率都被她看作是重大的过错,她谦虚谨慎,从不忘记别人对她的好处,哪怕只是一丁点。费雯•丽不断地送给密友们礼物,以表示自己的情谊。她在衣着上十分讲究,数十双白手套(有一次统计大约是75双)都洗得干干净净,分别用手绢包好,放在她的一个抽屉里。为了避免弄脏手套而无法替换的尴尬,她总在手袋里另预备一副。她随身带着香水,用来喷身上和口腔,以防身上的气味会引起别人的不快。每天晚上,无论是在家,在别人的家里或是饭店,她都要把换下的衣服仔细地叠好,放在椅子上,再用一块特地缝制的淡红色镶花边的缎子方巾盖在上面。费雯•丽将这个习惯保持了终生。

  与奥立弗结婚之后,费雯•丽在生活中出色地扮演了女主人的角色。她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奥立弗的身上,如果说以前和利在一起的时候,费雯•丽以自己的事业为重,那么现在,她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奥立弗身上。二战时期,奥立弗少尉和他的妻子每天起得很早,一个去机场,一个去车站。不管白天多么紧张和劳累,晚上费雯•丽总要回来,因为她还要料理家务。他们在离机场大约三英里的金斯沃锡租了一幢房子。费雯着手用从切尔西搬来的一些私人珍藏物品,把新房子布置得又别致又舒适,有几块印度小地毯,一块欧布桑花毯,几幅西克特和布丁的油画,这几幅油画取代了房主的海景水彩画。更值得称赞的是,费雯为拉瑞的军官伙伴们搞来了一大堆大牛排,并亲自动手为他们烘烤。军官们大口大口地嚼着烤牛排,并没有因为她的美丽容貌而忘记桌上的这顿丰盛佳餐。
  搬回伦敦之后,费雯•丽更是展示了她作为女主人的天赋,在那个战时物资紧缺的年代,她甚至可以不用在黑市上花高价钱就可以使奥立弗夫妇的餐桌琳琅满目。而一旦经济条件有所好转,费雯•丽对于生活质量的高度要求又像以前一样了。他们摆在杜罕姆寓所和诺特利卧室中的两张超大型床整理地就像神龛一样干净,缎子床罩光滑平整,绘有爱神画像的床头板因经常打蜡而锃光发亮,一尘不染。根据费雯•丽床头柜上的摆设,就能判断她在哪一个寓所居住,因为拉瑞的照片和存放他送的纪念品的盒子对费雯•丽是神圣的,他写的亲密的纸条。也因为同样的意义,无论她到什么地方住宿,都会出现在她的床头。
  费雯•丽总是那样的劲头十足,她的服装整齐考究,手套洁白无暇,皮鞋擦得晶亮,优质丝袜的袜线笔直,栗色的头发一死不乱,身上散发出一股名贵香水的气味。即便是在她巡演期间,也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得体大方。她总是随身带着一些私人的收藏品,用来装饰她的饭店套房,在她的房间里还摆着许多花束,有影迷送来的,也有自己订购的。每天晚上她都陪着奥立弗去剧院,安排演出后的夜宵,如果奥立弗因疲劳而提前休息,她便独自留下来和朋友们聊天到凌晨三、四点。早晨八点的时候,她又起床了,检查侍应生是否按照她的意思搭配好了早餐盘子,里面还要配上鲜花。九点她洗澡化装完毕,精神奕奕地计划着新的一天。
  在她卧室的窗前,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她经常在早晨铺开蓝色信笺,用难以辨认但是笔力十足的书法写八到十封信。她认为口述自己的意思让别人记录或用打字机打私人信笺是很不礼貌的。她写给露辛达的信往往是这样开始:“我亲爱的,甜蜜的辛迪”;给考沃德的信开头是“亲爱的老师”;“亲爱的利”这个称呼曾经飞跃泰晤士河,英吉利海峡和大西洋。费雯•丽不仅保持和朋友们的联系,还关心着他们每个人的生活,她分担着他们的忧愁,共享他们的快乐。向他们询问近况,在他们失望的时候给予支持和鼓舞。她总有特殊的礼物送给每一个人,参加每个朋友或他们亲属的婚礼、洗礼或丧礼。她购买花束的开支是庞大的,她邮寄费用也是可观的。
  费雯酷爱阅读,这是奥立弗自叹不如的。在曼彻斯特演出《医生的困境》的那段时间,就连乘车往返伦敦的路上,也不肯无所事事。在那烟雾弥漫,光线暗淡的车厢里,她重读了狄更斯全集“这是我生平感受最深的作品之一,狄更斯所写的人物都令人神往”。而在费雯精神彻底崩溃的时候,为了养病,她在诺特利卧床四个月。修养的时候正是读书的时间,她努力使自己成为知识渊博的演员,她熟悉狄更斯、孔夫子、蒙田、巴尔扎克,更不用说还有莎士比亚和那些俄国作家们。
  费雯对室内装饰有着一种完美主义的倾向,特别青睐于优雅别致的十八世纪家具。她有一种天赋,站在一件空荡的房间中,就可以臆度出这间屋子的全部装潢和布置。假如她不是一个著名的影星,她也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室内装潢师。正如人们所公认的,费雯•丽的品位,一直是无可挑剔的。
  对与诺特利,费雯•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她始终记得第一次去诺特利时的情形。他们驱车通过一座上了漆的白色大门,沿一条车道开进去。路两旁是两排细长、结着蛛网的树干,春天到来时,这些枝条又会重新枝盛叶茂。汽车驶上一座小桥,这座小桥横跨在泰晤士河的一条冰封的支流上。她总是喜欢生活在离水近一些的地方。不管怎样,款款的流水多少给了她一种节奏感,像是生活的脉搏。车停在一座大门边上。这是她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厚的橡木大门——那门简直像是一堵木头做的墙。灰色的诺特利在冬季的寒风中耸立着,这座古老的神学院几百年来被当作一幢农场住宅使用,费雯•丽相当欣赏它那镶有竖棂的窗子、红瓦铺就的无顶和古老的砖砌烟囱,但要把它变成一个居住的家,工作之繁重简直难以想象。单就这别墅有22个房间来说,还不足以说明难以管理的程度,它还附有69亩田地,一个大饭堂,可拴5只牛的牛棚,养400只鸡的养鸡房和猪圈什么的。虽然费雯•丽拼命反对,奥立弗对诺特利却是极其欣赏,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取出了大部分的积蓄买下了诺特利神学院。在嗜好收集古董的柯里法克斯夫人的帮助下,费雯•丽开始把这所古老的房子改造成她的家。
  诺特利用去了费雯•丽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她的精心打理下,这里不仅仅是拉瑞喜欢的带有诺特利榛树花纹和爱情结壁画的历史环境,也不再仅仅是一个周末可以躲避伦敦的隐蔽所。它将成为一个好友聚会的沙龙。诺特利终于算是初具规模了。房间里摆设着文物、著名学者的手迹、著名的油画……餐室可以轻易地坐下十二个人,还有五个客房。周围的花园魔术般地变成一片玫瑰花丛,都是她喜爱的白色。奶牛都是以她扮演过的角色取名的:“克莉奥佩特拉”在轻轻地咀嚼着青草,“提泰妮娅”乳房鼓鼓地饱涨着奶汁,“奥菲利娅”在河边饮水,但决不会掉下去。但就是没有“郝思嘉”!她甚至不忍心用那个名字去惩罚一头母牛。犹如玛丽•安东瓦内特在小特里阿农创造了优美雅致的田园环境,费雯梦想为他们的文艺界朋友举行乡村式的欢宴。
  她对这一切都作了周密的安排。周末总是从晚上散戏之后开始。到达诺特利将是午夜过后,别墅里灯火辉煌,每个壁炉的炉火都在劈啪作响,每个花盘里的花都是费雯按自己独特的格调布置的。每张床的床头柜都按客人的不同兴趣放了一些书。她总是细心周到,对扮演女主人这样的角色乐此不疲。她亲自选择正餐里的四道菜,挑选各种酒。先在书房里喝酒。当然客人们都要穿晚礼服。不穿长礼服踏上这样庄严的阶梯是不能想象的。费雯•丽和拉瑞也经常身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服装在走廊上散步。接着是玩游戏、猜字谜和打扑克。周末期间佣人们昼夜为他们服务,他们并不介意。因为拉里和费雯除了周末外,平时几乎很少住在这里。费雯•丽在临休息前还总要去管家的餐具室检查一下托盘里早点的安排。她的厨师兼管家瓦尔•佩伦非常出色,她与他一块儿商定食谱--总是那样精美可口。
  在诺特利的那些日子里,费雯•丽最喜爱是给树剪枝,捞除堵塞小河的淤泥或与其兄弟商磋农场的问题。小范朋克回忆道:“那里有很好的网球场,因为拉瑞喜欢锻炼身体……对我们来说,周末实际是星期日和星期一。”
  《欲望号街车》在伦敦西区上演时,她将头发染成金黄色。在诺特利度周末时,为恢复本来面目,她找来一个黑色假发戴上。“作为主妇,她戴着黑色假发和孩子们嬉戏玩耍。一大清早,就从这屋跑到那屋,插花,布置饭桌,安排饭后娱乐活动。她容光焕发,不停地在那群诙谐和善于辞令的朋友中间说着,笑着,俨如一位女王在自己的宫廷里大宴群臣。”阿谢森回忆道,“那天丹尼•凯也来了,带了一块乳酪饼。后来,按照麦克•塞内特吃牛奶蛋糊馅饼的奇特传统,拉瑞将乳酪饼劈头盖脸朝凯扔去。年轻的塔昆也在那里度周末,塔昆显然认为费雯了不起。他喜欢和她玩纸牌而且崇拜她。她对每个人都很亲切。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她到村子里去,她将司机的孩子放在自己腿上,对孩子们可亲了。”

  与奥立弗离婚后的费雯•丽,搬到了提克利治磨房居住。她总是怀念着过去熟悉的地方,那里承载着那些美好的过去。失去诺特利,费雯•丽的生命中也随之失去了与奥立弗在那里的点滴回忆。她甚至在神学院易手之后,做了一次拜访。新主人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参观厨房和游泳池,并不无自豪的告诉费雯•丽,他是如何用推土机把那些玫瑰园铲掉的。那些费雯•丽精心打理的玫瑰们……费雯•丽需要朋友们的鼓励,她强迫似的整修提克利治,好让朋友们可以登门拜访,她想重现当年在诺特利时候的彻夜狂欢和通宵达旦。朋友们开始络绎不绝。莱秀*罗伯茨和雷克斯*哈里森是最早的一批。费雯•丽特意准备了一本来宾签名薄,褐色牛皮封面上镶嵌着金属装饰片,上面刻有她的手书“提克利治——1961•4”,翻开来可以看到那个时期许多著名人物的笔迹。塔昆还用中文写下了他的名字,吉尔古德整洁纤细的书写一再在里面出现。当然还有利工整的署名和莱德格雷夫夫妇、特伦斯•拉蒂根、乔治•顾柯、诺埃•考沃德、玛琳•黛德丽、朱蒂•嘉伦以及许多其他客人的签名。
  虽然提克利治和诺特利相比窄小了许多,但依然内可以在周末留住5、6位客人,在午餐和晚饭时可以招待更多的朋友。麦克太太是个好厨师。午饭有时设在饭厅,有时设在可以看到池塘的阳台上。朋友们心情舒畅,费雯•丽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一次,在给露辛达•戴茨的信中,她这样写道:
  “今天只有我和杰克在提克利治,没有客人。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一只天鹅像是鼓着气、不高兴似的在池塘上游着,小猫和卷毛狗在草坪上互相追逐嬉戏。星期日是一个典型的美丽的秋天。未尽的夏雾和不知名的野生动物在水面上表演美妙的芭蕾。我们都说:假如辛迪和豪沃德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费雯•丽生活在现代,但是她的生活始终充盈着十八世纪的优雅与美好,高贵与清新,如同印象派画家莫奈的油画,拥有无比迷人的光影与色彩。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2:14

四 雯迷絮语




1、逝水东流芳菲尽

  作者 猫咪绒球



  那洁光盈盈的脸上,我看到你浅浅的笑。我在记忆的荒漠中恍惚游走着,任由你的一颦一笑甘泉般从心底潺潺流过。洗刷了凄寥,忘却了枯寂。我在你的眼波中行走着,不留一点痕迹。我期待阳光的力量,让我融化遮蔽你容颜的霏雪,洞悉你每一个眼神中的秘蕴。
  第一次被你深深地打动是在滑铁卢桥头。你一个粲然的笑,便走进了那个让人心碎的童话。于是,再也无法忘记你天鹅湖畔的舞蹈和烛光下清丽的面庞。可我似乎从未看清过你的笑。是因为淡淡的哀思凝结的那层薄薄的雪雾么?还是历史的距离让战争的硝烟混浊了空气?再望,依旧是滑铁卢桥上的你,却是一脸冰凉如水,是揪心的痛么?你爱着,却不能去爱。你在心的末端挽一个绳结,系在他心间。然后,解脱灵魂的放飞便酿就了永远的等待。我痴痴地看着你,是不是美好的爱情必定要以这样凄惨的一笔划上句号?蓦然间,我有些懂了,因你的笑已在我眼中凝固为不朽的诗篇。
  佐治亚飞扬的红土间,我又见到了你。蓬松的波浪裙,叮当作响的耳坠,还有你妩媚动人的酒窝。一丝好胜,一丝顽皮,一丝狡黠。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傻傻地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爱,却不知这爱的根源只是征服的欲望。于是双手送掉了讥嘲后隐藏的真爱。不愿再回首听你痛心的呼唤,看你潮湿的面颊,更不愿蜷缩在角落里咀嚼他黯然离去的背影中隐藏的深意。最爱的是那个挣扎着站起,攥紧拳头咬着牙让上帝作证的你,用瘦削的肩膀擎起了一方天地。在那个暗淡的黄昏里,我从你挺直的脊梁里读出了坚强。在那些曾经的骑士和佳丽们还在为他们失落的文明唱着挽歌时,你已经褪去了南方美人的外衣,毅然站在那片废墟上进入了为生存而竞争的状态。很庆幸,能够在最无助的时刻一遍又一遍地听你说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然后,我便很少见到你了,不忍看你的每一个故事后痛心的结尾。你在每一个角色里撷取着共性的真实,演绎着一个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可谁又能说,这些故事不会是你生命中的插曲?然而,每个故事都那么令人心碎。你是俗世中的精灵,有惊艳绝世的美貌,有横溢惹妒的才华。因此你要的人生不是一种简单的轨迹。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你终究不能懂的,连同你苦心呵护的爱情也无法给你最终的安慰。你很坚强,因为坚强,你才能那么执着地追寻着心中的梦,尽管生命的每一步都已是如履薄冰。有人说,坚强到极点便成了脆弱。你最终是这样倒下了,很累,却从未后悔。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她的绽放,而绽放正是花心的破碎啊。”你便是这样一朵花么?在释放才情的同时也一步步走向毁灭?才情永远不会枯竭,可却是你一点点消耗生命来燃放的。当生命已经耗尽,才华给我们留下的也徒有无尽的遗憾而已。你曾经辉煌过,可如今心中营造的那个世界却硬是让现实蹂躏的七零八落。上苍给了你太多,也拿走了太多。我只是想说,天妒红颜。
  离了枝头的叶子悄然飘落在湿软的泥土上,窸窸窣窣地幽叹着。清溪里瓣瓣落英随流水蜿蜒而去,早已暗换了流年。依旧看不清你的笑,是盈睫的泪珠湿润了我的双瞳。只记得你的笑让世上最美的花儿也黯淡了容颜。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2:16

2、断肠花 戏子泪



作者 沧海客



  
  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戏子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
  留着自己的泪
               ——席慕蓉


  《乱世佳人》注定要成为影史上不朽的一笔。从先前轰轰烈烈的选角,到首映时万人空巷的巨大成功,使人们记住了一连串的名字:“白瑞德”克拉克•盖博、“卫希礼”莱斯利•霍华德、“韩媚兰”德哈维兰……当然,排在最前的无疑是“郝思嘉” ——费雯•丽。
  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费雯•丽凭借一双绿色眼眸,一脸柴郡猫式微笑,横空出世,替代了琼•芳登、凯瑟琳•赫本、苏珊•海华德等数千女伶,一跃成为制片人柴尔兹涅克心中唯一的郝思嘉形象。
  从此,她扬起生命之红帆,开始一生多舛的旅程。
  一个转堕风尘的苦命女子,一场俗世弄人的情爱悲剧——《魂断蓝桥》实在是煽情又老套的故事,故此,在美国上映不曾引起轰动。出演这部电影并未惊起费雯•丽事业上的任何波澜,而像玛拉这样的角色于她也是驾轻就熟。
  片中,费雯•丽我见犹怜的眼神、哀怨绵缠的愁颜,颦笑间都荡漾惊艳之美。
最难忘怀是已为舞女的玛拉在车站意外得遇罗伊的一幕:凝固的脸庞上镶缀一双闪烁无尽愁怨的泪眼,朦胧中还是滑铁卢桥头翩翩向她走来的男子,只是——再回头已百年身。
  无奈,玛拉终只能带一身难洗耻辱投身滑铁卢桥往来的车轮之下。此生已逝,不复有一双手能再将她拉回——电影在鬼魂泣诉般的哀号中落幕。
  然而,《魂断蓝桥》在中国是大受欢迎的。多情的中国人在感动之余,还引白居易的两句诗权作其中文注脚——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月光下,一个失意女人踏着舞步,陶醉于幻想之舞曲中。
  那是布兰奇——《欲望号街车》中趔趄在现实与幻梦边缘的可怜人,手捧一个水晶般旖旎而脆弱的梦,处处心惊。但最终梦碎的声响振聋发聩,她呆滞地拾起碎片,割破手滴下血来,血色染透精神病院的惨白。
  那亦是费雯•丽自己罢。韶光老去,昔日亭亭少女,俨然已是青春不再,徐娘半老。依稀耳畔扬起旧日熟稔之曲调——是《一路平安》吗?她沉溺其中,沉溺于一些伤心往事之中。
  梦里又浮现那叶红帆,然红帆褪色,渺若烟云。
  《欲望号街车》使费雯•丽二度封后奥斯卡。然而,与奥立弗的爱情夭折却是彻心之痛,岂封后带来的瞬息愉悦所能相抵?那不过是一抹带泪的微笑,转瞬即逝,模糊而不真切。
  1967年7月7日,费雯•丽辞世。
  忆及她生前的一句话,忽感生悲:所有的花都应好好施肥。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19 22:18

足迹
——费雯•丽年表
1913年
11月5日,费雯•丽出生于印度东北部小镇大吉岭,父亲是证券业职员,英国人欧内斯特•理查德•哈特莱,母亲是来自英国约克郡的淑女格特鲁•罗宾森•雅克耶。父母为这个有着绿宝石般晶莹的双眸的精灵取名为费雯•玛丽•哈特莱。
1914-1918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哈特莱在印度参军。逐渐长大的费雯,在军人家属组织的业余演出队中初露表演天赋,演出儿童剧和哑剧。同时,格特鲁对女儿进行细致的传统英国式教育。
1919--1927年
1919年一战结束后,费雯被送回英国,在伦敦罗维先圣心教会学校接受教育,比大多数同学年幼的费雯在压抑的教会教育中充实自己,成为学校中最受修女和同学们欢迎的人。
1928—1931年
费雯跟随父母游历欧洲多个国家并接受各地的教育,并学会了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
1932年
费雯对戏剧产生浓厚兴趣,进入伦敦皇家戏剧艺术学院学习。同年结识31岁的成功律师利••霍尔曼,二人于12月20日结婚。但很明显,这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成熟男子的向往而已,二人并无共同语言。
1933年
费雯生下女儿苏珊•霍尔曼。
1934年
费雯得到了她的第一个电影角色,在《欣欣向荣》中扮演只有一句台词的女学生。费文投入了巨大的热情。
1935-1936年
拍摄快餐式的电影《乡村绅士》,《君子协定》,《前仰后合》,《茶杯里的风波》和《黑暗的旅程》。
1935年2月,主演舞台剧《绿色的绶带》,得到一定的好评。这是费雯戏剧事业的开端。不久费雯又出演舞台剧《贞节的面纱》,受到广泛的好评,被认为是英国戏剧界的新星。在此期间费雯与自己的偶像,著名戏剧演员劳伦斯•奥立弗结识。
1937年
和劳伦斯等著名演员合演《英伦浩劫》,并和奥立弗坠入爱河。影片并不成功,但是费雯的角色给观众带来了深刻印象。其后费雯与奥立弗远赴丹麦,成功的演绎莎士比亚名剧《哈姆莱特》。此后和美国著名影星罗伯特•泰勒合拍《一个美国人在牛津》,并与奥立弗再度合拍电影《21天》。二人分别向自己的配偶提出离婚请求。同期,开始阅读《飘》,并被深深吸引。
1938年
拍摄轻松的小品《圣马丁小巷》之后,随赴美拍摄《呼啸山庄》的奥立弗来到好莱坞,并向经纪人毛遂自荐出演《飘》的电影版《乱世佳人》主角。年底与该片制片人大卫•赛尔兹尼克见面,后者被她深深打动。
1939年
费雯从众多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出演郝斯嘉。费雯用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艰苦而混乱的拍摄中。年底,影片在其背景城市亚特兰大首映,旋即在世界范围引起轰动,费雯的出色演技演活了郝斯嘉,使之成为电影史上最令人难忘的角色。
1940年
《乱世佳人》获得8项奥斯卡奖和两项特别奖,费雯赢得演绎生涯中第一座小金人,成为最著名的影星。同年,二人与各自配偶离婚,结为伉俪,在美国作《罗米欧与茱丽叶》的巡演,并分别出演著名影片《魂断蓝桥》和《蝴蝶梦》。之后二人再次合作,为二战中的英国拍摄电影《忠魂鹃血》。年底,响应祖国的召唤,二人冒着战火回到英国。
1941年
回国后,奥立弗立即参军,费雯和丈夫用自己知名演员的身份四处慰问,做劳军演出。战争的刺激在费雯心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1943-1944年
费雯获得肖伯纳的首肯,出演《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艰苦的拍摄导致费雯的流产。
1945年
成功主演戏剧《九死一生》,并在伦敦郊外的别墅诺特利安家。
1946年
虽然战争结束,但是战争期间的压力使费雯开始饱受肺结核和抑郁症的折磨,多次歇斯底里发作。经过半年的修养才逐渐好转。
1947年
主演托尔斯泰名著改变的电影《安娜•卡列尼娜》。
1948年
远赴澳大利亚作巡回演出,演出《理查三世》等多部经典剧目,受到澳洲人民的热烈欢迎。
1949年
在英国演出著名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的名作《欲望号街车》,受到好评,同时引发巨大争议。
1950年
再次赴美拍摄根据《欲望号接车》改编的同名电影,与马龙•白兰度合作。
1951年
《欲望号街车》公映,获得巨大成功。同年,夫妇二人参加英国戏剧节,首开连演莎士比亚和肖伯纳关于埃及艳后的两部剧作的先河,获得成功。12月,剧团赴纽约演出,同样广受好评。
1952年
《欲望号街车》在奥斯卡评选中获得5座金像奖,费雯凭此片再次封后。但过劳的工作使费雯再次发病。
1953年
病体未愈的费雯远赴艰苦的锡兰,为派拉蒙公司拍摄《象行》结果演变成一场悲剧。精神崩溃的费雯被送回伦敦,开始接受电击治疗。电影由酷似费雯的年轻的伊丽莎白•泰勒出演费雯的角色。
1954-1955年
费雯在诺特利家中修养,但是能够安慰她的只有工作。她演出了舞台剧《睡王子》和电影《蔚蓝深海》,并且在莎士比亚戏剧节中,在《第十二夜》,《麦克白》,《泰罗斯•安德罗尼克斯》中演出。
1956年
欧洲巡演,费雯依旧是大众的宠儿。同年,为了抗议拆毁圣詹姆斯剧院的行动,费雯再次陷入疾病之中。
1957-1959年
投身于工作中,出演《复仇天使》等剧。在此期间,一个年轻演员琼,开始走入奥立弗的生活。1959年,费雯的父亲去世。
1960年
费雯接到在外地演出的奥立弗的一封长信,信中坦陈他和琼•博罗特的感情,并要求离婚。费雯旋即发表声明,表示同意。不久,二人签署离婚协议。曾经的爱巢诺特利被拍卖。
1961年
为了摆脱低迷的情绪,费雯接拍田纳西剧作改编的同名电影《思冬夫人的罗马之春》。可是这个悲剧性的角色加深了费雯的伤感。她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同年,《乱世佳人》再次上映,作为影片硕果仅存的两个主要演员之一,费雯去参加了亚特兰大的宽银幕版本的首映。
1962-1966年
失去了生命动力的费雯,试图用繁忙的生活挽救自己,积极投身戏剧艺术,并且又出演了广受好评的《愚人船》。但是事与愿违,费雯的病情随着情绪的萎靡不振日益恶化。在此期间,忠实地爱着费雯的演员杰克陪伴着她度过了最后的岁月。
1967年
7月7日,长期疾病和精神压力带来的多种器官功能衰竭夺走了费雯的生命,她被人发现在卧室里一睡不醒,享年仅54岁。
葬礼于8月15日举行,生前的众多好友影迷为她送行。大洋彼岸的纽约,好莱坞等地都举行了盛大的告别仪式。按照费雯生前的遗嘱,她的骨灰被撒在故居前的湖中。伟大传奇的最后痕迹就此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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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海觅踪
费雯从影全纪录
1935年
2月Things Are Looking Up欣欣向荣
4月The Village Squrie乡村绅士
6月Gentlemans'Agreeement君子协定
8月Look Up and Laugh仰头大笑
1937年
2月Fire Over England英伦浩劫
4月Dark Journey黑暗的旅程
6月Storm In a Teacup茶杯里的风波
1938年
2月A Yank at Oxford一个美国佬在牛津
10月sideways of London圣马丁小巷
1939年
12月Gone With The Wind乱世佳人
1940年
1月21Days21天
5月Waterloo Bridge魂断蓝桥
1941年
4月忠魂鹃血
1945年
12月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
1948年
1月安娜•卡列尼娜
1951年
9月A Streetcar Named Desire欲望号街车
1955年
8月蔚蓝深海
1961年
12月罗马之春
1965年
7月Ship of Fools愚人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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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电影奖项
1939 第5届纽约影评人协会最佳女主角——《乱世佳人》; New York Film Critics Circle Awards(NYFCC) Best Actress in a Leading Role—— Gone with the Wind
1940 第12届奥斯卡奖最佳女主角——《乱世佳人》 Academy Awards(Oscar)Best Actress in a Leading Role—— Gone with the Wind 1951 第17届纽约影评人协会最佳女主角——《欲望号街车》 New York Film Critics Circle Awards(NYFCC) Best Actress——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1951 第16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 --《欲望号街车》 Venice Film Festival Best Actress——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1952 第24届奥斯卡奖最佳女主角——《欲望号街车》 Academy Awards(Oscar)Best Actress in a Leading Role ——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1953 第6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英国女演员——《欲望号街车》 British Academy of Film and Television Arts Awards(BAFTA) Best British Actress——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1966 法国水晶星最佳表演奖——《愚人船》 Etoile Crystale—— Ship of Foo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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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雯舞台艺术全纪录
1935年
2月 《绿色的绶带》
5月 《道德的面纱》
1936年
2月 《理查三世》
4月 《快乐的伪君子》
6月 《亨利八世》
1937年
2月 《势在必行》
3月 《钟楼里的蝙蝠》
6月 《哈姆莱特》
12月 《仲夏夜之梦》
1938年
9月 《舌兰娜•布兰蒂斯》
1940年
5月 《罗密欧与茱丽叶》
1942年
3月 《医生的委屈》
4月 《流氓学堂》
1943年
春季 慰问演出
1945年
5月 《九死一生》
1946年
9月 《九死一生》
1948年
2月-11月 赴新西兰,澳大利亚巡演《理查三世》等
1949年
参加莎士比亚戏剧节,演出《理查三世》,《安提戈涅》
1949年
10月 《欲望号街车》
1951年
5月 《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 《安东尼与克里奥帕特拉》
12月《凯撒与克里奥帕特拉》, 《安东尼与克里奥帕特拉》(美国演出)
1953年
11月 《睡王子》
1955年
4月 《第十二夜》
6月 《麦克白》
8月 《泰特斯•安德罗尼克斯》
1956年
4月 《南海波涛》
1967年
欧洲六国巡演《泰特斯•安德罗尼克斯》
1958年
4月 《复仇天使》
1959年
7月 《照看露露》
1960年
4月 《复仇天使》
1961年7月—1962年5月 澳大利亚与拉丁美洲巡回演出《第十二夜》,《茶花女》,《复仇天使》
1963年
3月 《同志》
1965年
4月 《公爵夫人》
1966年
5月《伊万诺夫》
====================================================
主要戏剧奖项
1957 法国文化交流委员会授予"光荣骑士红十字勋章",以表彰费雯•丽对法英两国文化交流和友谊做出的贡献——《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 Knight's Cross of the Legion d'Honneue—— Titus Andronicus 1963 美国戏剧最高奖"托尼奖"最佳女主角——《同志》 Tony Awards—— Tovarich
  

作者: 猫咪绒球    时间: 2010-3-20 15:54

饼干你辛苦了,昨天就看见了,没忍心插楼,我记得当时国欢有做个电子书的,我找找
作者: 猫咪绒球    时间: 2010-3-20 21:08

找到啦。
里面分成三个,打开的时候是空白的,要按上面那个菜单栏的“目录”图标就可以看到左侧边栏的目录出来啦~

附件: 美丽与哀愁.rar (2010-3-20 21:07, 1.29 MB) / 下载次数 70
http://olivivien.com/bbs/attachment.php?aid=108&k=c1329219a0f9e5ff11944b0236da654b&t=1732224913&sid=tU6VPc
作者: Tina    时间: 2010-3-20 21:20

哇 谢谢小咪分享~~
作者: 猫咪绒球    时间: 2010-3-20 21:28

哇 谢谢小咪分享~~
Tina 发表于 2010-3-20 21:20

为人民服务!!!我最光荣~~
作者: Tina    时间: 2010-3-20 21:31

为人民服务!!!我最光荣~~
猫咪绒球 发表于 2010-3-20 21:28



嗯 公仆都收费。。
作者: 猫咪绒球    时间: 2010-3-20 21:33

嗯 公仆都收费。。
Tina 发表于 2010-3-20 21:31


那金币又不是揣我兜里了。。。囧
我自己下载试了一次也扣了金币的。。
所以俺的公仆品质更加可贵啊!
作者: Tina    时间: 2010-3-20 21:34

那金币又不是揣我兜里了。。。囧
我自己下载试了一次也扣了金币的。。
所以俺的公仆品质更加可贵啊!
猫咪绒球 发表于 2010-3-20 21:33



可怜的。。原来那一次就是你自己下载的。。

摸摸球球。。
作者: 猫咪绒球    时间: 2010-3-20 21:36

可怜的。。原来那一次就是你自己下载的。。

摸摸球球。。
Tina 发表于 2010-3-20 21:34


摸摸就走吧。。咱把饼干的荣誉奉献楼给水了。。她会杀人的囧
作者: Tina    时间: 2010-3-20 21:55

摸摸就走吧。。咱把饼干的荣誉奉献楼给水了。。她会杀人的囧
猫咪绒球 发表于 2010-3-20 21:36



   
嗯哪 这标题看着确实挺唬人的。。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21 09:20

TINA你偏心啊!!我这大楼盖的你都不表扬一下,都夸臭猫了!!
躲墙角画圈圈。。。。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21 09:20

叹,你个臭猫!!!!杀之。。。
作者: 猫咪绒球    时间: 2010-3-21 10:22

我做好事也被你杀。。。。
以后再不做好事了。。专心捣乱。。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21 11:53

我做好事也被你杀。。。。
以后再不做好事了。。专心捣乱。。
猫咪绒球 发表于 2010-3-21 10:22



    嗯,这点是我错了,我承认。
应该说,你之前的确是做了好事,但看看这水的:lol
作者: Tina    时间: 2010-3-21 18:59

TINA你偏心啊!!我这大楼盖的你都不表扬一下,都夸臭猫了!!
躲墙角画圈圈。。。。
matilda 发表于 2010-3-21 09:20



    呃。。我的错

习惯无视主帖了。。。

补一下:小饼干辛苦啦~~
作者: matilda    时间: 2010-3-21 19:04

回复 43# Tina


一定是被臭猫带坏的!!你要改哦;P
作者: 最爱嘉宝    时间: 2010-10-21 20:10

我会买这本书,在精神病院里太悲惨了,我看不下出了
作者: Candy    时间: 2012-11-26 23:03

慢慢看~细细看
作者: 若夜    时间: 2013-6-21 14:39

刚把书看完了,通过书上的介绍找到这网站,很值得收藏,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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